“喂,你遲到了喔!”尹宵看著手表道。
“才…五分鐘而已……”他以為她沒在看時間嗎?就是知道趕不上了,羅允香才會在停紅燈時,直接下車用跑的。
“料理的時候,差五秒鐘的口感都會天差地遠!币蛄恐_允香的穿著,不太滿意:“不是叫你穿輕便一點嗎?”
羅允香低頭看看身上的米色七分袖T恤、牛仔褲和麥肯納氣墊涼鞋。
有感進出廚房常有蒸氣,她還特別換戴了隱型眼鏡:“這樣還不夠輕便?”
這可是逢年過節回家陪老媽登山的裝扮耶!
“只有牛仔褲OK!币戳丝磿r間:“叫你回去換一定來不及…算了!”
羅允香本以為他說“算了”,是代表她不合格的意思,孰料——
尹宵走回店里,一會兒見她沒跟上,又繞出來:“你打算在大馬路上換衣服嗎?”
當然不!羅允香三步并作兩步地沖進玄關。
五分鐘后,“寢子”和席包廂的紙門被拉開。
羅允香面有難色地拎著衣角:“這個,會不會太大件了?!”明明是夏天的POLO衫,穿到允香身上卻成了七分袖的短洋裝!
“是你個子太瘦小了!”這是尹宵的衣服,他還拿來一雙不新、但是干凈的球鞋!斑,給你穿!
“鞋子也是你的?”
“怎么,你嫌棄?”
“不是…只是怕它太大了,我穿不住!痹氏愕纳砀呤翘柗Q一六零,她目測尹宵至少有一七八以上,踩著他的球鞋簡直是劃船吧?!
尹宵二話不說,拿了兩條待客用的白毛巾塞進鞋子:
“鞋帶綁緊一點,不就得了!”
既然老板大人都這樣說了,羅允香當然是恭敬不如從命。
廁所鏡子倒映著和流水造景格格不入的羅允香;寬寬大大的上衣配上寬寬大大的鞋子,活像是嘻哈風的街舞少年。
“好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喔!”
“加上這個就更像了。”尹宵在她頭上扣了一頂紅色棒球帽。
尹宵大手一離開,允香的手就摸上帽沿,光看表情就知道她嫌丑。
“別摘,”尹宵阻止道:“天亮后海邊會很曬,你中暑了我可沒空理你!
海邊?羅允香跟著尹宵的腳步,邊走邊問:“現在不到三點耶,我們去海邊干什么?”
“去港口買新鮮的魚貨!”尹宵鎖好店門,領著她坐上一臺小發財車:
“難不成去沙灘散步看日出?”
羅允香癟癟嘴,覺得自己真是問了一個笨問題。
車子穿越沉睡的臺北城,走海線往富基漁港的方向,一路上天色仍黝黑,昏黃路燈不斷后退。
不曾在這個時候乘車出游,羅允香在起初感覺新鮮,不一會兒也在這沉默漫長的路途上感到一絲疲倦。
“你困啦?”尹宵冷不防出聲。
“欽,有一點……”羅允香還以為自己的呵欠打得神不知鬼不覺呢。
“困了就睡一會吧!”后照鏡映出尹宵未卜先知般的微笑:“今天是第一天,還有你累的呢!”
尹宵的話雖體貼,羅允香卻沒有忘卻自己的員工身份。
她的斗志反而被激起了,刻意坐挺:“其實,我的體力沒那么差!在報社的時候,連續好幾天熬夜趕稿,也是家常便飯。”
“你那是文工,我們等會兒要做的可是武活呢!”
既然尹宵打開話匣子,羅允香也不客氣了:“老板,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你可以問,但我不一定會答!
這到底是可以還是不可以?羅允香搞不懂,決定還是問了再說:“你為什么想做廚師呢?”
尹宵沒有馬上回答。
他沉吟了一會兒,反問:“你又為什么想做記者呢?”
“因為,我是新聞系畢業的!”打從羅允香高二那年,從圖書館借了一本歷屆普立茲獎得獎合輯后,就立志成為一個針砭社會弊端、揭發不法并展現人間溫情的偉大記者——
雖然,現實和兒時夢想,似乎總有那么一段差距。
“所以羅,我是餐飲科出身的。 币氐美硭斎,卻等于沒答。
“哦,這樣!”第一回合,只是刺探對方實力;羅允香稍稍敗陣下來,但是她并不氣餒。
反正來日方長,羅允香不怕沒有機會接近問題核心,一探尹宵的秘密!
除了遠洋漁業,近航的船只通常是下午出海、天亮前回港。新鮮活跳的魚貨,喚醒了仍在夜色中的富基漁港。
羅允香跟著尹宵在攤位間穿梭,雖然,許多生魚活劫的畫面讓她感覺不快,但是,她依然堅持著專業的立場,咬牙拼下去。
“老板,我們要買什么?”
“什么新鮮好吃,就買什么。”懷石吃的是“季節料理”,貴就貴在高成本的新鮮、當季的食材:尹宵平均兩天得來一趟。
為了不讓羅允香太感到自討沒趣,他又補充道:“今天有一個客人不吃生魚,有兩個對殼類海鮮過敏,所以,這兩樣食材的份量要調整!
“你怎么知道?”
“預約!預約的傳真上都會寫!币吿暨x海膽,邊想起來地問:“對喔,你不能吃魚,那天怎么不附在預約傳真上告訴我?”
因為,預約的人不是我們啊!羅允香不敢直說,只道:“我不知道你的服務這么周到!
尹宵聞言一笑:“現在你知道了。”
夜未央的富基漁港比羅允香想像中來得熱鬧,批貨的魚販、來自各地餐廳、超市的采購專員,此起彼落的喊價聲下絕于耳;濃重的魚腥與血味,亦不絕于鼻。
羅允香越走腳步越慢,整個人有些浮浮的。
日頭還沒出來,她想如果自己真的昏倒,絕對不是因為曬昏,而是被這可怕氣味熏的。
當她看到尹宵停在某一攤前停下腳步時,不由得在心里高呼謝天謝地。
尹宵在買魚,她靜靜站在旁邊看,禁不住腳下一再懸浮的感覺,允香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尹宵的衣角。
尹宵只是看了一眼,彷若無事地繼續和魚販討價還價。
羅允香從沒想過,光是研究魚從哪撈來、一斤幾多錢可以羅唆這么久。
相較尹宵從魚眼睛看到鰓、從鱗色評到腹白的仔細,她覺得自己上市場還真是出手闊綽的大戶——從來不懂得講價挑毛病,不管買什么都“老板說的是;付帳了差事”。
羅允香百般無聊,左瞧瞧右看看,在隔壁攤位上發現一個保麗龍箱,里頭悠游著一條大眼睛的紅身海魚,她叫不出名字,只覺得它大大的眼睛非?蓯。
魚兒似乎感受到她的注意,游來游去總是繞在離允香最近的角落不肯離去。
啊,好像波波呢!羅允香如是想,不自覺露出微笑。
只是,好景不長;一個婦人沖到攤子前,匆匆和老板說了幾句,就見老板動作迅速地從水里撈起大眼魚,手起刀落——
“啊…”一切快得猝不及防,羅允香別開臉不忍心看,卻意外一頭撞進尹宵的懷抱。
原本側面對著她的尹宵不知何時轉過了身,薄薄春衫擋不住體溫暖溢,燒燙了羅允香臉頰。
“啊,對不起!”羅允香窘到不行,邊道歉邊后退了幾步。
“沒關系……”尹宵笑看投懷送抱的佳人,有些后悔自己滿手魚貨拎得太快:“喂,小心地滑!”
出聲警告為時已晚,只見羅允香踩到一片碎冰,在一陣劃破漁市的尖叫聲中,摔個四腳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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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宵把最后一箱魚貨搬上車,視線剛好與遞來的褐色鋁罐交疊。
“請你的!绷_允香面有愧色:“抱歉,我沒幫上忙!
“我不喝咖啡!币鏌o表情的越過她,從車上拿出一罐礦泉水。
羅允香有些尷尬,手足無措看著尹宵走來走去,和熟識的采購員打招呼、繳停車費。一直到車子又回到濱海公路往臺北的方向,尹宵不曾開口說第二句話。
羅允香向來不愛搞迂回:“你生氣啦?”
“我?沒有啊!币磫枺骸盀槭裁匆詾槲疑鷼?”
“因為你不講話、不理人。”
“嗟,女人……”尹宵白了她一眼,不怒反笑:“我只是在想菜單。再說,我還在適應你的存在,通常我是一個人出門采買,我沒有自言自語的嗜好!
“我也在適應你!老板。”答這話時,羅允香其實正滿腦子想著,要如何向讀者形容尹宵忽冷忽熱,難以捉摸的面向。
“是嗎。”尹宵話冷哼了聲:“那你最好從今天開始記清楚我的習慣……”
“第一項,不喝咖啡。”如果手上有紙筆,羅允香必然會抄下來:“不過,為什么呢?你喝咖啡會心悸?”
“只是我個人一點堅持!
說“一點”堅持,還真是客氣了!回程的路段,尹宵滔滔不絕地說起他的行事原則:只是,每聽一項羅允香都不禁想高喊:“你這龜毛的家伙!”
卻說尹宵的“小小堅持”包括:不喝咖啡及碳酸飲料也不碰煙及烈酒,以維持味覺靈敏;不使用含任何添加香料的清潔用品,含沐浴。
每天要洗兩次澡,如果當日有去漁市批貨,加一次;料理服每天都要漿洗熨燙過、三天跪擦一次店里的地板、每周刷洗一次廚房爐具,半個月要把全數餐具與料理工具以大鍋鹽水煮沸……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
紅燈,尹宵驀地拉近和羅允香的視線,一雙深遂帶笑卻又銳利的炯目直盯進她的眼底:“我一向不拍照、不受訪,不收臨時上門的客人,不應邀上節目、拍廣告、出書…沒有固定菜單,記住了嗎?”
這是傳說中的“四不一沒有”!羅允香點頭如搗蒜。
“最后……”綠燈閃亮,尹宵把視線拉回交通上,語氣似有若無的冷冰了些:“今天是你試用期的第一天,我丑話說在前頭;我不喜歡懷疑別人,所以,希望你能自重!
羅允香豈會不懂他提的是哪樁?呵呵陪笑:“哎,老板您真是多疑啊!我都說被開除了,離職證明書你也看到啦!”心一驚,她不著痕跡地伸手進口袋,把正收音的MP3關掉。
“別叫我老板…有客人在你可喊我師傅,沒有人就直接叫我尹宵吧!”
“知道了!绷_允香想了一下,自己好像也是被人連名帶姓的叫比較多。
“那我……”
“你啊,叫“喂”就可以了!
羅允香本想抗辯一下,但想到自己仍在“試用期”,只能悶悶地點了點頭。
不會吧,她當真。!尹宵的眼角余光瞥見羅允香欲言又止,囫圖吞話的認命表情,暗笑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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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寢子”時,已經近早上七點了。
羅允香幫忙卸完了漁貨,但是當尹宵磨刀霍霍準備分切時,她便不著痕跡地躲到后院去。有別上次夜訪的幽暗迷離,白天的和式庭院看起來無比清朗,種了不少植物——
沿著圍籬栽下的七里香和扶桑只見翠綠,五葉楓、朝天椒、金桔、香水檸檬、皺葉薔薇…還有一棵八重櫻開得正好。
空氣里透著淡淡花香與木葉青澀,羅允香驚艷于這置身水泥叢林的小小桃花源,另一方面不由得起疑:“又是煮飯又弄花花草草的…尹宵該不會是GAY吧?”
說曹操,曹操到,只聞尹宵的嗓音從廊內傳出:“喂,你偷懶?”
羅允香嚇一跳:“沒有啦,我只是……”一回頭,撲面而來是兩套雪白的料理服。
“用洗米水漿過再沖一遍,晾干就好…記住,只有沾到油污的地方要抹肥皂!
“洗米水?”
“是的!”尹宵唯恐她不知,帶點嘲弄地“仔細”解說:“把米放到水里洗一洗,瀝出來的水,叫洗、米、水!
尹宵做事的步調極快,羅允香努力跟上:“你的意思是,我要先洗米,然后洗衣服?”
“沒錯。”看她一臉訝然,尹宵又擺出大廚的派頭:“怎么,不想做?”
“沒,我只是在想,洗過的米要怎么辦?”
尹宵好整以暇的指指廚房里的電鍋:“放進去就行了。”
“好!
“欽,洗三杯就好,越光米很貴的……”
“哦!
“還有啊,不要沖太多次。∶着葸^頭飯就煮不Q了!
“了解!
雖然羅嗦了一點,尹宵到底是個嚴謹的名廚:羅允香也不遑多讓,認真地把“任務”分出細綱:“洗米、滾水、漿衣服、沖水、晾干……”彷佛她之前在報社寫過無數次的采訪流程表。
“等一下——”
又怎么了?羅允香動作頓了頓。
“利用做事的時間,把這些背熟!币f給她一張單子,上面是懷石料理的術語與出菜流程。
“收到!”絲毫不抗辯,羅允香果真一邊在沖米的水聲中,背頌起來:“先付、頭盤、吸物、刺身、焚合……”
尹宵倚著門框,笑看這個一臉認真卻忙得團團轉的料理界小菜鳥,若說沒有戲弄她的意味,尹宵自己也不信。
他不是沒有帶過徒弟,收這么一個超級門外漢卻是頭一遭。
其實,尹宵單打獨斗應付“寢子”的客人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并不會忙不過來,也不差那幾萬元的營業額。
答應羅允香來“玩”,除了想還那晚欠她的人情,也有點讓她知難而退的意思,尹宵以為,羅允香是那種凡事先尖叫的OfficeLady。
然而,不管吩咐哪些瑣碎事務,羅允香都不吭一聲正經八百的著手,這反而出乎尹宵意料。
尹宵用猜的也知道,她是一個做事認真,不怕找不到老板賞飯吃的好員工。
想了又想,尹宵還是不理解:“你為什么……”非到我這里工作不可呢?
“啥?”羅允香從滌米的大缽前抬起頭,未施脂粉的臉頰上掛了一粒生米。
“算了,沒事!币讨Γ焓职阉樕系拿琢艿簦骸罢吹搅!闭f罷,他便回頭去忙自己的事。
倒是羅允香愣了好半晌:“呃,謝謝!狈置鞲杏X他指尖的溫度,像漣漪般在心頭淡淡渲染開。
明知沒什么好羞赧的,她不聽話的心跳仍然加速。
為了不胡思亂想,羅允香只有更大聲、專注地背起出菜流程:“燒物、揚物、酢物、食事……”
等羅允香洗、晾好兩套工作服,尹宵也準備好了員工午餐——
靠窗的和式席上擺了兩客井飯與昆布味嘗湯、手腌的和風小菜,及雕切成兔子狀的蘋果;當然,更少不了一杯翠綠飄香的手工煎茶。
“這…這是要請我吃的嗎?”怎么看起來和百貨公司地下街,動輒數百元臺幣的套餐好像!
“當然。我像是這么沒人性的老板嗎?”尹宵與她面對面坐下:“喏,炸豬排是你的,天婦羅是我的!
“啊……”有一點失望的語氣。那尾花鈿般的嫩黃酥松的炸蝦,讓羅允香不禁厚臉皮的問:“可不可以一人一半?”
“你不是對海鮮過敏?”
“哪有,我只是不吃魚……”像是怕錯過好料,她馬上補充說明:“魷魚不算喔!”
“這樣啊。”尹宵動了動筷子,把炸蝦、花枝串挾進她的碗里:“這些給你。”
“謝謝!你人真好!”羅允香高興地大快朵頤。
看她笑得如此開心,尹宵也不禁莞爾。
吃完了飯,羅允香才突然會意地暗忖:“難道,是因為我不吃魚,尹宵才特地做炸豬排嗎?”
不過,她不好意思問,也有點害怕那只是一廂情愿。
午餐后,是難得的休憩時光,早起上市場的尹宵總是利用這個時候補眠。
“寢子”里面有一間四五疊楊楊米的小房間,拉開紙門恰將后院韶光盡收眼底,這是尹宵的房間。
“你也可以在這里睡!币钢概赃吷兴孟乱蝗说目臻g。
“呃…我不累!边@樣,有點尷尬吧?!雖然,羅允香知道能和尹宵同席共枕,是無數女讀者想都不敢想的殊榮。
“別死撐,”尹宵也沒別的意思,他完全是以應對員工的角度出發:“跟著我做事很累,你要有心理準備!
說完,尹宵伸個懶腰便自顧自地沉入了夢鄉,倒頭就能睡的絕技讓羅允香驚愕不已。
聽到尹宵的呼吸變長而平穩,羅允香才敢輕輕在榻榻米上移動,稍微拉近一點距離,以便眺望他的睡顏。
拆開馬尾的黑發披在茶葉枕上,風輕輕吹來,不僅牽動廊下的風鈴叮當響,也讓幾縷發絲墨筆般滑過尹宵眉梢眼角,更襯托他五官俊朗。
尹宵清醒時藏在嚴謹中的霸氣,此刻卻轉化成一種東方佛繪般的寧靜肅穆,令羅允香不由得在心里扼腕:“離開公司前,應該先想辦法弄一套針孔攝影器材才是!”旋即,羅允香想起她的手機有拍照功能,立刻掏出來遠遠拍了幾張。
見他睡得沉,她放大膽子走得更近些。
“咦?!”那是什么?羅允香瞇著眼,隱約在尹宵左太陽穴與耳上的交界處,看到了一個傷疤。
或許年代久遠,沒有任何泛紅與藥痕,只是那處一寸長、五厘寬的頭皮發絲較稀而已,其實也不明顯。
她躡手躡腳舉著手機靠過去,想拍得更清楚些。
不料,尹宵卻在此刻斂起平穩的呼吸,驀然睜眼:“你干嘛?”
羅允香心頭一驚,結結巴巴地道:“我…我手機沒訊號,想到那邊試一下,那個…你擋到了。”呼,還好反應夠快!
尹宵半信半疑地挪了挪身子。
“謝謝。”羅允香掛著尷尬的笑臉,把手機擺在通往庭院的紙門前,隨即夸張的伸展、扭腰起來:“啊~今天天氣好好。
“喂!”尹宵的聲音冷冷傳來:“你再嚇我一次,我就當你是故意的喔!”
“對…對不起嘛!”他被嚇到,她又何嘗不是?
不過,小庭院里陽光、鳥語與花香交織出的閑適,倒是很適合安定心情。羅允香輕坐廊下,久久不敢再回頭,更別提繼續偷拍的事。
沒辦法,她雖在八掛媒體上班,伹始終不是狗仔小組的成員,功力有差啦!
羅允香無法判斷到底是他太謹慎敏銳,或者她太兩光?她只是很懷疑,這“臥底行動”還能撐多久?
好一會兒,羅允香偷偷回看——
只見尹宵已愜意地重入夢鄉,一雙修長精實的手臂分別搭在腰際與額上,彷佛置身的是與世無爭的渡假海島。
“呵,真悠閑吶!”羅允香看著看著,心頭竟浮現一股她也說不上來的柔軟。
忽然間,她幾乎忘了她為什么在這里、忘了琛哥和組員們皺眉的表情、忘了這間和式古宅外面是何等人車雜沓。
“這年頭,君子可不一定遠庖廚了……”她抱著膝蓋,微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