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算80路公交車運氣好,第一次在路口沒遇到紅燈,此次每個路口遇到的都是一路放行!公交車到了東市另一個區的某間寺廟門口停下。我打量一番,只見正門匾上橫書三個大字:德孝寺。兩旁分立著“國家佛教協會”云云的豎匾,還有一些賣香火佛飾的小商販。
“你來這里做什么?”我拉拉沙瑞星的袖子,“你不會想不開要出家吧。”
“怎么會?”他大笑,“別怕,沙家還要靠我繼承香火!
“誰管你們家的香火!沒正經!蔽倚呒t了臉。
他拉著我從側門走進去,看門的人看到他似乎習以為常,并沒有收票、阻攔什么的順利通關。
寺廟里的人很多,香火鼎盛,我來不及看那些佛龕,就被拉到一個香客稀少的院落,但是這里也有許多人——工人——那種搬運工,每個人都在來回運一大車的水泥、砂石袋,然后輾轉推至一處正在維修的大殿前。
“小沙,來了?快點,剛才頭兒點名還找你呢!”有個工人看到沙瑞星,熱情地招呼。
沙瑞星點頭應聲,邁步就去。
我一把拽住他,瞠目結舌道:“你在這里打工吧?”
“這里趕施工任務,薪水很高!彼叵蛭艺f明。
“可是……你……你現在有傷!蔽业哪抗怄i定在他的胳膊上。
“你不是說我是頭牛?”他輕笑一聲,“牛的耐力是很大的,沒事,你乖乖在這里坐著,悶了就在前面轉轉,不要在工地亂跑!
“沙瑞星——”
我再叫他也無濟于事,他頭也不回地加入了那群工人的隊伍。
他告訴我不會很久,但是我卻坐在那里等了他三個多小時。
期間,我轉了寺廟前面所有的佛堂、大殿、鐘鼓樓,甚至挨個拜了一遍,回來一看,他仍在來來回回地忙碌著,一趟又一趟推著裝滿水泥沙袋的車子跑。
漸漸地,正午的太陽灑落大地,影子越來越短。
不知什么時候,他重新回到我的眼前,拍了我的頭一下。
“難得你這么聽話,一動不動!彼呛桥呐奈业拿骖a,“餓不餓?想吃些什么?我帶你去吃!蔽覔u搖頭,踮起腳尖替他擦了擦汗,“你到底想什么呢?為什么非要花費體力做這個?不愁吃不愁穿的。”
“不告訴你!彼衩氐卣Q,看上去心情很好。
“說嘛……如果非常重要,我也可以找份臨時工幫你。”我好奇得不得了。
“不行!彼_始打太極拳,“你好好的完成你的課業就好,不是說曹Sir的考題一向很怪嗎?馬上要期末考試了,你也不會希望扛著鴨蛋回家吧!
不說還好,一提曹Sir我就頭疼,無力地靠著他嘆氣,“好煩,曹Sir越來越夸張,以前還畫重點,現在倒好,一節課在書上折了一大疊角說是重點,下課了竟然告訴我們,他沒畫的是重點的重點!我就是笨嘛!期末考試兇多吉少了……”
“不會,前幾次都闖過來了,我相信你。”他淡淡地笑,一摟我的肩,“別想太多,先去吃飯吧!
“不用了!蔽遗せ仡^,從身后的石頭椅子上拿起一袋厚厚的飯盒,笑嘻嘻地道:“剛才趁你干活的時候,我去買的,好多菜呢,你嘗嘗!
“我要帶你去吃那家有名的福建水晶蒸餃……”他錯愕地張了張嘴。
“干嗎,你現在不是在掙錢嗎?”我瞪了他兩眼,“既然掙錢那么難,還學人家耍什么闊氣?我買的一樣好吃,還營養,你吃不吃?”
“吃,當然吃!彼α诵Γ舆^我拿的飯盒,擺在寺廟暫放水泥袋的亭子里,打開幾個盒子,聞了聞,極為陶醉,“很香啊,有點咱們家那邊的味道!
“是吧?”我興奮地拿起一個盛滿白米飯的飯盒,各式各樣的菜加了滿滿的一大碗,“咚”的一下放到他跟前,獻寶似的催促:“快吃,茄子、帶魚一涼就不好吃了!
他接過筷子,看了我一眼,“那我吃了。”
“嗯,快點吃!
看著他大口吃東西的樣子,我心里說不出來的感觸。
以前取笑噥噥,說她對靳鳴就像老媽對兒子,照顧得無微不至,如今的我不是也在做相同的事?
被他哄著、抱著的時候覺得他就像是自己的支柱,高大可靠;望著他忙碌流汗的身影,又心疼得恨不得仿佛從身上切下一塊肉。
這是女孩子天生的母性嗎?
“你為什么不吃?”沙瑞星突然抬起頭,看了看我,“別告訴我你和那群女人一樣在搞什么減肥的名堂!”
“我不餓!蔽益倘灰恍Γ皩ι聿奈疫是很有信心的。”
“是嗎?”他幽黑的眸子在我身上快速瞄了幾眼,戲謔地勾起唇角,“我怎么找不到女人所謂的前后‘S’?”
“沙瑞星!”我面紅耳赤地低嚷。
“你老老實實地吃三餐!”他一把將我扯了過去,在身邊坐好,“回去瘦了病了又要告我的狀!”“我什么時候告你狀了?”我剛舉起拳頭,便被他警告的眼神止住,哀怨地扁嘴,“我爸媽不聽我的,什么都是你說得對,好像你才是他們的孩子……”
他低下頭看我,似笑非笑,“我要不早點把林叔張姨哄得心花怒放,怎么把他們的寶貝女兒討來?”
“少裝,我爸巴不得把女兒打包給你。”我哼了哼,心有不甘地戳戳他的胸膛,“再說,每個人都希望你娶走月月,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為什么我聽著這么酸。俊彼麏A起一塊茄子堵住我的嘴,“真冤,月月那么神仙的女孩子,我哪敢有一點點邪念?”
“敢情是我這個女人庸俗,很容易泡到手?”我一瞇眼,極力控制要把米飯扣到他臉上的沖動!澳阍趺从謥砹耍俊彼麘崙嵉匕櫰鹈,“要我怎么說你來相信?我喜歡的、我愛的,我將來要娶的只有你,別人再好都沒用,懂了沒?”
他的前襟一陣劇烈起伏,顯然,氣得不輕。
我輕撫他的胸膛,“干嗎總是這么大火?要不是從小被你吼慣了,肯定嚇趴下!
“早晚被你氣死!彼麤]好氣地哼道,悶頭吃飯。
我凝視著他的側臉,許久,癡癡地說:“為什么對我那么執著呢?我們吵了那么久,似乎不吵就不知道怎么相處……你心里也明白,我喜歡耍脾氣,喜歡說風就雨,常常錯了不肯承認,死要面子……”
“日臻。”他扳過我的臉,四目相對,認真地說:“你后悔了?”
“沒!蔽腋纱嗟鼗卮。
“很好!彼麧M意地笑了笑,“那我原諒你!
“喂,我可不是跟你懺悔,我是強調自己的立場!”
“我知道。”他輕吻我的唇,舌尖拭去了一粒無意黏到的米。
我慌張地一捂嘴,趕忙向四周看。幸好大中午,工地附近的人都散去吃飯、午休,沒人看到他偷香的舉動,不然要我怎么見人啦!肮馓旎罩拢、你怎么可以?”
“男女朋友親熱多正常啊,為什么要遮遮掩掩?”他笑得很賊,“要知道你對我的吻那么敏感,我就該早點動口,也不用花費那么多心血了。”
“胡說!”我的臉一定冒煙了,“誰對你敏感?我只當給牛舔了一下!
“真的嗎?”他好看的臉龐越發逼近。
我的呼吸也隨著他緊隨而來的體溫變得急促,雙手抵住他,“別……別亂來。”
“逗你啦!彼麌娦Τ鰜,繼續夾了菜大口大口開心地吃。
“喂,如果我一直沒有答應你,你怎么辦啊?”看他一臉幸福的表情,我忍不住壞心眼地搞破壞!安粫!彼馀d飛揚地抬頭,“你是愛我的,我知道!
他如此篤定,竟讓我的一絲感慨也被驅趕得無影無蹤。唉,小冤家,生來相克,舍不得恨對方,那就只有愛了!
一月是名副其實的考試月。
很多考試,什么專業課考試、全國英語等級考試。
這次,在沙瑞星的督促下,我提起精神挑燈夜戰,總算把四級給闖了過去,雖然三月份才知道成績,可是出來核對答案的時候我已經有了很大的把握。
而過年坐火車回家,通常是他幫我把行李送回我家,再回自己家,這次例外,我被他先拉回了沙家。
以前,我不是沒去過他們家,可惜每次都是被爸媽強行押解過去,充滿了埋怨,所以心情不爽到了極點。
可是,現在呢?那扇門,那扇門后的兩位長輩以及熟悉的家居擺設,讓我有了截然不同的體會。明窗凈幾。
沙伯伯仍是溫和地笑著,而沙伯母審視的目光,讓我有點困窘,有點……惴惴不安。她在想什么呢?是不是覺得我這樣貿然來到別人家,很失禮?
我局促地坐著,手不停地揪著衣角。北方的Z市很冷,屋內由于暖氣的緣故顯得非常干燥,被加濕器滋潤過,適宜了許多,可我仍然覺得口干舌燥。
可惡的沙瑞星,硬是奪去我打給家里報平安的電話,也不知道在說什么,半天都不過來緩和氣氛,害得我如坐針氈。
“日臻,又有半年沒有見你了,過得好嗎?”幸好沙伯伯及時打破僵局,放下手里的卷宗案例,笑呵呵地問。
“很好啊!蔽冶M量讓自己笑得不要太僵硬,“謝謝伯伯關心!
“那小子在學校有沒有欺負你?”沙伯伯揚了揚眉毛,指指在玄關打電話的兒子,“我記得以前你們回來,都是劍拔弩張的,有的話,伯伯給你出氣!
“沒、沒有。”我一個勁兒搖頭。當然,如果他那些毛手毛腳不算的話,應該還算是個極為體貼的男生。
“日臻,大學只剩下一個學期了,你有沒有什么計劃?”沙伯母突然開口了。
這個我印象里精明強干的女人一直是沙瑞星的主宰,我從來沒有聽那頭牛對他母親的話質疑或者推諉或半個字。
“計劃?”我被這個陌生的字眼問住了。
要知道,當年上大學還是賭氣的,我哪有想那么多?以前碧兒問過我類似的問題,我都以回家來搪塞,眼前呢?我總不能以同樣的答案回復沙伯母吧!
“對啊,雖然你爸媽沒說,但是我看得出他們很擔心你,月月學習是很下功夫的,所以考一個好大學不成問題,你這個當姐姐的不要輸給她喔!鄙巢父哐哦饲f的神情里透露著無法忽視的威嚴與……疏離。
“我、我知道了。”我咬了咬嘴唇,心里有些酸澀。
這么多年,大家都知道我不是學習的好材料,誰都沒有勉強過我非要達到某個高度,為什么伯母要在此刻提出?
“我聽瑞星說,他通過了南航的職業考核與面試,下學期只要通過實習就可以在一年后轉證,他要考公務員,可能到時候要多在東市呆上一陣子,如果你三月份交論文,他恐怕不能像現在送你回來了!
這番話,如利刃,在我的心房上狠狠劃了一道。
伯母是在暗示我,不要拖累沙瑞星嗎?
下學期回校,我肯定是在三月份交論文,然后等待學士證和畢業照……我沒有想過別的,對我的專業,從來沒有報什么希望,IT這一行太難太累……只是,為什么聽伯母的意思,好像是我一離開東大回到家鄉,就和沙瑞星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媽,我餓死了,飯好了沒有?下午要去林叔叔家會合,看冰雕展的!鄙橙鹦沁m時地走回客廳,一屁股坐在沙發扶手上,親昵地摟住他的母親,“好想老媽!
“你是想老媽的手藝吧!鄙巢感α耍切蛯ξ业男ν耆煌,對他的兒子當然充溢著無限寵溺。
“想得不得了!鄙橙鹦切ξ赝浦赣H的肩頭,“走,我看看老媽都準備了什么好吃的東西,好饞啊,先讓我嘗嘗。”
“越大越頑皮!鄙巢笩o奈地在他的一再催促下,離開客廳,去了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