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兒拍拍我的肩,“日臻,鴻門宴用在這里合適嗎?”
“啊?”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如果是他請客,對你來說才算是‘鴻門宴’吧!”碧兒眨眨眼。
哈哈,我傻笑幾聲,明白糟糕了,濫用詞組的下場是很糗的,月月沒少提醒我,不會用的詞不要望文生義,可是我就是記不住,現在可好,鬧了笑話怎么收場啊。
好在碧兒沒放心上,粲笑如花,“你真是的,怎么氣得連話都不會說?好啦,我們回宿舍休息,你晚上還有一場仗要打呢!
我僵硬地笑著點頭,和她出了傳達室。
回到宿舍,古莉亞還在補眠,都是昨天晚上跑去看王菲的
演唱會,半夜三更激動得睡不著覺,縮在被褥里狂發短信,急于和以前的親戚老友分享,結果,白天起不來,除了猴子和我,只剩噥噥勉強爬起來和她的男友出去約會。
我不小心碰到腳下的盆,“咣當”一聲,頓時招來依舊在玩電腦的猴子一記肅殺白眼。我嚇得一抬腳,雙手迅速合十,默念佛號。好不容易把東西放在床上,一推洗手間的大門,第一下沒推動,連著好幾下才發現被人反鎖了。我環視了宿舍一圈,惟獨噥噥不在屋里,那洗手間里的人非她莫屬。有人在睡覺,我沒有辦法喊,只好發了一條短信給她,讓她開門。不多時,手機信號燈閃亮,我打開一看,噥噥回復:我心很煩,能不能讓我靜一下?
我無奈地回復:抱歉,我要上洗手間。
這回等了好半天,噥噥才打開門,她一個人回到窗邊站著,我不禁擔心她會不會一激動跳下去,為了避免影響其他人休息,我反手關門。
“你不是上廁所嗎?”我剛向噥噥走近一步,就被她的話擋在原地。
“是啊,可是看到你,我又發現我沒有那么急了!蔽益移ばδ樀販愡^去,抱住她的肩頭晃了晃,“怎么了,誰惹我們噥噥不高興了?”
“還會有誰!”噥噥嫉惡如仇,什么話都藏不住,刀子嘴豆腐心,這也是我喜歡她的原因,“靳鳴那個壞蛋,說好今天陪我去逛銀河城,誰知他竟然放我鴿子,而且發個短信都是含糊其詞地搪塞我,你猜剛才我回來的時候,在樓下碰到了誰?”
“什么?”看噥噥氣得不清,應該不會逮到靳鳴有外遇吧!
“他和他們班一個妖里妖氣的女生在那兒有說有笑!”噥噥“啪”的一下手掌扇到鋁合金拉窗的窗沿上,“我算什么?和那小妖精比起來,已是昨日黃花,他當然喜新厭舊,新鮮感過去了還是要找小青年!
“不會吧……噥噥,你有那么老嗎?”我失笑地勸她,“只大他們一屆而已,又不是大一個世紀!”“他就是花心!”噥噥的臉漲得紅紅的,和方才負氣離去的辛小雨不相上下,“難怪我媽說男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看,我一會兒不盯著,他就變了!日臻,你知道嗎?他竟然當著我的面給那女生說‘明天見’……”
說“明天見”也有罪?
我納悶地皺眉,“噥噥,你在說什么,我不明白!
噥噥眼圈一紅,凝結了一層霧氣,“對我來說,分開時,對其他男生說‘再見’,可是只對鳴鳴一個人說‘明天見’——我總是迫不及待想見他,那種心情他不懂。我以前給他說‘明天見’,他光笑不說話,現在主動給人家說,那表示他喜歡那個小妖精!”
“再見”是一種告別,“明天見”是一種思念,我現在才知道言語間,有這么大的區別!
是的,女孩子比較會患得患失,可以叫每個人都是連名帶姓的,卻只想親昵地喊一個人的名字,又怕他聽到——打破了最初的局面,什么都沒有。那么矛盾,假如這樣來判斷,碧兒對肖輕嵐也說的是“再見”,那不是說明她喜歡的不是他?
我深表無力,“你會不會想太多了?或許是靳鳴不想和你分開,連‘明天見’都覺得不好呢!男生心思沒那么細,考慮不到這方面很正常的!
“會嗎?”噥噥犀利地反問,“日臻,那只能說明你還沒有真正喜歡一個男生。”
真正喜歡?
我以為,從發現自己喜歡上一個人的那一瞬間就是完成式。難道錯了?因為,我體會過那種矛盾的感覺卻還沒舔嘗到過后的苦澀?這說明我的感情不夠深刻?什么叫深刻?天天掛嘴邊的才叫深刻?那么,沙瑞星那頭大蠻牛我天天掛嘴邊,不要告訴我——其實我喜歡的是他,只是自己沒有發現。
我一頭冷汗,被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嚇了一跳。
“反正,這次他不給我個交代,我就和他分手!”噥噥是認真的,連眼神都嚴峻起來。
“你千萬想好,不要讓自己后悔!蔽覠o力地一撐額頭。
“行了,我自己心里有數,你還是趕快上廁所吧!”噥噥一叉腰,下逐客令:“不然我要把你攆出去!”
“好兇!
我咋咋舌抱怨,吁了口氣閃身進內間。
二十一點,若是我遠在中原的家鄉——Z市早已萬家燈火。
大多家庭聚集在電視機前看節目,只有年輕人喜歡在夜總會、的廳里狂歡鬧通宵,而目前我腳下的這片土,夜生活十分豐富。東市的男女老少,吃晚飯后都喜歡逛街、聚會、熱衷于交際,不愧是南方沿海一代的開放城市,內陸遠遠不能相比。
下午睡了一覺,吃完晚飯,我又去圖書館看一會兒書,才不心甘情愿地在沙瑞星的短信催促下,拎著書本回社區樓下與他集合。本來是要請他吃晚飯,誰知那頭牛臨時有事,按照我的意思,明天再吃算了,可他怕我抵賴似的,要求請夜宵的客,沒辦法,我只好學關公單刀赴宴——至于刀,自然是指我可憐的扁扁的錢包。
沙瑞星換了一套雪白的薄汗衫,清新的太漬洗衣粉味道充溢著我的鼻子,我異樣地拉著他的袖子扯兩下,“你放了多少洗衣粉啊!
“沒有用你的,你操什么心?”他滿不在乎地拍掉我的手,“我剛換的襯衫,你不要又企圖蓋黑手印。”
想起他那套西裝襯衫上的手印,我得意地說:“你最好不要洗,免得將來我一成名,你跑來找我簽名,麻煩死了!
“抱歉!鄙橙鹦前组_了我一眼,“至少在我有生之年不抱希望!
“走著瞧!蔽疑炝藗懶腰,“說吧,你要吃什么?夜宵除了KFC就是拉腸和面類,最多加一杯涼茶,我只請得起這些!
“你有沒有誠意?”沙瑞星皺著眉,“請人吃飯還要限定范圍,那不如你批發點泡面給我,夠我吃一段日子了!
“吃泡面?”說到這個問題,我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你最近在搞什么?缺錢啊,為什么會想起來吃泡面?”
沙瑞星笑得十分劣質,“我發現泡面其實很好吃!
“胡扯!”我推了他一把,“那次你這頭牛被沙伯母訓得很慘,后來根本不吃泡面,火車上我讓你吃,你還說這是垃圾食品,怎么,幾天不見你就轉性了?”
“是啊,以前沒有發現,現在知道也不遲!彼乇晃易У米冃蔚囊骂I,“男人婆,我發現你越來越有當土匪的潛質,這種野蠻的動作很上手啊!
“沒辦法,一看到你我就有這種扁人的沖動!蔽彝纯斓剡擊。
“你看到我很有……沖動?”他斷章取義,故意忽略了重點的幾個字詞。
“扁你的沖動!”我狠狠地警告他,“再胡說我要你好看!”
“好了,我不逗你,去吃那個雞蛋拉腸!彼拇竽粗敢稽c外面。
“嗯。”我沒吭氣。
“怎么不說話?”他一咧嘴,“不會是沒有帶錢,準備讓我吃霸王餐,所以你心虛!
“誰說的。”我拍拍背包里的錢包,“一頓拉腸,我還請得起!
我們來到學校后門一家比較有名的拉腸店,東大的學生常常在這里吃飯,只要來過一兩次老板都記得住面孔,他熱情地打招呼:“吃點什么?”
“三盤雞蛋拉腸,再加一碗魚片粥一碗皮蛋瘦肉粥!
“你是豬啊,吃那么多?”我瞪大眼,心開始為荷包滴血。
“兩盤拉腸,一碗粥也算多?”他拍拍肚子,“你也太小看男生的胃!
“你不是要了三盤拉腸和兩碗粥?”我掰著指頭給他數。
“還有一份那是你的!彼D了一下,向老板揮揮手,“算啦,兩盤拉腸還有一碗魚片粥!
“這次算你識相。”我滿意地點頭。
“老實交代,是不是吃小灶了!彼炊疾豢次遥谧雷由系耐怖锾舫鲆浑p筷子,掰開后兩根相互打磨。
“那叫晚飯,是正餐,不是小灶!蔽壹m正他。
“那么積極……”他抬起眼睫毛,“哪位大帥哥賞臉出席?”
“有啊!蔽乙稽c要隱瞞的念頭都沒有,半是炫耀半是示威,“你一定想不到,我有男友了,今天就是和他共進晚餐!
“呦,終于有人肯要你了?”他一勾嘴角,輕蔑至極。
“什么意思?”我瞪大眼,“是他追我,請我當他的女友,沙瑞星,你聽好,本姑娘的好一些見識短的人是發現不到的!
“嗯哼!彼恢每煞。
還要說什么,老板端上了熱騰騰的拉腸和魚片粥。嗯,這一家不愧是老字號,拉腸做得很精細,咬起來柔滑而不膩,雞蛋均勻地分布在內,一看便讓人胃口大起,至于魚片粥,我是不恭維的,主要是對魚肉的腥味過敏,不然以廚師的手藝,我絕無二話。
沙瑞星大口吃著拉腸,大口喝著粥,一點不在意剛上桌的食物有多高的溫度。
“你該不會為了等這一頓夜宵,中午飯加上晚上飯都沒吃吧!蔽业拖骂^,與俯身吃飯的他齊平。
“那就如你所愿。”他拿起辣椒面在魚片粥里撒了幾下,“我一天才吃了這一頓!
“為什么?”我震驚地盯著他,“你到底在搞什么?”仔細端詳,這頭牛顴骨深陷,眼圈發黑,嘴唇干澀,精神面貌比起暑假,差了好遠。
“你終于發現了我的憔悴?”他笑瞇瞇地停下筷子,“不錯嘛,看來還有點良心!
“我不是跟你開玩笑的。”他古怪的舉動讓我有些坐立不安。
“我也不是開玩笑的。”沙瑞星瞇著眼,“你的表情會讓我誤會你很關心我!
“我是……”話到嘴邊,我硬是咽了回去。打死我也不肯承認自己在擔心,無非是一個城市一個區來的熟人,以往二十年抬頭不見低頭見,現在仍是同學,感覺多少不同。
“你是什么?”他低眉一笑,“為什么不說了?”
“我是好奇!”思前想后,總算找到一個合理的緣由。
“好奇心大了足以殺死一只貓!彼卣f,“男人婆,這不好玩!
“你還給我玩深沉?”我不以為然地哼了哼,“不說就不說,誰稀罕!
他難得沒和我抬扛,沉悶地吃拉腸,然后一口氣喝完魚片粥,那么多食物在他的嘴下風卷殘云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要了?”我試探著問。
“我要你給嗎?”
這是什么曖昧的爛對白?我的腦子開始打結,不聽使喚,“我問你要不要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