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朱大壯故作生氣的拉下臉。
“好嘛!好嘛!是我拐彎抹角,是我錯,阿爹大人有大量,不許惱了二妞!
先低頭又不會少塊肉,她這阿爹很好哄,就是個寵孩子寵到沒邊的笨爹爹。
見她認錯了他反而難為情的傻笑,直撓頭發。“二妞,你說你阿姊是不是心里有人了,我們要直接問她還是悄悄打探,你看她又在發呆了,一雙鞋也不知要納到什么時候,我都不知道何時才能穿到!
“阿爹,你真認為那雙鞋是給你的嗎?”別往臉上貼金了,發春中的少女眼中看不見其它人。
“咦!不是給我的?”難道是給柱子的?
“你看清楚了!币私馀畠菏歉赣H前世的情人,但父親可不是女兒眼里的真愛,他只是替人家養老婆。
瞇起眼,朱大壯看了好一會兒,很沮喪地抿著嘴!氨任业哪_大半寸,鞋底加厚,給走遠路的人穿的!
他下田不用穿太厚,踩了泥水會拔不動。
“阿爹知道西山村的趙越冬嗎?”朱小蟬直接點明了,她阿爹的腦子不太好使,快人快語反而干脆。
“西山村……”他思忖了一下,咂咂嘴巴,驀地兩眼瞪得老大,好像見到祖宗似的!澳恪闶钦f……”
“前些日子阿姊扭傷腳,是越冬哥哥背她回來的,你好幾次說要備禮答謝人家,結果不是他不在家便是你忙忘了!彼腿サ亩Y人家不收,還勞煩他人又送了回來。
“你……呃!你阿姊中意那小子?”幾時看對眼的?怎么沒點動靜,悄然無息。
“什么那小子,這小子的,人家有名有姓,姓趙名越冬,西山村人士!敝煨∠s沒大沒小的捏她阿爹,不疼的,像在玩耍般的輕扯一下,這是小女兒撒嬌的特權。
朱大壯有些心酸,有些不舍,疼著、寵著好些年的心頭肉,養大的女兒就要成了別人的!拔魃酱逋h的,不如選村里的,受了委屈我們才好替你們出面!
“爹——”西山村哪里遠了,不過翻過一座山頭,還不到半日路程呢!他在心疼個什么勁。
“好啦!好啦!我哪有說什么,不就是為你阿姊打算嘛!兒大不由娘,要是她真中意了,我們還能阻止她嫁人嗎?”就是舍不得,還未出門便開始擔心女兒過得好不好。
“阿爹能想開是最好,不然棒打鴛鴦會遭人怨……”壞人姻緣三代窮,斷人紅線無良緣。
“什么棒打鴛鴦,你們父女倆又在說什么悄悄話?”
忽然一道女聲插入,兩父女都嚇了一跳,回頭一看是李順娘才不約而同的松了口氣,目光再度落在靠在窗邊納鞋底,時而望天,時而興嘆的朱小春,她那雙鞋還停在同一個地方,大針插著。
“阿娘,我們在說阿姊……”朱小蟬簡單地重復一遍,把大姊的心事如實告知。
“西山村的趙家小子……嗯,是聽過,不錯的小伙子,肯苦干實干,為人豁達,就是命硬了點!
“命硬?”
“聽說他五歲喪父,七歲死了祖父母,和母親相依為命,就在年前,唯一的親娘也死了!闭媸强蓱z的孩子。
“那不是正好,要守孝三年,我們可以在這一、兩年先觀察他的為人,處事作風,若是人好再透點口風,讓他出孝后再來提親,那時阿姊剛好十六歲!闭羌奕说哪昙o。
聽小女兒一說,朱家兩夫婦有點心動了。
“可是他家很窮!蔽ㄒ蛔屓藨n心的一點。
“阿娘,我們家以前也很窮呀!你記不記得當時餓得沒飯吃,只能摘野菜熬粥,菜多粥少,半天撈不到一粒米粒!毕氲侥菚r的慘狀,頓覺滿嘴的野菜味,有些發澀。
“這……”
“大不了多點陪嫁,我們家現在又不是過不下去,有幾十畝的棉花田和三十畝水田,手邊還有不少現銀!彼麄兗沂谴髴,有田有地也有錢,說是地主老爺家一點不為過。
他們是隱性富戶,偷偷的發財。
“嗯!二妞說得對,咱們就多給一些嫁妝,本來就打算十畝水田給大妞當嫁妝,有地耕種就不怕餓死,再不然,在西山村的水塘多買二、三十畝水田,給他們夫妻倆好好過活!彼齑髩训呐畠嚎刹荒芪耍心芰o她,不省這份嫁妝。
水塘?
一抹靈感自腦海中一閃而過,朱小蟬想著還能做些什么改善趙越冬家的貧窮,可那一點點想法剛浮現又飄走了。
“又是嫁妝,又是買地的,你們父女倆在急什么,八字還沒一撇呢!不是還有孝期,咱們衡量衡量!崩铐樐锖眯Σ灰训目粗煞蚝托∨畠海瑑刃碾[隱有幾分感慨。
現在說的是大女兒的親事,過幾年就是小的了,兩個女兒都是她心上的一塊肉,舍了誰都難受,她們剛出生的時候明明那么小一個,一團小肉球,皮膚粉紅很愛哭,可是一轉眼間說要嫁人,她真的好舍不得,多想多留她們幾年,擁在懷里好生疼惜。
“嘿!嘿!阿娘!我也是看到好的姊夫趕緊下手唄!肥水不落外人田,咱們不搶著把人拐了來,萬一被識貨的摸了去……”那就欲哭無淚,過了這村就沒那店了。
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不倫不類的。聽著小女兒的歪言,朱大壯和李順娘同時舉起手,兩人對視了一眼,忽地笑出聲,一個揉頭、一個捏頰,把女兒蹂躪得像個小瘋子,“虐待”完了又開始大笑。
而那邊的朱小春猶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完全沒注意到這邊的動靜,直到一身汗的朱仲夏沖進來。
“阿爹、阿娘、阿姊,外面有一輛很大的馬車……”呼!呼!呼!好喘,上氣不接下氣。
“什么馬車,說慢點,不急,先喝口水。”看他跑得滿臉通紅,朱小蟬倒了杯溫水遞給弟弟。
他喝了水,又急不可待的形容!笆且惠v很華麗的大馬車,車身覆蓋著繪虎紋的軟綢,軟綢上還縫著一顆一顆好看的珠子,底下是五色珠子串起的流蘇,馬車一動還會飄起來……”
有虎紋的軟綢馬車……朱小春聞言扶著腮,心想將她擠到路邊的馬車也是青帷綢布,似乎也有老虎斑紋……
“好、好、好,人家的馬車關我們什么事,等哪天你發達了,二姊也送你幾輛!彼麄儾皇琴I不起,而是沒必要,太招搖了,有誰駕馬車到田里干活,這般財大氣粗的?
“可是它停在我們家門口!敝熘傧囊豢跉庹f完。
他們家門口?
朱老二家的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不曉得幾時有個富親戚,最后由一家之主出面。
到了門口,馬車上的人看到一家五口前來相迎,這才慢條斯理的下車,一臉倨傲的睨視朱大壯。
“那片棉花田是你們家的?”
棉花田?
一聽到和棉花有關,大家心里有數了,不約而同的看向家里個頭最小,身形纖弱若柳的朱小蟬。
“我是盛興行的掌柜,姓鐘,你們的棉花我全要了,等結棉時讓人送到我們那兒,聽見了沒?”他的口氣是施舍的,高高在上,一點也不想和粗鄙的泥腿子打交道。
“請問你一斤的收購價是多少?”輕脆的軟糯音一揚。
當家的沒開口,一看是半大不小的女娃兒出聲,斜眼看人的鐘掌柜更加鄙夷。
“一斤五十文,高興吧!夠你扯一尺花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