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妙妙瞠大雙眼,老板果然是神,連回答也很神。
“為什么接受男人送的東西?”他把悶在胸口的不滿冷冷問出口,銳利雙眸緊盯著她。
她張著嘴,想說點什么,卻發現不管自己怎么說都不好,雙唇闔上,又想了兩秒鐘,跳起身!皽珣搲驘崃,我去看看!彼龥_到爐子前掀開鍋蓋,湯正在小滾,她連忙關掉爐火。
“林妙妙,逃避問題沒有用。”段震祈端坐著,沒轉頭看向她。逃得了一時,能逃得了一整晚嗎?
“我哪有?”她嘟囔。她才不是逃避問題,湯不是滾了嗎?不趕緊處理,燒焦怎么辦?那么好喝的湯,不能白白浪費。
林妙妙準備好兩個碗和兩個調羹,放到桌上,又端來湯鍋,才硬著頭皮在他對面坐下。
“林妙妙,你在敷衍我!彼@是肯定句。
“我不敢!彼乜此谎,再次哀怨還是當貓好,接著盛了兩碗湯,第一碗先放到他面前。
“還不說?”他看了湯一眼,沒有要喝的意思。
“那么多問題,我要先回答哪一個?”她看著他,根本沒空碰熱湯。
“為什么接受男人送的東西?”
“剛剛的順序不是這樣!绷置蠲钫棺h,被他一瞪,她垂下雙肩,把便利商店里發生的事全說出來,包括吃泡面的原因,是因為她想盡快搬出去。
段震祈凝視著她,彷佛在審視可信度有多少。
她低頭,拿起調羹,有一下沒一下的攪動著湯。
“沒人趕你,為什么急著搬出去?”
該來的躲不掉,她抬頭,看著他眼睛說話,“萬一被公司的人知道我們住在一起,他們不會認為你是為了報恩才收留我,肯定會往桃色八卦猜想!
他沉默半晌后才開口,“就因為這個?”
“還有……”林妙妙深吸口氣,才又道:“我不想破壞你的戀情!边@也是她不愿坦承自己曾是親愛的的原因之一。
如果美人魚沒有失去聲音,看見王子和公主論及婚嫁,她是否會說出自己是當初救他的人?如果王子真心愛著公主,如果美人魚真心愛著王子,美人魚應該什么都不會說吧。
她不是美人魚,他卻是王子,她搭救的對象不是王子,而是王子身邊的寵貓。在所有童話故事里,真的沒有人比美人魚更慘。
有了這個故事當作借鏡,她只會慶幸曾擁有過他最私密的一切,曾感受過兩人共有的親密時刻,雖然那時他們是一人一貓,但心靈的交流不受形體偏限。
她會一輩子珍惜這些美好回憶,其余的一律不看、不聽、不說,更不敢抱有任何奢想。
段震祈抿緊唇線,臉色陰沉。
聽見她說“我不想破壞你的戀情”,為什么胸腔內有股憤怒積極醞釀?她確定是不希望破壞他的戀情,不是她怕誰誤會?
察覺腦中念頭,他兀自吃驚,僵在椅子上,看她胡亂攪著熱湯,調羹撞擊磁碗發出細細脆響,讓他的心頭更加煩亂,沒多想,出手,一掌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好小,大約只有他掌心大,感覺小手顫抖兩下,一股憐愛油然而生,他不想放開這只手……
“說不定你已經破壞了!鄙ひ羯硢,這話與其說是給她聽的,不如說是他藉由具體聲音,對自己說出原本埋在心里深處的情感。
“嗯?”她眨眨眼。“你說什么?”
段震祈專注凝視著她,轉而發問,“你對那個送你小東西的嚴立志是什么看法?”
一旦確認目標,接下來只需要屏除所有雜念,筆直前行,就算有人想從中作梗、企圖加以破壞,也不能更動他的心意分毫。
那天開會解決公事后,他轉頭就從張云妃那里,把嚴立志的事問得一清二楚。
“我應該對他有什么看法?”面對他的問題,林妙妙完全摸不著頭緒,不是正在聊他的戀情,他卻亂入嚴立志,莫非有什么語言陷阱?
根據她的觀察,張云妃好像滿喜歡嚴立志的,就是嚴立志那個二愣子還搞不清狀況,如果有機會,她一定要撮合他們兩個。
“不,你不用對他有看法,不用理他!彼谎劭创┧`魂深處,確定那個男人沒有在她心里留下任何位置。
“英雄所見略同!绷置蠲罘判囊恍,低頭,舀起一湯匙的湯,上頭有顏色漂亮的整只去殼蝦、切成方塊的鮑魚、小魚干、切成絲條狀的豆皮。
光是看,她就覺得嘴纏。
明知湯已經不燙了,但是當貓時期被燙得實在厲害,心中陰影總是揮之不去。她低頭吹了又吹,舌尖小心探溫,確認溫度夠低,才放心大膽地送進嘴里。
唔!海鮮味濃郁,緞肉鮮甜、鮑魚Q彈有勁、小魚干硬韌堅香,吸飽了湯汁的豆皮超有味。
段震祈眼底閃過混亂,不動聲色地觀察她小心吹涼再喝湯的模樣,想起以前在員工餐廳看到她,滾燙熱湯照常喝。
這模樣的她,不像昏迷前的林妙妙,反倒比較像——
“親愛的……”
林妙妙全身僵直、當場石化。
看著她的反應,段震祈沉住氣,拉住殘存的理智,定心思考,幽幽地道:“上回被海鮮面燙到,也是相同表情!贝嗽捯怀,他察覺她的眼神不安游移,親愛的闖禍時,也是這樣的表情。
眼底竄過一絲迷惑和錯亂,他抿緊唇線,瞇細雙眼,體內涌起一股強烈情感,幾乎要奪門而出,卻總缺了關鍵一環。
“你……呃……”她暗自深呼吸好幾口氣,才敢抬眼看他,他的神情中有困惑、憐愛、剌痛、混亂,最后化成清明的思考。
“自從你住進這里,我常有種錯覺!彼f話時,目光緊緊盯著她。
她屏住呼吸,心跳加快。
“親愛的陷入昏迷,你就醒了,許多動作還這么像……”
“我……呃……”她百口莫辯。
“我想,”段震祈伸手,探向她的頭頂,神情復雜。“總不可能是親愛的跑到你身體里吧?”
事實……剛好相反。
林妙妙吞咽一下,有口難言。
以前她總是認為貓不能說話很不方便,現在她是人,能說話但卻不能說,比當貓更痛苦。
“林妙妙!彼栈厥。
“是,老板。”他怎么了?怎么這么深情的看著她?
段震祈沒有馬上接話,直到她局促地動了動,他才沉穩揚嗓,“我們交往看看!
“啊?”她耳朵出問題了吧?
“還是你也對嚴立志有意思?”他又問,異常在乎這個問題。
“為什么要交往看看?”她比較在意這個問題。
“面對你,我有一股熟悉親密感,感覺你有時候像奶奶……”他深吸口氣,濃眉微皺,神情認真,正極力厘清所有問題。
奶奶?林妙妙的心抖了一下,她看起來有那么老嗎?
“……有時候又像親愛的!
這次是貓?她就不能是自己嗎?
“像親愛的第一次出車禍前,還是出車禍后?”在她意識到之前,這個問題已經先脫口而出。
“有什么差別嗎?”段震祈的眉頭皺得更緊。
“沒有,我只是隨口問問!彼男闹刂匾怀,表面上仍強撐著笑臉。
“經你這一問,我想起一件事,車禍后,親愛的曾出現暴力行為,不過更奇怪的是……”他故意一頓。
“更奇怪的是?”林妙妙的心高高懸起,不自覺屏住呼吸。
“我常覺得……”
她看著他深邃的眼眸,漸漸感到窒息。
段震祈深深看著她,視線焦距渙散,飄向不知名遠方。
她一動也不動,注視他那高深莫測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