闌示廷張開眼,視線緩緩往上移,道:“天衡,就算身旁有人陪著也不得到處跑,你忘了你還病著?”
鐘天衡聞言,不禁眨了眨眼。
“阿貴,下去吧,有事會喚你!标@示廷淡道。
鐘天衡更是瞠圓了雙眼,等著阿貴關上門,一把撲進他的懷里。“叔叔,你的眼睛看不見是騙人的吧,阿貴又沒說話,你怎么會知道是阿貴?”
闌示廷摸索著輕觸他的額,確定他的熱度正常,才道:“盲眼人因為雙目不明,所以耳力和嗅覺都會較常人強,我認得出是因為阿貴身上有著木材的味道,那是昨兒個聞過的,而且他許是雙腿有疾,走起路來足音不一致!
鐘天衡偷偷地在他面前揮著小手,見他毫無反應,不禁更加崇拜!笆迨搴脜柡,就算看不見也沒關系!
闌示廷似笑非笑地哼了聲,將他抱進懷里,確定他身上穿著斗篷,才讓他坐在身旁。
“是你爹要你過來陪我的?”
“嗯,因為我今兒個恢復許多,所以爹爹準我出門,一方面也是我想來陪叔叔,要不爹爹正忙著,叔叔一個人在房里不是悶極了?”
“現在是什么時候了?”
“已經一更天了!
“一更天?這時候食堂不是該打詳了,就算是酒樓,這時分上門的客人也該是不多才是!
“我不知道,可是姨娘的店鋪大概都會忙到五更天,尤其今晚還有人設宴!
闌示廷下意識蹙眉。“天衡,姨娘的店鋪名字你可知道?”
“我知道,姨娘的鋪子叫做縱花樓,聽說是城里最大的花樓喔!彪m然他不知道什么是花樓,但既然是最大的,那肯定是最了不起的。
闌示廷眼角抽搐著!翱v花樓?!”
“欸,叔叔也知道這里?”
闌示廷不禁撫額暗咒了聲。該死!怎會是縱花樓!鐘世珍那傻子竟娶了縱花樓的鴇娘為續弦……昨兒個他喊了個名字,他卻未細聽,他見過莫知瑤幾次面,想必她也認得自己,所以她昨兒個腳步的停頓,正因為她認出他是誰?
她把他的身分告訴世珍了嗎?所以才會教他逃避著自己?
他思緒轉動著,驀地想起鐘世珍提起莫知瑤的丫鬟就是他的丫鬟……莫知瑤的丫鬟不就是當初公孫的通房,如今竟成了他的通房……公孫的小妾竟成了他的續弦,這是什么樣的命運,竟如此怪異地牽扯在一塊?
“叔叔……你有沒有手巾……”
闌示廷的思緒被鐘天衡異樣沙啞的嗓音打斷!霸趺戳?”
“我又流鼻血了……”
闌示廷摸索著他的臉,摸到鼻下的濕稠,隨即拔聲道:“阿貴,立刻差大夫,快!”
第六章兒子重病需良藥(1)
房外雨聲作響,寒氣在夜色中益發囂狂地蔓延著,而房內擺了兩個火盆,燒得滿房通暖。除了火盆里低調的啪啦聲,房里靜寂無聲,數雙眼直盯著老大夫診脈的手,等待著他告知病情。
彷佛快要等到天荒地老,老大夫才緩緩地收了手,鐘世珍屏著氣息,心里做了最壞的打算。
“古大夫,到底是怎樣,你好歹也說說吧!蹦帥]有鐘世珍那般沉得住氣,看著眼前鐘天衡一張小臉蒼白如紙,她心里就揪著。
“血虛!
“古大夫,你說過很多次血虛了,可這到底要怎么下藥才好?”
古大夫嘆了口氣,拂了拂花白的長須!斑@次有所不同!
“哪里不同?”鐘世珍急聲問。
“鐘爺,令公子是一黃五白四不養,似是典型的血虛,那是因為去年令公子也流了幾次鼻血,而后不曾再犯,所以我才會以為只是一般血虛!
“不然呢?”
“血虛發生在幼孩身上,極可能是因為脾胃不開,氣不通則血不暢!
“所以我用食補的方式替他滋潤脾胃了啊!笨Яǖ南懔侠镱^大多數都可以增加腸胃吸收功能,亦可以預防感冒,原以為天衡日漸好轉,豈知今年一場風寒,非但將他打回原形,甚至連去年的病癥也出現了。
“可問題他又出現了血不凝的問題……當血不凝時,就極有可能從耳鼻口溢出,現在怕的是他體內根本無法生血,要真是如此,恐怕就得像之前老夫對鐘爺提過的,得下重藥!
“可是他才三歲……”
“令公子是虛寒癥,服用八支參該是無妨,下藥時斟酌些即可!
“世珍,先救天衡再說,我知道食補不錯,可要真是病了,也得要服藥才會復原,要不看他老躺在床上……不是辦法!蹦幰婄娛勒洳豢月,直接替她做了決定!熬瓦@么決定了,世珍!
然,鐘世珍還不及開口,古大夫又道:“這八支參價值不菲,數量極少極珍貴,老夫的醫館里并沒有這一味藥,恐怕得上其它藥材行問問才成!
“那就有勞古大夫代為詢問了。”
“也好,老夫先開另一帖藥給令公子,過兩天老夫再過府一趟!
“勞煩大夫了!辩娛勒鋯÷暤馈
莫知瑤使了個眼色,要阿貴送客,回頭看著坐在榻上默不吭聲的闌示廷一眼,湊近鐘世珍低聲道:“外頭寒凍,今兒個就暫時讓天衡待在這兒,請闌爺先移駕其它客房吧,要不病氣染給他就不好了。”
不等鐘世珍應聲,闌示廷先開口了,“不用了,我待在這兒就好,天衡今兒個晚上讓我照料即可!
莫知瑤偷覷了他一眼,眉頭都快要打結,眼前的狀況是她怎么也厘不清的。他看起來不像在作戲,對待世珍也不像是看穿什么,也許一切都是她想太多,他根本不知道世珍的真實身分。
“示廷,不用了,我留在這兒照顧天衡就好。”鐘世珍直瞅著寶貝兒子蒼白的臉,滿心不舍。
“今兒個不是說有人設宴嗎?掌廚的你待在這里好嗎?”闌示廷徐步走向她,精準地避開莫知瑤,沒讓人看穿他雙眼不便。
鐘世珍愣了下,才想起自己把廚房丟下,肯定里頭已經一團亂,“知瑤,你先到前頭吧!
“有寒香和霜梅在,出不了什么亂子!蹦幤擦似泊剑脐@示廷睬也不睬自己,揣測他根本記不得她這個人。
“就算不出亂子,就怕兩人吃了悶虧!
“……我知道了,一會就讓阿貴守在外頭,有什么事喊一聲。”
“嗯。”她輕應了聲。
莫知瑤離開后,就見鐘天衡虛弱地張眼,她坐上床畔輕撫他微涼的頰。“天衡!
“……爹爹!北鞠胍澳锏,可瞥見闌示廷就站在床柱邊,教他急急改了口。
然他的一舉一動豈逃得過鐘世珍的眼,見他即使病著,卻始終謹記她說過的話,教她心疼得無以復加。
“爹爹,我擦干凈了,沒事了!
鐘世珍愣了下,意會他的話意后,只能從喉間擠了個虛音應著。
鐘天衡見狀,小手輕拉著她的。“爹爹,我不痛……你也別痛!
鐘世珍喉頭滾出破碎的嗚咽,不住地撫著他的頭!皩,只要你不痛,爹爹就不痛!
她是個多失職的母親,竟還要兒子安慰她!
“爹爹,對不起,你在忙,我還……”
“噓……”她親了下他的小嘴,額抵著他的。“該說對不起的是爹爹,在你難受的時候沒有在你身邊!
“爹爹,不哭,我不痛的!辩娞旌獠蛔〉夭渲哪槪瑴I水沾濕彼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