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陌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只聽“啪”的一聲,手中的馬鞭套上了中年男人的脖子,男子悶哼一聲,臉上漲成青紫色。
“你膽子不小。”上陌道,“不知道尚良言是我元上陌的未婚妻嗎?連我的人都敢動,還敢在我面前做戲,差點被你騙了。嘿嘿,就沖你這份膽識,我不為難你。說,是誰讓你這么干的?”
“尚良言還在我們手里,公子還是先替未婚妻子想一想吧!”中年男人被勒住了脖子,聲音居然還十分冷靜,“你放了我,我放了她,就互不相欠了!
“你這樣得罪我,還不肯老實招供,我為什么放你?”
“你不放我,受罪的可是尚小姐!
陰冷男人領悟到老大的意思,手在桑桑脖子上一用力,桑桑馬上透不過氣來。
“上陌,答應他!”任宣眼望桑桑,滿是不忍。
“為什么要答應他?”元上陌高高地揚著眉,“你表妹這么一摔,不毀容也成殘廢了,再不然落下什么病根,更麻煩。我元上陌可不娶這樣的女人。倒是這家伙,竟有膽子劫走我的未婚妻,還敢在我面前裝神弄鬼,說侍候我們吃飯……”
“我們總會察到蛛絲馬跡,他這樣做,只不過為了打消他自己的嫌疑!比涡绷,“不過是個江湖混混,得了錢財替人辦事,上陌,答應他!”
“那可不行!毕噍^于任宣的焦急,元上陌卻顯得十分悠然,馬鞭勒著中年男子的套子,一點點往里收緊,“有膽子在我元上陌面前裝神弄鬼的人,我還沒見著幾個呢,好容易有了一個,可得好好玩一玩。你說我是殺了你還是留著慢慢折磨呢?嗯,殺人這回事,其實很沒有意思。一聲慘叫,就什么也沒有了。不如,我先剜你的眼睛,再剁你的四肢……”
中年男子的臉子,由青紫變得蒼白。
老喬的手也在輕輕顫抖。陰冷男人倒是狠心,道:“你不放過我們老大,就叫你女人先死在你面前!”
拜托!
桑桑艱難地汲取著空氣中的氧分,幾乎忍不住要罵出來。人家不是說得清清楚楚不要她了嗎?怎么還會管她?
嗚,真是慘烈,好不容易有英雄救美,卻是個沒心沒肝沒肺的沙文豬啊!
為什么會做這種夢?她最討厭這種男人啦!而且自己居然是他的未婚妻?呸呸呸。
“我不會放過你們老大,卻沒說不放過你們!痹夏拔⑽⒁恍Γ冀茄凵矣薪z絲鋒芒,“你們只是被他支使,我只要他一個人。至于你們兩個,我看身手也不錯,也算個人才。元好。”
“在。”一個隨從應聲而出。
“這兩位壯士,一人一百金銖。”
“是!
兩只沉甸甸的袋子放到兩人面前,兩人面面相覷。
“不要拿——”中年男子迸出一句話,瞬間被元上陌收緊馬鞭,勒回喉嚨里。
“你們辛苦辦事,不過是為了錢!痹夏皳P起眉,臉上有笑,笑得十分囂張,卻也……十分英俊,他道,“眼下有兩條路,一,是你們拿了錢走人,我絕不追趕。二,是殺了尚良言,結下尚家和元家兩門大仇……唔,我說錯了,你們不會結仇。因為你們一旦殺了她,我這里幾十位好兄弟每人一刀就夠把你們切切當豬肉賣了。要拿錢買肉吃,還是被當肉賣,都隨你們選啊!”
中年男子急得眼珠都快迸出來,卻苦于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如果他們能夠堅持,沒準三個人還有活路?梢撬麄冐澤滤溃退阍夏耙姥苑胚^他們兩個,自己卻必死無疑。
然而誰能抵擋財富與生命的誘惑?
老喬飛快地撿起錢袋,撒腿就往外跑。
陰冷男子一見如此,也忙松了手,抓起金銖,飛跑出去。
中年男子面若死灰。
“良言!”任宣沖上去,扶起在地上喘息不已的桑桑,“你怎么樣?你怎么樣?!”
“痛死了……”
這是她唯一能說得出來的話。
“哪里痛?”
“腿、手、肩膀、脖子、頭……”嗚,她快要變成肉泥了吧?但是這帥哥為什么這么緊張,看他臉色白得跟張紙似的,而且,望向她的眼睛,滿是……滿是……那是什么眼神?好像那年得了急性闌尾炎住院時,老媽就這么看她的吧?
心疼?疼愛?是嗎?
而且他叫她什么?良言?
這回夢大發了,連名字都改了。
任宣心疼地皺著眉,搭了搭她的脈,隨即捏了捏她說的痛處,一碰到手肘和膝蓋,桑桑頓時慘叫起來。
“沒事沒事!
他安慰她,眸子里竟含著一絲淚光,仿佛恨不得代她受這些苦。桑桑再一次想起了老媽。
“為什么我會做這樣的夢?”她郁悶死了,“為什么總是不醒?我到底睡了多久?天哪,一定坐過站了!”
“你說什么?”任宣憂心起來。
“大概是摔糊涂了!痹夏鞍涯悄腥私唤o手下五花大綁,自己蹲到她面前來,借著火光細看一下,“她就是尚良言?”
任宣點點頭。
“長得也不怎么樣嘛!”元上陌說,“我老娘還把她吹得天上有地下無!
“我長得好不好怎么了?!”桑桑憤怒,即便從來不是什么大美女,還是經常因為長相清秀而得到不少夸獎的,哪有人這樣當著她的面鄙視她的長相?“再不怎么樣,也不關你的事!”
“良言不要胡說。”任宣有些緊張地止住她,“這是元上陌,是你的未婚夫!
“他不是說不要我嗎?我已經摔殘廢了,長得正如他所說,也不怎么樣,干脆不要娶了!
“良言!”任宣有些驚異地看著她,“你怎么這么說話?”
“都說了腦子被摔糊涂了!痹夏皳u頭,“一點兒也不像我老娘說的斯文溫柔嘛!”
桑桑懶得理他,跟一個夢里的人生什么氣?她偏過頭去。
因為桑桑的傷勢不宜顛簸,暫時就在這個院子里住下。任宣連夜吩咐人取來需要的草藥,在她右手肘和右膝蓋上敷了一層又一層,雖然氣味古怪,但那鉆心的痛倒真的稍稍好了些。
元上陌問了問她的傷勢,得到一個“只要好好調養便無礙”的回答,當夜就回去了。
這沒心沒肺的未婚夫!
倒是任宣照顧了她一整晚。
真的,是一整晚。
睡著睡著,她會迷迷糊糊醒來一下,又迷迷糊糊睡去,每一次都看到任宣在旁邊守著。
不可思議,夢境竟如此真切,連時間都這樣真實地流淌。
然而睡著了,就會醒來的吧?
醒來了,這奇異的夢境就會結束了。
第二天清晨,眼皮上感覺到了亮光。
她打了個哈欠,腦子里涌進來的第一個念頭是:高考第二天了。
順便伸個懶腰,卻被從手上和腿上傳來的劇痛驚醒。
真的——醒了——
睜開處,不是淡粉色的壁紙,不是亂堆的書桌,不是枕邊的粉紅豬,不是右邊的電腦,不是會尖叫的鬧鐘——
一切仍如昨日,土木結構的房屋,寬大的木雕床,掛著看不出原本色澤的帳幔。
床邊,守著昨夜夢里的清俊帥哥,任宣。
見她醒來,他微微笑,“醒了?”
醒了?不,不,沒有醒,她還留在夢里!
她還在做夢!
還是接著昨天的夢!
說不出的恐懼,如水一樣淹沒了她,“你掐我一下!彼f。
任宣不明白。
“拉一下我的頭發,打我一下,總之隨便怎么樣都行……”桑桑煩躁地捂住臉,隱隱有相當糟糕的預感。
任宣想了想,輕輕扯了一下她的頭發。
不算痛,一點點的疼。
其實何必做這樣的實驗?昨天那樣摔下來,那樣真實的痛楚,難道真的只是一場夢嗎?
“良言,藥已經煎好了,要不要現在喝?”
“你叫我良言?”
“我一直都是這樣叫你的,怎么了?”
“我姓尚,叫尚良言?你一直這樣叫我?我們認識多久了?”
“從你出生,我就認識你了。我的母親是你母親的姐姐,我們是表兄妹,你不記得了嗎?”任宣忍不住有些擔憂地看著她,“你還好嗎?”
“尚良言?尚良言?”桑桑怔忡地念,忽然問,“你有鏡子嗎?”
“沒有。放心,摔下來時并沒有碰著臉!
“沒鏡子?”桑桑內心焦躁,思緒紛雜,“那、那去給我打盆水!
任宣依言打來水。
水面不停波動,而后緩緩停下。
一張不停搖晃的臉,終于慢慢定下來。
于是,她看清楚了水中的臉。
水中的人,有兩道細長的眉毛,眼睛大而秀麗,鼻梁極精致,下巴尖尖,長發有些亂,神情透出一股說不出的緊張。
這張臉很美,我見猶憐。
卻不是她自己的臉。
路桑桑的下巴,沒有這么尖。
路桑桑的眼睛,沒有這么大。
路桑桑的眉毛,沒有這么細長。
路桑桑沒有這么漂亮。
這不是路桑桑。
這是尚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