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斯洛在濃稠的霧靄中飛快地奔跑著,總覺得周圍的空氣變得越來越渾濁,前方的景物已經模糊得連輪廓都快要看不清了,眼下他們只憑著感覺前進而已,但愿不要再出什么岔子!幻塵的狀態有些令人擔心,這一路上除了飛一般的狂奔他沒開過一次口,更沒有反駁過他的意見,始終沉默地和他一起穿過大街小巷躲避著人們放出的猛犬,這實在太反常了!他體內的力量真的已經難以控制到讓他無暇顧其它了嗎?
“休想……你休想控制我!”
幻塵抬手拭去自睫毛上滴落的濡濕了雙眼的溉水,身上明明是一片滾燙,那汗珠卻冷得像是莫里斯格峰頂終年不化的寒冰。那是與它的力量對抗的結果,它在試圖燃起洶涌的煉獄劫火將他的靈魂婪毀殆盡,將他變成一個真正的傀儡。但他是不會讓祂得逞的,絕對不會!
“快,城門就在前面,我們馬上就可以離開這里了!”
又穿過了兩條狹窄的街道之后,城門終于近在眼前,藍斯洛興奮地喊了一聲,加快速度向前奔去。
守在城門口的幾名士兵并不難對付,藍斯洛和幻塵只用連在他們之間的“心之索”就很快解決了問題;而事實上,經過剛剛的打斗,他們之間配合的默契程度已經提高到不用過多拖沓的言語,只需履一兩個詞匯就可以互相了解的程度。事實證明,在緊要關頭,潛力是最容易被發掘出來的。
出了城門之后,當藍斯洛認為他們已經跑得足夠遠,準備停下來喘上一口氣的時候,幻塵卻又恢復了他的“別扭”脾氣,繼續飛快地移動著他的雙腿,并且力氣大得驚人,幾乎是硬拖著藍斯洛前進,不允許他隨便停下腳步。
“我已經不想再跑了!我要坐下來歇上一會兒!那些人沒膽子追進外森林來的!”在已經跑得上氣不接下氣之后,藍斯洛終于火大地吼了一聲。這次他沒再去浪費時間拉繩子,而是直接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幻塵的手腕,使出全身的蠻力向后扭住,強行停止了這發了狂般沒命的奔跑。
“不要停下來,繼續向前,我不是在和你商量,也沒工夫和你啰嗦!如果我的透視力還……該死的可以用……前面不遠的地方應該有一個湖,我要馬上到那里去──不然你一定會后悔!”
幻塵喘息著狠狠瞪視著藍斯洛,他的頭發已經濕透得好象被水洗過似的糾結在一起黏在腦后,雙眸則變成了鮮紅艷麗的半透明狀,好象世上最昂貴也最危險的紅寶石一般散發著妖異的紅光。
“……我明白了,走吧。”
藍斯洛微微一愣,有那么一瞬間為那美得惑人的紅產生了一絲震顫,但還是隨即收斂了心神,點了點頭,和幻塵一起繼續向前跑去。不過他并沒有注意到自己忘記了要放開他的手;而幻塵似乎也因為太專注于與那無形的“敵人”對抗而忽略了這一點。
他們各自的心都被各自的煩惱填得滿滿的,耳邊只聽得到夜風的呼嘯聲,以及雙腳踏在濕潤的草地上所發出的沙沙聲,細微而規律的響動反而使這森哥顯得更加靜謚起來。偶爾有一枝高上一些的灌木枝條劃過了幻塵的臉頰,在上面留下了一條細細的血痕,他的胸口立刻因此震動起來,那家伙在發泄它的不滿!它不允許自己的“精力”有一點點的損失!不過幸運的是他們此刻已經穿越了最茂密的林地,他所“看到”的那個湖泊就在他們面前觸手可及的地方。
“等一下,你要干什么?”
在幻塵奔到了湖邊,一腳踏進水里的時候,藍斯洛再次用力扯住他喊道。
水──除了喝以及洗澡的時候他最不想接近的東西!而幻塵則根本是一副想要被這些水完全包圍的樣子!他可不想在幻塵面前溺水,暴露出自己“唯一見不得”的弱點。
“剛剛你自己不是也說過?我需要降溫,不要脫下你的鎧甲,天界的鎧甲在水里應該也不會對你造成任何負擔。”
幻塵邊說邊忍受著皮膚沾到冰涼的湖水后,產生彷佛被無數細小的鋼針戳刺的疼痛,執意不停地向湖里走去。
藍斯洛本來就因不會游泳而對所有類似“河”“湖”“!敝惖母拍畲嬗行┰S恐懼與抵觸,在這種地方對他來說完全是寸步難行,所以他根本抵抗不了藍斯洛幻塵的力量,一步一步被拖到了接近湖心的地方。但好在他比起幻塵身高還要高上那么一些,當湖水沒過了魔王的肩膀時,他只被淹沒到胸口。
至少還可以呼吸,以及說話。
藍斯洛這么想到,稍微放松下來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周圍的湖水正緩緩地鼓動翻涌著沸騰起來,F在他明白為什么幻塵警告他不要脫下鎧甲了,因為他會被這一湖滾水煮熟!
“閉上眼睛,讓我來幫你一把吧!
他說著,在水下拉著幻塵的雙手,讓他們的手指交纏在一起以便掌心相對,然后靠上去抵住他的額頭。
“不行──你的力量會被吞噬掉!淌伤械纳鷼夂汀Α,這樣反而會增加它的力量!”
幻塵被體內的冰寒攻擊的同時,身體本能產生的保護反應又令他的體表持續地發熱,他感到頭痛欲裂,胸口又悶又漲,好象就要爆裂開來一般,完全不知道自己都說了些什么。
“‘它’?‘它’果然是存在的嗎?好吧,為了公平起見,我也告訴你一個不算秘密的秘密好了,我并不只是可以操縱‘逆力’,我的力量本身的性質就屬于‘逆性’,是天界唯一擁有‘逆力’的人──所以,放心吧!我的幫助不會對你造成任何危害!
藍斯洛一邊安撫著看起來表情異常痛苦,隨時可能爆發的魔王,一邊閉上雙眼集中起精神低低地吟念起神咒。
“安靜下來……接受我的靈魂……與你相融……”
“唔……”
當藍斯洛的精神逐漸融入幻塵的精神中,“它”更加瘋狂地扭曲了身體拒絕停止它的攻擊;幻塵的雙唇變成了暗紫色,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整個人顫抖得像遭到暴風雨侵襲的樹葉,汗水不斷地自他的額頭滲出。
忽然,他猛地張開雙眼,像野獸般撲住了藍斯洛,低下頭狠狠咬住了他露出的脖頸,鋒利的獠牙深深陷入了堅實的肌理,貪婪地開始吸食他的血液。
但是,就在藍斯洛準備反抗,第一口鮮血流入了幻塵的喉嚨時,幻塵突然像遭到了雷擊似的松開了他的利齒,全身痙攣著后退了兩步,仰起頭發出了高亢痛苦的嘶吼。
之后,頹然向前傾倒,一頭栽向水里。
“媽的!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身體到底藏了什么可怕的東西?”
到目前為止仍是一頭霧水的藍斯洛氣急敗壞地咒罵道,顧不得脖子上還留著兩個血淋淋的小洞,及時伸手接住幻塵的身子,將他打橫抱起,忍受著踩在濕滑地泥沙上的憎惡感走回岸邊,將他放倒在草地上,用最笨的方式動手剝除了他的黑色鎧甲。
“你不是魔王嗎?所有的魔物都被統領在你的手下吧?如果不是魔物,‘它’到底是什么?”無數的疑問一股腦地涌上來,藍斯洛猶豫了片刻,還是拉開了幻塵的衣扣。
此時他的身體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溫度,“它”也因此重新沉睡在而在他的肌膚下回復了蟄伏的姿態,只是皮膚上被灼燒出的紅暈還沒有完全褪去,在月色下顯出一層淡淡的瑩潤色澤。
一顆晶瑩的水珠默默地順著優美緊繃、微微隆起的肌肉滑下,墜落無聲。
不經意的,他的唇上沾染的那抹艷紅吸引了他的目光,那是──
他的血。
他的血染紅滋潤了他的唇。
腦中一閃而過的概念也太過邪惡,簡直就像具有魔力一般誘惑著他不由自主地想去碰觸它,以舌描繪它優美的形狀。
那雙唇……果然和它看起來一般……清涼……柔軟……
不過也足夠惡毒。
“你……想死?”
幻塵努力地出這句話,身體卻已經疲憊得連一個手指也動彈不了。
剛才在幻塵險些被“它”操縱的時候,藍斯洛的血救了他,讓他暫時沖破了“凡生咒”的束縛釋放出被壓抑的魔力,終于抑制住了“它”的力量;但同時,違反了“契約”就會馬上受到“咒力”的懲罰,他大概整個晚上都別想移動自己的身體了。
“不想,可是我救了你,你應該報答我,你看起來不像是習慣欠別人情的樣子,魔王陛下!彼{斯洛微笑著半趴在幻塵身邊回答。
剛剛幻塵那一開口的確嚇了他一大跳,有種做了虧心事之后被當場捉住的尷尬感,不過在他發現幻塵除了嘴巴,根本不能移動身體的任何一個部分時,心里的邪念又忍不住開始蠢蠢欲動。
“而且你現在一動也不能動,我想怎么討回這個情就可以怎么討回來,你抗議也無效!”
如果有人問他魔王幻塵最厲害的魔法是什么,他大概會回答是他的眼睛。
和剛才邪魅燃燒著寶石紅不同,此時他幽黑深邃的眸子就像磁石般把他牢牢吸住,難道是他的錯覺嗎?他總覺得那像刀鋒一樣銳利的眼神下,所隱藏的靈魂是比他以前所見過的任何人想要純凈柔和的。
“我在想什么……你是魔王啊……我中邪了嗎?你對我施了魔咒嗎?”
如果他告訴他自己用了什么樣的詞匯來形容他,不知偉大的魔王陛下會不會一怒之下噴出赤紅的烈焰把他燒成烤肉!
藍斯洛有些困惑地盯著幻塵喃喃自語,這次他光明正大地低下了頭,將右手從幻塵的頸背滑下環上他窄瘦的腰,掌下輕輕一按,他們的唇便貼合在了一起。
幻塵的唇上帶著一絲甜腥的血味,與那一掃而過時所得到的甜蜜滋味相比,細細品嘗后他所帶給他的卻是一陣莫名的痛楚;這痛楚一下下抓撓著他的心,并隨著血液緩緩融入他的體內。
為什么?究竟是為什么?懷里的觸感飽滿而充實,心里卻空洞得難受──這孤獨寂寞的感覺是從何而來?
幻塵從來沒有過這樣不確定的感受,所以當他倔強地瞪大了雙眼并拒絕張開緊閉的薄唇時,藍斯洛驀地放攏了雙臂更緊地擁抱住他,開始發起更具侵略性的進攻。
藍斯洛貼住他的雙唇反復地廝磨,耐心地等待著他因不耐煩而終于放松了警惕的那一刻,狡詐地用力咬住他的下唇,在他吃痛松開牙關的瞬間探入他的口腔,濡濕的舌強硬地在他齒間游移,時而輕點著刷過他的上顎,時而蠕動著鉆入他的舌下挑逗著他的舌根,不容反抗地吸吮著他口中的津液。
“唔……”
幻塵從喉中發出一聲低吟,不過絕不是因為歡愉,而是因為無能為力而惱羞成怒!那個比人界燒殺搶掠的盜賊還要無恥的混蛋天使居然捏住了他的下頜,讓他尖銳的森森利齒發揮不了半點作用,只能眼睜睜地任他長驅直入。
他可惡的舌尖像條滑溜的蛇似的,以一種奇怪的頻率在他口中進進出出,令他的心跳本能地不斷加快。他惱火地想要迸出的詛咒全部卡在喉嚨里無法說出,藍斯洛含住了他的舌不住地咂摸吮弄;他的舌根發酸,再也控制不住來不及吞噬的唾液沿著唇角溢出。
“你──你竟敢──”
不知過了多久,終于重新充分呼吸到新鮮空氣,幻塵氣極地吼了出來,喘息著看著藍斯洛可惡的笑臉就在自己眼前晃來晃去,卻仍然沒有半點辦法。
“竟敢什么?冒犯魔王陛下的威嚴嗎?我不認為一個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魔王和砧板上的鱒魚有什么太大的區別,如果我想,就可以趁機為所欲為,比如──給你換上一身白色的衣服,也許會比黑色更適合你!彼{斯洛的唇角邪氣地向上揚起,滿足地舔去了唇邊的透明細絲,勾起修長的手指,“啪”的打了一個響指,一套純白嶄新的長袍立刻出現在他的手里。
“你──如果敢這么做,我一定會殺了你,再讓你變成空氣中的灰燼!”幻塵氣得雙目圓睜,努力抬頭卻還是奈何不了藍斯洛。
“灰燼?只是換一件衣服而已,應該還罪不至此吧?你以為這真是給你穿的?你看,我被你硬是拉下水,渾身濕透,總該換上一件衣服才行!
藍斯洛說著,爬起來脫下了濕淋淋并沾滿了泥土和草屑的衣服,借機用力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得到了偶爾釋放的雙翼在他寬闊的背后輕輕鼓動了幾下,撲啦啦地伸展開來,銀亮圣潔的月光映在他巨大的翅膀上,一根潔白的羽毛旋了幾個圈翩然飄落,輕墜在幻塵的心口。
“好累啊……背部快要僵掉了!先休息一下好了!
藍斯洛舒展了一下僵硬的背部肌肉,抱著衣服坐回幻塵身邊,順手撿起自己掉落的羽毛,手指恰巧掃過了幻塵胸前淺緋色的突起,無意間的動作令他本能地微微一顫,陌生而奇異的熱度就這樣爬上了他的臉頰。
“怎么了,覺得冷嗎?可是我可變不出魔族穿的衣服啊。”感覺到幻塵細微的顫抖,藍斯洛皺起眉探向他的臉龐,“但如果給你穿這套衣服,你就要把我變成空氣中的灰燼……唔,還是這樣好了!彼麪钏茻⿶赖厮伎剂艘粫䞍海蝗簧斐鲭p臂撈起了幻塵的身子,半擁著他在一棵盤根錯節的高大喬木下坐了下來。
“放開我,天使藍斯洛。”幻塵拼命用力別開頭,那些垂落在他臉上的亞麻色長發讓他覺得非常別扭。而且他討厭現在這種樣子,他不想依賴任何人,尤其是一個和他的立場根本對立,屢次冒犯他的上級天使!
“‘上級天使藍斯洛’已經變成了‘天使藍斯洛’,這是不是證明我們的關系已經有所改善了呢?幻塵陛下!
藍斯洛看不過幻塵費力和幾縷頭發“纏斗”的樣子,直接甩了甩頭發將所有的發撥到腦后,忍不住以指腹輕輕摩挲過他略略浮腫的唇。不過這個行為馬上得到了仍處于盛怒當中的魔王毫不吝惜的“回饋”,他狠狠地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指,然后張大嘴巴一點點向上蠶食,進而囁住了他半邊手掌。
“這是典型的小孩子式的報復行為!
他看著魔王嘴邊露出的獠牙,強忍住腹中暴笑的沖動“好心”地提醒道,在幻塵意識到他所說的含義憤懣地放開了他的手掌之后,他立刻識趣地閉上了雙眼假寐,想著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明早的朝陽……
經過前半夜的奔跑和“它”的激烈對抗之后,睡神理所當然地迅速造訪了突然感到疲憊、只想好好睡上一覺的藍斯洛,以及不怎么心甘情愿的幻塵。他輕輕揮動了一下手中的魔更,讓他們的眼睛緩緩合攏,逐漸沉入了深沉的睡夢中。
……
放開我!這是什么?不要靠近我!
……
這是上天的意旨,不管你愿不愿意,必須接受它為你的一部分。
……
什么我必須接受它?為什么我必須離開這里?為什么我必須變成這個樣子。
……
因為你是被選中的人,你擁有我們需要的力量,一切都是上天的意旨,你或是我,都沒有權力反抗他的安排。
……
不!這并非出于我的自愿,他只想讓世界上的一切都成為他操縱之下的木偶!
你們別想就這樣控制我,我絕對不會向他屈服,絕不!
……
是嗎?那就等著瞧吧,親愛的魔王陛下……
……
不!我不是魔王!他才是真正的偽善者,真正的魔王!
……
“魔王……他是魔王!我要殺了他!”
“你在說什么……睡胡涂了嗎?還是昨晚那家伙傷到了你的腦袋?你不就是魔王嗎?你要殺了誰?”
當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穿了樹梢,藍斯洛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并沒有馬上反應過來懷里的人說的夢話有什么不對的地方,等他理清了混沌的腦子完全清醒過來想要仔細聽清他說些什么的時候,魔王也已經從睡夢中蘇醒了過來。
“殺你。”
恢復了行動能力的幻塵像只矯健的山貓一樣掙脫了“敵人”的懷抱一躍而起,此時的他雙眼雖然不是紅色,卻一樣燃燒著熊熊烈火,被噩夢包圍了一晚之后,他并沒有忘記那個家伙所做出的趁火打劫的卑劣行為!
“我不認為你剛才所說的人是指我,至少我不會讓你憎惡到恐懼的地步!
藍斯洛抓了抓糾結在一起的發絲說,F在魔王手里可愛的赤煉正吐出鮮紅的蛇信舔著他的脖子,可是被枕靠了一夜又酸又麻的大腿卻清清楚楚地告訴他,他想立刻站起來是根本不可能的。不管怎么樣,就算是對天使來說,一個體格和自己相差無幾的大男人仍是相當沉重的“負擔”。
“恐懼?沒有任何人能令我恐懼,尤其是你!”幻塵不悅地晃了晃赤煉的尾巴,不喜歡看到它和藍斯洛那樣“親熱”的樣子。
“那你為什么要殺我?事實上在很多時候殺戮的緣由都是出于恐懼,即使你所殺戮的對象有可能比你弱小,比如強盜在劫掠到財物之后,還要殺掉可憐的受害者,是因為他們害怕這些人會將他自所做的一切以及行踨說出去,讓他們卑劣形象暴露在陽光之下。而你想殺我難道是因為昨晚我索取的那些小‘報酬’嗎?你不希望有人知道偉大的魔王陛下被一個天使吻了……”
藍斯洛湊到幻塵耳邊,好象要替他保守某種秘密一般,最后一句話的聲音低得只有他們兩個可以聽到。
“你──”幻塵想不到這個天使的臉皮,竟然厚得可以明目張膽地把自己低級的劣行直接說出來而面不變色!“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情!”他氣勢洶洶地彎下遣,“你在路上利用你的靈力耍了我!這里是蒼林國的東邊境,我說過不想走赤日國!”
“靈力?請你講一點道理好不好,親愛的魔王陛下!要左右并迷惑你的意志需要多么高段的靈力你應該更清楚。如果我能做到,早就利用它來讓你對誰惟命是從了!”幻塵糟糕的態度和無中生有的“冤枉”讓藍斯洛有些火大,語氣也跟著心情變得充滿了火藥味。
“如果不是你又會是誰?竟能在不知不覺中迷惑我,那兩只愚蠢的尸蟲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幻塵半信半疑地問,他是剛剛醒來之后才發現方向不對的,之前的一路上都沒有半點感覺,始終以為他們是向著向南方前進的。
“我的目的只是帶你回上界,走哪條路對我來說并沒有什么區別,和我比起來,你為什么不想一下其它可能?比如──‘它’。‘它’對你的威脅遠比我還大得多吧?還是你愿意承認,我真的有能力讓你‘迷惑’?”
藍斯洛說著,將垂落在兩人之間的繩結成一圈一圈繞上幻塵的手腕,用力一拽,將他拉近自己,邪氣上翹的唇幾乎貼上了他的,危險灼熱的氣息輕輕噴吐在他的臉上,讓突然感覺到了威脅的魔王警惕得再度露出了尖銳的獠牙。
“你生氣的時候就會馬上露出它們,我脖子上被它們咬出的洞還在痛呢!所謂的‘治愈’能力對自己是無效的啊……”他伸出手指,碰了碰其中一顆獠牙,又摸了摸頸子上的傷口嘆了口氣。
“我后悔沒有直接咬斷你的喉嚨,那樣的話你就不能這樣繼續胡言亂語!”幻塵啪的一聲甩開了藍斯洛的手,而赤煉早就因為自覺無聊,而纏繞在了他的另一只手臂上呼呼大睡。
“是嗎?那么我不介意你現在再補上一口,請吧──”藍斯洛說完,閉起了雙眼,仰起負暴露出自己的頸項。
“我……還要利用你找到‘隱者’拉斐爾三兄弟,在順利回到上界之前,我對取你的性命沒有興趣!被脡m別開頭,不想再看到天使棱角分明的下頜的優美線條,和在陽光下泛著淡金色光澤的結實胸膛,以及他背后那對刺眼的白色翅膀。
不過這樣一來也使他完全沒有機會發現,藍斯洛正在從濃密卷曲的睫毛下,用他銀藍色的眸子偷看他的表情。
在遇到幻塵之前,他心目中的魔王應該是身材高大魁梧,全身繃緊了壯碩的古銅色肌肉,并且有一張兇狠暴戾的臉,比他在戰場上所見到的那些魔族武將還要野蠻上幾分;而眼前的這位年輕的魔王則完全是另外一種樣子,他身材修長,面孔清冷英俊,除了翅膀和頭發的顏色之外,他并不認為幻塵和自己有什么太大的區別──而且在經過了昨晚之后,他比以前更加想要得知幻塵身上的秘密了。
它到底是何方神圣?竟能讓這個堅強高傲的魔界之王露出樣痛苦無助的表情。
盡管并不情愿,幻塵還是不得不暫時相信了藍斯洛的話詞,和他一起踏上了東之赤日國的土地。
在最初的幾天時間里,藍斯洛不斷地向幻塵發問,例如“它”是怎么進入他的身體寄居、他為什么這樣排斥赤日國這條路線等等;不過到了第五天的時候,他已經完全放棄了從這個嘴色緊得像蚌殼般的魔王口中套出任何除了詛咒以外的東西;而到了第十天,他終于明白了幻塵自始至終一直處于高度警戒的戰備狀態的原因。
事實上東之赤日國又稱為“人間魔界”,人界最強的靈能者、魔法師沙羅曼達是統治者它的王。在這里,連最普通的小街道上都隨處可以看到一些奇形怪狀的怪物在人群中穿梭出沒;他們不屬于人界的氣息恰恰在最大程度上吸引了這些家伙的注意,只要某處停下腳步就立刻會有至少四、五只有形或無形的東西在他們身邊蹲坐下來觀察,尤其是到了晚上睡覺的時候,即使閉上雙眼也能感到那些令人惡心的窺探視線。
除了對他因睡眠不足產生的黑眼圈,偶爾露出一絲若有似無的微笑表示嘲諷外,幻塵對此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唯一有所好轉的是幻塵沒有再試圖將他踢到床上,也許是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或者是懶得多費口舌,在今天這種只租到一間只有一張單人床的旅館的小房間的情況下,他仍是默默在靠墻的一側躺在下來,背過臉去閉上眼睛。
“我想打擾你休息,可是你能叫這些家伙走開嗎?今天的床已經夠窄了!碑數诹还治锱郎洗玻谒{斯洛的腳底坐下來之后,他終于忍不住開口道。
“在你腳下的是拉彌亞,頭上的是費恩,另外幾個家伙是凱米拉,他們都是冥界的死靈,也叫冥獸,不屬于魔族,和我比起來,它們或許對你的畏懼更多,雖然你使用的是‘逆力’,但你的力量仍屬于‘白色靈力’的范疇,這對它們來說幾乎和毒藥沒什么兩樣!被脡m難得耐心地仔細回答了藍斯洛,因為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的確非常需要藍斯洛這個天使的幫助。有了他純凈的氣息,那些家伙就不敢過于靠近他,“它”也就不能藉此得到外力在他體內作怪。
“原來如此,你破例允許我這樣接近你,是因為你‘需要’我……對不對?”
藍斯洛在黑暗中半側過身,伸出手掬起魔王的一縷黑發送到唇邊,低低地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