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我像在說笑的樣子嗎?”柳下少爭的笑容消失不見,俊美的臉上滿是肅然,在她又要開口說什么時,長袖一甩,指尖出現一張狐皮。
見到狐皮,涇陽詫異地倒退數步,也把來此前柳下少爭交給她的狐皮拿出,對比現在他所拿的狐皮,不由得內心縮緊,“這是什么意思?為什么你還有一張狐皮?難道師父有兩張狐皮,還是,你根本不是師父的徒弟?”
“不是師父的徒弟,怎么可能識得你的佩劍?”柳下少爭一如往常的柔聲,“但我卻是代表武皇出戰的人!
“你——”
不等涇陽的話音落下,不羈的笑聲傳來,一道傲然的身影躍入兩人之間,只不過臉上覆有面紗,看不清容貌。
“哈!绷律贍帗u扇笑道,“如今喜歡蒙面的人越來越多呀,這位兄臺,你既是來參加三方較量,何不以真面目視人?”
“贏了在下,你自然有機會看到!睂Ψ揭菜κ至脸鲎约耗玫暮,“這是‘飛仙’當年所保有的一份,我是她的傳人!
好熟悉的聲音……涇陽的腦子恍了恍神,隱約覺得曾幾何時在什么地方曾聽到過這個人說話。
三人掌中的狐皮透過濃密林陰縫隙間的陽光,晃晃奪目。
涇陽瞥了柳下少爭一眼,“現在要怎么比?”當年是誰選的爛地方比試?潮濕沉悶的空氣一點也不利于習武之人的正常發揮。
柳下少爭向蒙面人微微一揖,“兄臺覺得如何比試好呢?”
那人也不廢唇舌,“三人之中僅一名女子,由她來決定吧,我無意見!
涇陽見他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雖有不悅,但一想到還有諸事待辦,不能沖動,又強行壓抑下怒意,淡笑道:“好啊,我也是個干脆的人,三人一起上,誰先制服了誰,而拿到狐皮便是誰贏。”
“可以!绷律贍幰皇照凵。
那人也不反對,單掌亮出,“請!
說是遲,那時快,三人的劍在眨眼之間同時出鞘,三道寒光劃破白靄,化散了彌漫的濃霧,兩兩形成對峙的局面。
涇陽是第一次看到柳下少爭纏繞在腰間的這口軟劍,曾以為那是腰帶,不想竟為貼身的利刃,而這劍不知為何,每每遇到關鍵時刻就避開飛仙傳人的劍之鋒芒,反而攻擊起她所持的流觴,到底柳下少爭打什么主意?
一頭霧水的涇陽身形稍慢,躲開了柳下少爭的劍,卻無法再避飛仙的傳人,但聽一聲裂帛之想,涇陽的袖子削掉了大半截,眼見掌中的狐皮岌岌可危,涇陽想也不想就以持劍的手去阻飛仙的傳人,而后背亮出了空門,哪知柳下少爭毫不客氣地利用了這一點,以枕戈劍的劍柄戳了她的后肩一下,在涇陽手周麻痹的剎那,劫走了她的狐皮!涇陽心頭一驚,想到若是狐皮丟在柳下少爭手中還好,她尚可問個究竟,若是丟在飛仙傳人手中可是真就沒有辦法挽回。
讓涇陽詫異的還在后面,柳下少爭與飛仙的傳人交手不到半刻,足下不穩,竟仰面摔了一跤,掌中的兩張狐皮全都拋到了半空。
飛仙的傳人手疾眼快,當即躍出抓了個正著,仰天大笑就要離去。
涇陽要去阻攔,卻被柳下少爭一把抓住,直到飛仙的傳人消失在兩人的視線中,才緩緩松開手,氣定神閑地靠在后面的木樁上,閉目養神。
“你到底什么意思?”涇陽惱怒地一跺腳,劍尖在柳下少爭的脖子上劃了一道,不重,但已有血痕沁出。
柳下少爭以劍撐地站了起來,“你先不要生氣。”
“這梁子大了!睕荜栆凰π渥,轉過身去不想看他,“從開始到現在,你的嘴里沒有一句誠實的話,我很難再信你!
“哎……事情要從很久以前說起!绷律贍幘従彽,“三張狐皮是當年輔佐星之域域主的靈帝、武皇、飛仙所持,師父把他那份交給我的時候并沒有說什么原因,只言明贏了比試回去自然明白——而我在途中去找爹,約談你所委托的事,走前探知三張狐皮是星之域域主為了建邦,多年來囤積的寶藏,而域主當年敗亡,死前把狐皮給了三位高人,一來是防止他們中有人獨吞寶藏,二來也是避免一個人被呼延皇朝追殺之后,全部落入敵人手中。”
“等等——“涇陽垂眼片刻,當即問道:“柳下大人已降朝廷,若知曉你有狐皮定是要你把另外兩張狐皮都搶到手,供給朝廷,為何你要故意放水讓飛仙的傳人得到?”
柳下少爭拉開了扇子,輕笑道:“你一定要這么著急切入要害嗎?”
涇陽冷笑道:“這并不是什么難想到的問題!
“沒錯,我爹早已投降朝廷,但若這寶藏都給了朝廷,少爭敢問——”柳下少爭的扇子略有些輕佻地一勾涇陽的發絲,“你覺得世局會如何衍變?”
“朝廷如虎添翼,協助呼延帝滅了星之域的幾位藩王就算各自盤踞一方也不足為懼,雙城更是不堪一擊!睕荜栆豢跉庹f完,“我果然沒有猜錯,師兄,你對朝廷有異——這么做根本是在瓦解朝廷的兵力!
這一次,柳下少爭并沒有否認,只笑道:“你說的不完全,那位拿走狐皮的人,你真正明白他的身份嗎?”
“不就是飛仙的傳人嗎?”涇陽眨了眨眼。
“你一點也不覺得他熟悉?”柳下少爭旁敲側擊地問。
“這……”涇陽來回走了兩步,“你這么說的話,倒也不是完全不熟,好像聽過他的聲音,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有你這句話我就能徹底確認。”柳下少爭把枕戈劍纏回腰間,“剛才的飛仙傳人,就是日城的少城主。”
“楚山孤?”涇陽握緊了寶劍,“你怎么確定的?他不是……死了!
柳下少爭給了她一個無害的溫柔眼神,“小師妹,你的口氣是疑問還是確定呢?”
“……”
不能否認,涇陽對楚山孤的死始終充滿狐疑,就算是看到了靈堂,還有哭成淚人一般的楚老夫人,也不能代表什么。不是說楚山孤體弱多病沒有死的理由,而是死的太巧,而他們在趕往日城的途中又多次遭到偷襲,這些事一一串連在一起……
涇陽的腦海中閃過在日城城主府邸,她前去靈堂祭拜那會兒,柳下少爭幾次的提點以及怪異的舉動……
“當時你就察覺到不對了吧?”
“來。”柳下少爭拉住她的手,牽到樹下,避開了枝葉上滴落的露珠,“若是此刻你趕回月城,少爭可以向你擔保,在棺材里的人不是楚山孤——當時你被楚夫人拉去談話,我曾進到正廳上了一炷香,當時的試探結果很明顯,那個管家也是明白內情的,他一直在不遺余力阻止少爭靠近,而在棺木下方留有氣孔,我察覺到有活人的氣息,而這種氣息與今日遇到之人十分相似。”
所以她也覺得熟悉的話,必然是楚山孤無疑?
涇陽恍然大悟,“他處心積慮策劃一切,為的是什么?你知曉他不懷好意,還故意把狐皮丟給他?”
對她很快反應過來,并能條條分析,柳下少爭很是欣然,“給他狐皮的原因就在我剛才問你的那個問題中!
涇陽一震,“難道他和星之域——”
柳下少爭的扇子再度點上她的唇,“這張小嘴兒說出的話太多,可是會麻煩纏身的。涇陽,你滿心擔憂的就是雙城百姓未來的日子,如果可以有機會讓他們脫出困境,你肯不肯做點犧牲?”
“當然!睕荜柖挷徽f,應道,“死都可以!
“嘖,動輒提到死的習慣不好!绷律贍幬⑽⒌匦α诵,“命是很寶貴的,只有活的人才能做想做的事喔!
涇陽低下頭,嘆息道:“像你這么欺騙別人么?”
柳下少爭“哎呀”了一聲,轉過涇陽的肩,雙手向她合十地拜了拜,“是詐,不是欺,我也是受人委托代替武皇的傳人,而不得不讓小師妹來蹚渾水替我出戰,原諒少爭的有苦難言吧!
涇陽本是肅然,見他這樣,倒也忍不住笑出聲,“什么苦?我看你玩得樂在其中,一點悔過的意思都沒。不過,你幫我解危多次,算是扯平。只是,有楚山孤在雙城背后,我如何能讓雙城的百姓不受連累?”
柳下少爭想了想,開口道:“他背后尚有飛仙的飛天境,而飛天境和修羅淵雙方關系密切,如今朝廷與修羅淵的人打仗,楚山孤取了狐皮,一心都在上面的寶藏,好令身邊的兩派實力加大來對抗朝廷,短時期不會對雙城有什么舉動——只要你這個合并雙城的人不對雙城有什么動作,他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涇陽一扶劍柄,“那我們現在就入朝去。”
“你站在哪邊呢?”柳下少爭突如其來地問。
涇陽的腳步一挪,仰頭看看他,“什么叫我站在‘哪一邊’?”
“朝廷之中也是危機重重!绷律贍帗u扇笑問,“不要忘記了百里封疆的傷。”
涇陽遲疑道:“一定要選嗎?”
柳下少爭點頭。
“和你對立的那邊!彼従徴f。
叢林間的風吹過兩人的衣袖,飄揚的發微掩了對方眼底的幽邃。
許久,聽到柳下少爭笑了笑。
“聰明!
同在一方,不如分而置之,尚可遙相呼應,柳下少爭憶起靈帝對她的贊不絕口,此刻莫不認同——
莫涇陽確是難得一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