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柳姨娘的貼身丫頭不知道哪來的膽子,竟敢搶走燕窩給柳姨娘送去,祖母一氣之下走到柳姨娘屋前,提腳“輕輕”一踹,咻……把整扇門給踹飛了。柳姨娘哭到祖父跟前,求祖父替她主持公道,可她真是傻了,正頭夫人和姨娘是天生的不平等,哪有公道可言?”以芳強調“輕輕”兩個字,說到門踹飛那段,整個人雀躍無比。
“然后?”
“我娘到得及時,她對祖父說,后宅事爺兒們還是別摻和才好,祖父松口大氣,提起衣擺轉眼走得不見人影,然后我娘給祖母行過禮,再以美妾為婢之理說出一通誰也駁不來的規矩,之后把柳姨娘給送到莊子上。
“祖母很滿意母親的處理,領著母親回房,送給母親一對玉鐲,說是傳媳不傳女的傳家寶。我娘高興得掉起金豆子,成親多年,祖母總算認下她這個媳婦。”以芳甜甜一笑,勾起他的手臂輕道:“都是你的功勞。”
蘇木輕輕笑開,本想謙遜兩句,倏地,一個念頭閃過腦海,他問:“你祖母姓什么?”
“姓霍!币苑枷胍膊幌,直覺回答。
所以沒猜錯?若果真如此,他就能明白了,明白身為武官千金,一身力氣為何要藏著掖著,明白每每打完勝仗,鄭家都迫不及待將兵權上繳的原因。
看著他攏起的眉心,手指劃上他兩眉中間,以芳敏感問道:“有什么不對?”
“沒!笔紫人⒉煌耆_定,再則就算事實,也該由鄭家人親口告之,他無權越俎代庖,握住她的手指拉下,他笑道:“你喜歡聞香樓的菜?”
“何止喜歡,簡直是愛死了,尤其是他們的醬肘子,別家都做不出那味道!
“出宮后我請你!
“你有錢?”
“我可是蘇小神醫。”出一次診,沒有千兩幾百兩也是有的,當神醫最大的好處是看病不必開價,人家會自動傾囊相贈,更別說他還是在皇上跟前掛上號的神醫。
“意思是,跟著你有肉吃?”
“吃香喝辣全隨意!
“哈,那我可得跟牢了。”
“聰明選擇!
兩手交握,繼續往前行,遠遠地,蘇木看見怒氣沖沖的燕瑀朝這方向走來,他想也不想拉起以芳一個旋身躲到大樹后,好巧不巧恰恰躲到皇上最喜歡的那幾棵龍爪槐后。
第六章 皇家那渾水(1)
“二爺,等等……”燕瑀走得飛快,追在后頭的小太監一邊跑一邊喊人。
終于,燕瑀在龍爪槐前停下腳步,他扶著樹干彎下腰,大口大口吸氣。
小太監追趕上來,他顧不得喘息,連忙安撫!岸,您別把話放在心里,皇后娘娘不是故意的。”
“哼,不是故意?她分明故意在燕幀跟前讓我沒臉。搞不懂,我才是嫡子,為什么她只看重燕楨、只待他好,卻拿我當個屁!
“不會的,皇后娘娘對二爺是、是……”小太監想半天,才擠出一句,“愛之深責之切!
“胡扯,這話拿去騙旁人,別想糊弄我!
他恨恨地踹樹身一下,樹后的蘇木直覺攬住以芳,悄悄地往后退兩步。
被抱進懷里,聞著他身上的淡淡藥香,以芳笑得燦爛無邊,他的身子不像哥哥們那樣壯碩,可硬硬的胸口,讓人窩進去便再不想離開。
“三爺——”
小太監剛開口,燕瑀立刻打斷,問:“你相信傳言嗎?”
“傳言?二爺指的是……”聲音微抖,他其實知道二爺指的是什么,可他一個位卑命賤的小太監,能說?敢說?
“當年母后和嫻貴妃同時產子,母后親子一落地便死了,當時父皇急需一個嫡子穩固朝堂,便將嫻貴妃所出的兒子抱走,謊稱是母后所出。”
這話小太監哪敢回應,但蘇木和以芳心底同時回應了。
有可能!都說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的兒子會打洞,皇后娘娘那樣的人品怎會生出這么個不著調的兒子?若傳言為真,許多事就能說得通。
為何皇后對燕瑀總是淡淡的,不如對燕幀來得看重與親熱?為何皇上對皇后優待敬重,而皇后對皇上卻是不遠不近,冷淡得不像夫妻?
身為皇后,她只盡責將后宮管理好,卻對皇上的寵愛不上心,連旁人多提皇上兩聲她都不樂意。
知道皇后喜歡蘇木,皇上便經常召蘇木到跟前說話,起初的話題是皇后娘娘鳳體如何,之后探問皇后與蘇木的閑談內容,這部分屬于隱私,蘇木能說的不多,他只好將話題引到朝政上。
誰知一談二談,蘇木竟與皇帝相談甚歡,最近隱隱地皇上與他有成為忘年之交的FU,若非如此,燕瑀怎會瘋狂嫉妒到想出一個蠢計劃,試圖暗害蘇木不成卻反受其害。
見小太監不答,燕瑀自顧自接話!拔蚁嘈牛瑥男官F妃待我就不同,有好吃好玩好東西都會留給我,她噓寒問暖,待我比母后待我更親厚,對了,你覺不覺得爺和嫻貴妃的親弟弟長得很像?”
小太監苦笑,哪兒像啊,不就是兩人都矮了點、胖了點、蠢了點以及丑了點,但這話他半句都不敢說。
“二爺,咱不說這話好不?不管怎樣,二爺都是皇后娘娘所出嫡子,是皇上最看的兒子。”小太監把話咬死,半句不肯出差錯。
“父皇看重我?哼!他寧可同蘇木那個賤民說話,也不肯多看我兩眼!
這話讓以芳不滿,她大翻白眼,翻到腦仁兒都痛了。
皇上喜歡和蘇木說話是因為他學富五車、滿腹才華,皇上多么聰明睿智呀,和燕璃這等蠢材哪有話可說?
她超想跳出去抓起燕瑀的衣襟問:你懂不懂得什么叫做旗鼓相當?什么叫棋逢對手?別說皇上,便是她這個程度的笨蛋,同他多講兩句也會被他的愚蠢給弄得發火。
過去裝淑女,有怒只能往肚子里咽,如今她還怕誰?
“有的有的,昨天皇上不是請二爺過去說了好半天的話。”
說話?是訓斥才對吧!燕瑀咬牙切齒,那是太傅告狀,說他不解經義、上課打混,課業遠遠不及燕幀,想讓兩人分開上課。
他不懂,背那些死物有啥用?將來他可是要繼承大統的,如若父皇真心待他好,就該讓他進內閣聽政。
結果那天父親訓斥幾句后讓他在旁面壁自省,為顧及面子,父皇命人將御書房的門給關上,大家都以為父皇是要親自教導,哪曉得……他越想滿肚子火氣越旺。
“算了,不說了!”燕瑀煩躁地把頭搖成波浪鼓。
“對,咱不說這種空穴來風的謠言,二爺別往心里去,也別到處講。”
燕瑀瞪小太監一眼,他又不是傻子,現在自己可是好處占盡,藏著都來不及,還能到處講,倘若外頭知道他和燕幀都是庶子,兩人再無嫡庶之分,說不定擁戴燕幀的人會遠勝自己。
“走了!
“二爺要去哪兒?”
“去留君樓。”他最近不知怎地,越發覺得力不從心,連想起以芳那張嬌俏可人的小臉蛋也興奮不起來,會不會是身邊的女子伺候不好?算了,到外頭尋刺激去。
小太監眉頭打了結,留君樓可不是好地方,只是再不好總好過主子爺滿口胡言。
嘆口氣,他連忙追上燕瑀的腳步。
人走遠了,蘇木拉著以芳走出來,雙眉輕蹙,目光遠眺。
“你也在猜想謠言是真是假?”以芳問。
一笑,蘇木回答,“不管真假都與我們無關,別多想!
“爹爹也是這么說的,無法改變的事就別多想,想多了只會腦仁兒疼,于事無補!
蘇木失笑,便是鄭國公那樣的性子才能養出心大的女兒。也是,不然敏銳又敏感的她,很容易鉆牛角尖的,就像……“她”。
他摸摸她的頭發,想夸她兩句,不料她蹦出一句話。
“就是覺得皇后娘娘太冤,死了兒子還得幫人家養兒子,若養到好的還沒話說,偏偏養到這么個……”
以芳想說“廢物”,但她再沒腦,多年來母親的“辛勤教養”以及“熱情雕琢”,她也懂得嘴巴該適時帶上門把。
“覺得皇后娘娘冤枉,有空就多進宮陪她說話!
蘇木看得出來,皇后喜歡以芳,過去她雖被逼出一副知禮守禮的好模樣,可天真爛漫是事實、心地純善是事實,她再會演也演不來心機深沉。
后宮浸淫多年的女子,早已失去這種特質,卻又往往被這特質吸引,也許天真的以芳會讓她們懷念當年青春年少的自己,感慨被歲月輾壓的如今。
“行,往后你要進宮,通知一聲,你來我便來!
蘇木應下。
說完,兩人繼續走著,半路上遇見愁眉深鎖的燕幀,看見他們,燕幀勉強擠出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