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歡我?!”沒有最震驚,只有更震驚,福佑今日打擊接二連他賞她白眼,鄙視她的駑頓:“不然咧?我待你最特別,其他女子我才懶得理睬!
“……”我以為你是故意欺負我,沒事專找事,考驗我這貼身小婢,存心不給我好日子過……那些叫“喜歡”?
書里寫過,幼稚無比的男孩,總以欺負喜愛的女孩當成情意表達,原來,真有其人其事,她眼前這只,恰巧就是。
看他高傲說完,臉上慢慢泛起血紅,她瞧了新奇有趣,想笑,又怕傷他自尊;想憋,又不是那么容易,忍不住噗哧又急忙咬唇,換來他氣不過的一記狠吻,這次她沒躲開,是來不及,也是沒打算。
聽見他的心意,她無法無動于衷,面上雖仍平靜,心湖早已翻騰。
曾說無凡心可動的師尊,再對照眼前這情感炙烈、初表愛意的青澀少年,既熟悉,又陌生,同一條入世仙魂,卻有兩種面容。
梅無盡是梅海雁,梅海雁是梅無盡,在她眼中,他們不可分割,雖然她靜靜等著,等候結束梅海雁這一世后,梅無盡與她恢復到先前生活,卻不代表她對梅海雁這人不存半絲情分。
她伴他長大,看他日漸挺拔茁壯,像只母鳥護雛,慈愛之心澎湃洶涌,角色先是母親,后轉姊姊,再成同儕一看起來,他還想將她塞進“愛人”一角,這先略過不提一梅海雁讓她情感很復雜,沒法子一言蔽之。
而現在,被一個,嗯,兒子?弟弟?……表訴情意,她內心也很復雜就是了。
遙想當年,她還替他洗過尿床的被子呀……
第十一章(1)
在梅海雁認知中,愛意,他傳達了,親也親完了,她沒賞他一巴掌、沒說“我不喜歡你”,代表兩情相悅,正式確認彼此戀人身分。
那時,她被他狠狠吻過一遍,舔唇無語,眸光凝覷他,似乎欲語還休,他猜她是害羞了(實際上,她是想到了尿床被單……),若不是突然有旁人經過,擾了他與她的靜好時光,說不定,他也有機會聽聽她的別扭情話。
“……真可愛,原來她也是會臉紅的嘛!面癱紅起臉來,挺漂亮的……”梅海雁回味無窮,嘴里猶存甜孜氣味,想起撩弄小舌時,她生澀無措的反應,讓他連寒毛都亢奮豎立。
數不清喜歡她有多長的日子了。
只記得,打小自己就很纏膩她,更曾被蘇海潮他們笑話是“娘寶”,他平時在寨里橫行霸道,儼然他爹翻版第二,可一遇上她,他便忍不住往她身邊靠,有時是躺著要她替他挖耳朵,或是給他撓撓背,再不然,念念書給他聽也行。
一開始,他以為自己在她身上尋找,屬于娘親的氣息,但又不是……
否則九歲那年,他爹提議:“爹娶了她,給你當娘,你說好不好?”,他就不會反應激烈,和他爹爭執對吠,最后吠出一句震醒自己的話:“我不想她當我娘,我想她當我娘子!”
那句話,像引線,點燃了他對福佑情感的認知。
歲月在她身上靜止,她與他最初見到的模樣,未曾變過,依然小小一只,滿臉青嫩稚氣,佟海樂看起來都比她大上兩歲。
他從仰頭看她,直至現在,換他俯身睨她,或許再過幾十年,他往她身邊一站,旁人還笑問“這你家閨女(孫女)呀?”,為此,他確實苦惱過好一陣子,不過也很快釋懷,慶幸她的不老,他才有機會趕上。
“海雁,你一個人在哪兒傻笑什么?!快過來幫忙搬東西!”二叔遠遠瞧見他,正嫌人手不夠,逮一個算一個。
梅海雁正躺在草皮上,邊曬太陽,邊舔唇回憶樂無窮,被二叔打斷了冥想也不生氣,一記鷂子翻身躍起,拍拍臀后草屑,乖乖跟上二叔。
“今天又做了大生意?”梅海雁問。
“劫到幾艘送嫁船,上頭嫁妝堆得像小山!倍逍肿,露出白亮牙齒,美中不足的是,上排門牙裂了一顆,缺去一角。
說來極巧,那顆牙斷裂的同一天,正好是福佑來到蚊龍寨之時。
話說二叔抽完她一鞭,又依梅海雁要求,將人扛回梅海雁房里后,豪氣退場走人之際,他腰間纏妥的長鞭突地松脫,居然害他絆倒,摔下臺階,付出半顆牙為代價。
“不是說好,劫財不劫人了嗎?”遠遠地,梅海雁看見四五十人被捆綁,壓制在岸邊。
近幾年來,蚊龍寨一改“搶錢搶糧搶人質”作法,不綁肉票回家養,省得無人來贖,還須耗米糧。
“本來是不劫的,留了艘空船讓他們自己走,可他們才剛逃,就遇見海妖翻身,將他們的船打翻,我們只能撈一個算一個!边厯七吿樱吳描尨蚬,嚇退海妖,所幸此招見效,海妖并未盤旋太久,潛回深海,沒了動靜。
大海廣闊無垠,深不可測,底下生物何其繁多,除魚蝦貝類,自然也會有妖物存在,寨中不乏親眼目睹海妖出現之人,更有不少兄弟葬身海妖腹中。
梅海雁沒見過海妖,但聽得也足夠多了,據聞,海妖擁有巨大蛇形,同時長有兩顆腦袋,一首吐火,一首吐水,身軀比船桅粗上許多,滿布鐵黑色硬鱗,刀箭不入。
若遇船只經過,常以蛇尾翻滾,導致船身傾覆,它再動口吃掉落海人。
海妖唯一弱點,厭吵,聽見巨大聲響時,會潛回海中躲避,有時聲響停止才再現身,有時潛了便沒再出現,端看當日船中人的運氣。
為免遇劫,蚊龍寨眾人每回出海,船上必備鑼鼓火炮,用以臨時救命,爭取生機。
“遇上海妖……也只能把人帶回來再說。”梅海雁步上甲板,上頭一箱箱小至衣服首飾、五彩瓷具碗碟、吉祥玉雕擺件,大至紅漆描金格柜、黃花梨嵌骨鏡臺、全套雕花桌椅、八扇玉折屏,琳瑯滿目,等于把一整間房搬上了貨船。
梅海雁卷袖幫忙,親自動手去搬才知道,這回劫到的羊何止肥,還肥到流油滴汁了。
一趟婚嫁,家當全用上,光金銀珠寶便二十箱不止。
搜括清空完船只,已是半個時辰過去。
“到底劫到什么富豪?這些東西不一般吶……不會是最棘手的王公貴族吧?”梅海雁搬箱搬到手軟,槌槌發酸的肩胛,胡亂往金塊箱子上一坐,長指勾起一塊緞料,絲軟色艷,輕若蟬翼。
尋常商賈遇上帆賊,多半破財消災、損財了事,可王公貴族不然,他們會動用手邊所有官面關系,來剿除賊寇,到時免不了一陣子麻煩,沒得安寧。
“王公貴族更好,來一個搶一個,來兩個搶一雙!”二叔哼聲響亮,多所不齒。
“老掉牙的詞兒了,二叔你也換一個吧,嚇唬不了人啦。真要論誰是王公貴族、戰功輝煌,寨里哪一個能逃掉?你祖譜要不要去查查?”梅海雁又翻看幾塊料,覺得顏色、樣式合適福佑,便特地挑起來,往手肘上掛一嗯,嫩草色不錯,穿在她身上增添鮮活色彩,這塊也要。
蛟龍寨上上一代當家,正是梅海雁的親爺爺,梅文鼎,當年,若未遭毒害,如今龍椅間所坐,便是他這一支血脈了。
梅文鼎自幼聰穎,十五歲被立為太子,深受先皇喜愛、百官推崇,他卻絲毫不見半分驕氣,待上謙敬孝順,待下公正又不失和藹體恤,為人溫潤似玉,遇事竟能果斷裁決,下達最有利的處置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