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要送就趁現在,她還能借口是舅舅、舅母給的,一旦進了蘇府,那就什么也不能要,張靜蕓的眼睛很利,凡事盤查得一清二楚。
“不會讓人瞧見的!彼胫灰氐镁o就不會知道,一面鏡子能惹出什么樣的風波。
歐陽無恕并不曉得世俗規范對女子有多嚴苛,即使是小小的線頭都有可能令其身敗名裂,更遑論銅鏡。
“還是算了,我說說罷了,不必較真,我也不想為了一面鏡子被送進尼姑庵苦修,強迫落發!彼@三千青絲烏黑柔亮,她才舍不得一根不存的剃度為尼。
張靜蕓不止一次想把自己送進專關犯婦的庵堂,說她是傻的,留在府里丟人現眼,壞了誠意伯府名聲,把她送走才能一勞永逸,省得遭人取笑。
“誰敢——”歐陽無恕沉下臉。
“后娘!蹦懘蟮目刹簧。
他面容一滯,略帶陰郁,“所以我的提議對你有利,我們先定下婚約。她就不敢動你!备型硎艿臍W陽無恕想帶她脫離后娘的魔掌,無關男女之情,只為報恩和不忍心,他們畢竟共患難一場。
“錯。”
“錯?”他不解。
“死得更快!
“為何?”
“你繼祖母會想你日子越過越好嗎?”
他不加思索的回答,“不會!
“同樣的,我的后娘也不希望我們兄妹倆有個像你一樣的靠山,要是知道我們要訂親,她會做的事一是攪黃了這樁婚事,一是弄死我,你覺得哪樣容易些?”
歐陽無恕抿唇不語,聽明白了她話中之意,婚事不成是得罪了鎮國將軍府,倒不如朝小丫頭下手,人死了一了百了,還談什么婚事,難不成牌位也要,給個冥婚?
“歐陽哥哥別想太多了,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們還是趕緊找出路、跟找我們的人會合。”她哥哥肯定急得夜不能眠,讓人在兩個渡頭間找人,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看了她不帶愁色的小臉一眼,歐陽無恕心里更陰郁了。
“你心真寬,不當一回事!苯腥丝戳擞行┏晕。
她是萬事不放心上還是天生缺心眼,就他一人擔心她名節有損,摸索著補償她的方式,而她卻置身事處。
“小事一件,何必掛懷!毙牟粚捸M不是要得憂郁癥,她要煩心的事很多,眼前就有一件——要往哪里走呀!
從茅草屋出來,兩人越走越遠,已經看不到茅草屋的屋頂,可是蘇子晴怎么也想不到當初的慌不擇路會偏離河道這么遠,她本想順著河流往下走,卻怎么也沒找到河岸,一條羊腸小徑繞求繞去還是看不見人煙。
這里到底有多荒涼呀!連個小村莊也沒有?
沒來由的她有點喪氣,要是她不上甲板賞月觀星,也許就不會有接下來的一連串事,他們也快抵達京城了吧!
“往這邊走。”拄著粗樹枝,歐陽無恕走在前頭帶路,他看來全然無恙,唯有唇色青白。
“你確定?”前面沒路了,只有草長過膝。
“我聽見水流聲!绷曃渲硕^人,能聽見數里之外的細微聲響,再者打仗最怕缺糧和缺水,他早鍛煉出能找到泉水的本事。
蘇子晴一聽,終于有些笑臉了,“那是不是我們能找到渡頭了,不用盲目的轉圈!
“不是轉圈,是我們繞了遠路,有些近路你人小沒氣力走不了!币皇撬芰藗故悄鼙持仙舷孪,更快地找到渡口。
聞言,她了然的喔了一聲!巴侠勰懔。”
他微惱,伸手拉住她往前走!斑@種話我不想聽第二遍,若非為了救我,你不會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
其實是他欠她甚多,她可以不救他,她年幼弱小自顧不暇,可是她仍施以援手,不管自己置身險境,三番兩次救起他,無視男女之防為他上藥,共處一室。
他的心里是有愧疚的,因為他引來殺機,黑衣人是為殺他而來,卻無端波及無辜。
“歐陽哥哥你放手,我能自己走!北凰麪恐嚯y為情,她實際年齡是他的兩倍,在她眼里他還是個孩子。
“不放!币膊幌胂胨咭徊降,再不拉著她還不跌得滿嘴泥。
手心傳來的溫度讓歐陽無恕嘴角微彎,沖淡了喪父之痛,他覺得又有一個值得他付出的親人在身邊,她不會放下他、肯陪他同甘共苦,他缺了口的心一點一點的縫合,多了纖弱的小身影。
“這樣你不好走路,我跟得上!彼恍鸥簧弦粋昨天還奄奄一息的重傷。
“顧好你自己就好,留意腳下,別踩到長蟲。”草多的地方多多少少躲著一些蟲蟻蛇鼠,雨一停便出來覓食。
“什么,有蛇?”一聽到蛇,蘇子晴頭皮發麻,不自覺地把歐陽無恕的大手捉緊,一副怕蛇咬的樣子。
“水蛇大多無毒,咬到了不致命,你要留心的是……”野貓、野狗不在少數,前者出其不意,后者成群結隊,叫人防不勝防。
“啊!夠了,不要再說了,我承認我怕蛇,你不要再拿蛇嚇人!彼丝熨N到他背上,嚇得手腳發冷。
他笑意藏在眼底,輕聲安撫,“好,不說了,別怕別怕,有我在,沒什么能靠近你!
“我哥哥也說會保護我”可惜他力量小,還沒成長到能與張靜蕓他們對抗,而且他顧慮太多了。
“我不是你哥哥!彼麩o來由地厭惡與人比較。
“你是我另一個哥哥!碧K子晴驚恐的小臉轉睛,又笑嘻嘻的和人家鬧著玩。
“我不是!背粞绢^。
“你是。”她非要鬧著。
“我不姓蘇。”
“可我喊你歐陽哥哥呀!”異姓兄長。
“此哥非彼哥!
“那是什么哥?”難道要改口叫歐巴?
“呃!是……”歐陽無恕被難倒了。
“歐陽哥哥你的眉頭皺起來了,是不是很苦惱,大不了我改口喊你歐陽公子……”省得他糾結。
“不行!备杏X疏遠多了。
“歐陽哥哥你很難伺候,這不行,那不要,搞得眉心也揪成一團,你……啊——有熊!”好高的大黑熊,它一掌就能把她拍死吧!
“快退到我身后……”歐陽無恕也聽到異樣的聲音,面色一變,連忙抽出腰間軟劍,另一手將蘇子晴往后一推。
草叢中探出一顆毛絨絨的大頭,毛發棕黑色,兩顆眼珠子又大又圓,十分兇惡,但仔細一看,哪是什么熊,根本是個頭發蓬蓬,還留著滿臉落腮胡的高大魁梧男子。
“單……單叔?”
“公子,老單可找到你了,你這些日子在哪里,可有受苦?”那些小兔崽子真該死,連主子也護不住。
“熊……會開口說人話……”她不是落到修真世界了吧!
“什么熊?”單軍一頭露水的抓抓一頭蓬蓬的發。
他的發粗如刺,摸著會扎手,蓬松地宛若狴犴,讓他的頭看起來特別大。
看了看一頭亂發的單叔,再一睨滿臉錯愕的小丫頭,自父親過世后再也未展顏的歐陽無恕爆出大笑聲,介紹道:“那是單叔!
“單叔?”蘇子晴定神打量一番,心里暗暗叨念了幾句,人長成這樣也真委屈他了,活得很辛苦吧。
“單叔是平陽侯府的家將,我娘是平陽侯嫡女,單叔是跟我娘陪嫁過來的陪房,打從我娘不在后他的胡子就沒刮過!睅啄晗聛砗用,長成蓋住半張臉的落腮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