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的訓練課,小林一見到滿臉淤青的加賀,差點失聲而笑。一向是日本足球界偶像級人物的加賀今天看上去簡直像個科學怪人,要是被那幫瘋他的球迷看到,真怕會有少女心疼得失聲痛哭。
小林又偷眼看向幾米外一臉滿臉鐵青的陳博敏,壓低了聲音問加賀道:“不會又是陳吧?”
加賀向小林露出了他的招牌笑容,眼光卻滑向正一個人捧著個球呆站著的陳博敏。
陳博敏感到投在自己身上的眼光,轉過頭來,卻正好撞上了加賀瞟過來的邪邪眼風,連忙轉過了頭。
明明是晴朗的春日,他還捂了件高領的運動衣,讓唯一知道原因的加賀輕輕歪了歪嘴。
“怎么會?我們溝通得很不錯。這淤青么……是我自己不小心撞的。””可這位置……“剛想說哪有人會把臉摔成這樣,帥哥看上去簡直像世紀末戰士,可是加賀已經拍拍他的肩,朝陳伯敏那邊走過去!焙,早上好!”加賀一副神情氣爽的樣子,看在昨天嚴重睡眠不足的陳博敏眼里簡直是一種挑械。
陳博敏當下決定假裝沒聽到,他自顧自轉過了身,想離開這塊被加賀站臟了的地皮!蔽,這么沒禮貌可不像中國人。俊凹淤R一把摟住他的肩,另一只手把他硬扳向自己的方向,“小敏!”
最后兩個字是用中文說的,差點沒讓陳博敏渾身汗毛一起倒豎。
“我去問了中國朋友你的名字怎么讀。陳博敏,對不對?”
很久沒有聽到不經過日本人彎扭的讀音讀出的自己的名字了——可惜這么做的人實在招人討厭。
“不許這么叫我!你有什么資格叫我的名字?”陳博敏壓低聲音斥責他的無聊,一邊拼命想推開他,最難的是表情上還要裝出兩個人只是在開玩笑,以應付隊友們紛紛投來的好奇眼光。
加賀不回答,只是笑,一邊扯著他轉了個身,用自己的背脊擋去眾人的眼光。
“忘了我們是什么關系了?”有點涼的手覆上那個到現在還有點發熱的咬痕,陳博敏拼命拒絕承認這種觸感讓人覺得很舒服。
他一向討厭用牙齒和人打交道——無論是被咬還是咬人都是他所憎恨的行為——這怎么看都既不清潔而且有種變態的意味。
“很像你會做出的事!變態!”用手肘狠狠捅在加賀的肚子上,不用回頭陳博敏也知道這足以讓他痛歪那張得意洋洋的臉。
“喂,你們兩個親熱夠了沒有?快給我過來訓練!”桐山教練無聊的玩笑再次讓可憐的翻譯漲紅了他那張圓圓的臉,囁囁嚅嚅的翻譯著。
“給我放手!
陳博敏拼命掙扎了兩下,加賀總算是放了手。接收到桐山教練和隊友們投過來的奇異眼光,他真有一種想殺死加賀的沖動——雖然二十一年的人生談不上一帆風順,可這樣的恥辱卻是第一次。
陳博敏是中國人,當然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句話。雖然現在形勢對自己不利(到底是在別人的地盤上),可是總有一天自己會把加賀加諸在自己身上的種種痛苦還給他的。
日子在加賀無聊的騷擾里很快的過去,很快,陳博敏迎來了到日本以后的又一個休假日。
休假是快樂的,而這種快樂對于陳博敏來說更是突出——不只是因為這一天可以不用看到加賀那張邪惡的臉,更是因為在語言學校里他可以見到許多和他一樣初到日本的中國人。
俱樂部的訓練營在大阪的郊外,要到位于市內的語言學校需要換乘軌道公交。雖然從訓練營到車站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但因為這是唯一的通勤方式,陳博敏也只好忍受下了這種不方便。
也許是心情不錯的緣故,雖然這條路上所有的風景都不過是兩旁的樹木與富家別墅高高的圍墻,是一段蠻無聊的路程,走在其中的陳博敏卻也覺得兩邊的寂靜風景別有一番情韻。
不用看到那個變態的感覺真好!
感覺到身后有汽車接近的感覺,陳博敏稍稍往旁邊靠了靠,眼角瞟到的是一輛鮮紅的寶馬跑車——大概是住在這附近的哪個公子哥兒的吧,這么招搖的顏色!
那輛車卻不超過陳博敏,而是跟在他身后慢慢地駛著,居然還很輕佻地鳴了幾聲喇叭。
按什么喇叭——這里又沒妞!
惱怒地轉頭正想發火,那個笑吟吟從車里探出的腦袋卻讓他當場倒抽一口涼氣。
“嘿,小敏……你去哪兒,我送你!奔苤桓碧栫R、說著蹩腳中文的加賀看上去比平時還要討厭。
陳博敏當即轉過身,決定裝作沒看到這個人、這輛車,加快了腳步走著,心里開始怨恨起這條完全沒有岔路的小道來。
“嘀——嘀——”令人憎恨的加賀卻不肯放過他,討厭的喇叭聲不絕于耳。
看陳博敏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奔越快,一副要逃走的樣子,壞心眼的加賀索性開到了他前面,干脆把車往路當中一橫。自己也下了車,倚在車上,笑吟吟地等陳博敏自己走過來。
這簡直是最老土的電影里最不要臉的泡妞招數嘛!
幾乎要氣炸了肺,陳博敏加快了腳上的速度,更接近了加賀的位置。
就在加賀以為他要過來開罵的那瞬間,陳博敏卻高高跳了起來——硬底的皮鞋在鮮亮的漆面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被惹怒的陳博敏竟踩在前蓋上踏過了加賀的汽車。
狠狠拋給加賀一個嘲弄的笑容,看到那張臉上升騰起的好勝之意,他忙加速快奔起來——可加賀卻以一個漂亮的姿勢越過了車子,牢牢抓住了陳博敏的手。
“很得意是嗎?”用蠻力把陳伯敏推向墻的位置,兩人幾乎貼在了一起。
不示弱地抬起頭,陳博敏努力忽略自己和他幾乎要鼻尖碰鼻尖的情況。
“哼!你腦子有毛病是不是?”隔著太陽眼鏡也可以看到加賀的眼睛閃著令人眩目的光彩,“這種不要臉的事情也做得出來,你把我當什么人了!”
“什么人?當然是情人寶貝咯!庇悬c下流地把下半身貼近陳博敏,加賀在提醒他兩人曾有過的親密關系。
出乎意料的,陳博敏卻沒有反駁他,而是有點不屑地別開了頭。
“走,你去哪兒,我送你。”加賀也沒有太過緊逼,而是扯著他的手就把他往車里塞。
“我自己會去!”死命掙扎著,陳博敏哪里肯讓他發現自己的最后一塊樂土——這個壞心的人肯定會破壞的。
陳博敏已經有點發現加賀并不純粹抱著性游戲的意味看待自己——他根本是在欺負自己,而且把這當成一個很好玩的游戲!
自己被別人看成游戲工具這種體認讓向來抱著正經八百的生活觀的陳博敏有要嘔血的感覺——到日本踢球是無數國內球員羨慕的美差,可是現在他真想拋棄現在的一切,只求換回原來的平靜。
“坐好!”把陳博敏按在助手席上,加賀給他綁好安全帶,又帶著該死的笑容左右開弓親了他兩邊的臉頰:“乖一點,小敏!
明明是由無數人叫過的小名,可是被加賀配上別扭的發音卻就是顯得如此與眾不同,讓陳博敏禁不住地有點臉紅。
“乖你個頭!你這可是綁架!彼氚寻踩珟Ы忾_,加賀卻又湊過頭來:“再逃我就真的親你咯!”
他的眼神像威脅又像挑逗,要不是被他威脅的人是自己,陳博敏肯定會被他這種好像逗小孩的滑稽態度惹得笑起來,不過輪到自己就有點笑不出了。
“你到底要怎么樣!”怒氣開始在他的眼睛里發亮。
“我只想送你去上學呀!”加賀一臉無辜。
“你怎么知道?”
“你的事我都知道哦!
“你——”
想到自己最后的寶物也有被挖走的危險,陳博敏覺得自己都快窒息了。
“出發嘍!目標大阪唐使語言學校!
“對不對?”加賀還特意歪過頭向陳博敏確認,當然是得到了一個白眼作為回答。
引擎聲中,漂亮的跑車開始迎著無數的落櫻向前駛去——
“你的日語究竟學得怎么樣了?”
“你這頭豬下地獄去吧!”這句話是用日語罵的。
“呵呵,不錯嘛!不過‘這頭豬’說得不對哦,你量詞用法沒學好,還有語調應該這樣才對……!”
加賀居然一邊示范一邊笑。
“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是嘛!可是現在在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放你下來你會很困擾呢。呵呵呵……”
雖然沒有人會承認這家伙的確有點魅力,可是陳博敏卻很不幸的是那種很容易被轉移注意力的人,連他自己都沒發現他們兩個儼然居然一副老朋友的模樣在車里有說有笑——
反正不管怎么說,陳博敏是沒有他自己以為的那樣討厭著加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