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知她們幾個能抵擋的時間有限,其中一個扮做二等丫鬟的暗衛拉著面對驟變后已然有些回神的云淺淺就要逃。
這丫頭身懷絕世輕功,遇著危險時別說自己跑沒問題,帶著纖纖佳人逃跑更不在話下,所以云淺淺并沒有太多的驚慌,只是打起精神努力跟著她,不想讓自己造成她太大的負擔。
可是來的黑衣人著實太多,宛若殺不光的螻蟻一般,而且每個刺客身上都散發出一種擋我者死的殺神氣息。
用眼角余光瞧著那些人,云淺淺自然也感受到一種關乎生死存亡的巨大危機。
沒有時間去想這些人從何而來,她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盡力保全自己,于是她不問不說,只是在那個丫鬟伸手拉自己時,配合她的動作跟在她身旁,然后屏氣凝神地隨著那暗衛的步伐移動。
她雖不曾練過武功,但憑著強大的意志力和過人的聰慧,多少還能勉力跟上那人的腳步,甚至成功地閃過了幾次黑衣刺客的殺招。
「姑娘跟緊了!」
在成功閃避另一次的攻擊后,那丫頭咬牙說道:「姑娘,此地不移久留,咱們走……」
話才剛說完,正準備領著云淺淺騰空而起,突然間一股劇痛在她的膝窩中引爆,原要騰空之勢自也跟著落下,傷了腳,再好的輕功也使不上力。
眼角更見一抹亮晃晃的刀光朝著云淺淺砍來,想也沒想,她用了最后一絲力氣推開了云淺淺,以自己的身軀為她擋刀。
「啊!」
眼看著那即使付岀生命也要護著她的暗衛,云淺淺心中的驚懼害怕驀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再次燃燒著她靈魂的憤怒。
她想做些什么,可她一個嬌弱的閨閣姑娘在面對這種處境時又能做些什么呢?
看著眼前的血紅,眼角忽地銀光一閃,她想也沒想就拾起那把不知何時掉落地面的匕首,當眼前的大刀砍來,即使明知沒有勝算,她仍奮力地舉起匕首想要與之抗沖。
她要活下去,不能束手就擒,驚聲尖叫并不能改變什么,只有抵抗才能為自己搏來一片的生機。
只有活下去,才能替這些付出一切保護她的暗衛報仇。
匕首一橫,即便會被那把亮晃晃的大刀收割了自己的性命,她也要努力一試,她在心中暗暗發誓,只要自己還能有一口氣在,必不叫這些守護她的人鮮血白流。
可預期中的撞擊并沒有到來,慌亂之間她的眼前突然冒出一片黑影遮住視線,耳邊則響起了一記的悶哼。
她知道自己被人圈入了胸膛之中,初時并不知道是誰,但當她的鼻端竄一絲令人熟悉的氣息時,她就知道這偉岸厚實的胸膛是屬于誰的,然后莫名的心安了。
彷佛意識里知道但凡有他在,任何事情都能被解決。
那記悶哼之后,她的耳際被一陣溫熱的輕風拂過,淡淡的,看似不著痕跡但其實深刻得讓人心驚。
「別怕,不會有事的。」
然后她便真的不那么害怕了。
直到不那么慌亂之后,她才想到了方才應該砍向她的大刀,再想起方才的那記清晰的悶哼。
云淺淺的手驀地穿過了殷驥驍的腋下,然后探手往他的背脊一摸,當那濕潤粘稠的觸感在她的掌心漫開,她便清楚自己方才為何可以逃過死神的召喚。
「你……受傷了?」
「是啊!顾艽蠓降幕卮鹚怯行┎淮_定的問題,然后稍稍讓開了一點空間,讓她足以瞧見他臉上的笑容。
「這回,是我救了你,既然你救了我,我以身相許,那么我救了你,你是不是也該以身相許?」
云淺淺傻眼的愣了!
這家伙怎么可以這么該死的出人意料之外?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
雖說他帶來的人已經在轉瞬之間殲滅了大部分的死士,可是他們畢竟還未完全脫險好嗎?
「你確定我們要在這里討論是不是以身相許的問題嗎?」她咬牙說道。
一雙水眸狠瞪著他,可是他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的威脅,反而笑看著如此狼狽卻嬌俏不已的她。
一陣朗聲大笑后,他摟著她起身,就在她以為他要加入戰局掃蕩那些墨衣刺客時,他卻又如那日在普濟寺救她時一樣,拔地騰空飛掠而去。
彷佛對他那不按牌理岀牌的性子已經有些習慣,她沒有太多的驚嚇,低頭看著底下的尸橫遍野,云淺淺的心中一嘆,這下又不知道該惹出怎樣的驚濤駭浪了。
第八章 明白自己的真心(1)
狀況好像有些不對。
云淺淺有些疑惑地眨眨眼,再眨眨眼。
明明受傷的人是他,但為何即使落了地,她依然被人抱著,小心翼翼得彷佛她是易碎的美玉一般。
他的傷不疼嗎?
想到兩次為他包扎的經驗,盡要他的衣服一掀開,就會看見他身上大太小小交錯的傷痕,實在很難讓人相信,這個讓人觸目驚心,滿布傷痕的身軀會是屬于一個高高在上的皇子的。
他們不該是一直被小心翼翼的被保護著,尊貴到只要蹭破一點油皮,都是天大的事兒嗎?
可這樣的保護在他的身上卻看不見,除了臉上那猙獰的傷痕之外,最讓她不解的還是他那滿身的傷痕。
她想,這世上應該沒有哪個人有那個膽子敢折騰折磨堂堂的皇室血脈,更何況有些傷口看起來非小打小鬧所造成的。
「你的傷讓我瞧瞧!
望著他的眸中隱隱含著一股擔心,而那擔心入了殷驥驍的眼,也入了他的心。
雖然個性孤傲冷漠,可那不代表他不懂得裝弱博同情,于是在穿過園子,進了屋子以后,他刻意讓腳下不著痕跡的一個踉蹌。
這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得云淺淺伸岀手緊緊地抓著他的衣襟,深怕被摔落地面,接著,她隨即想起他的傷勢,于是手腳并用地掙扎起來,道:「你快放我下來,我得瞧瞧你的傷!
無論兩人之間的糾葛如何,也不管那些黑衣刺客到底因何而來,他為了自己受傷是事實,所以她自然不可能對他的傷勢視若無睹。
感受到她話語里的焦急,他那狹長深邃的眸子驀地過了一絲心滿意足,再看著她那因為剛剛的紊亂而微微有些臟污的臉龐,他伸手想要撫去她臉上沾的灰塵。
當他那略帶著粗礪感覺的手拂上她白晳溫潤的臉頰,那微微的刺痛感讓云淺淺頻頻皺眉。
然后他低下頭,額對額、眸對眸,急著對她許諾,「你別惱,今兒個這事我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知道后頭的主使人是誰,也知道為什么,必定是皇貴妃以為是云淺淺的出現才打亂了她所有的計劃,所以才狠下毒手,想要讓他依舊乖乖地為她的親兒子鋪路。
誰在惱這個?
她瞪著他,因為他渾身散發的那種親密感,讓她極度不適應,她與他似乎并不適合這樣親密吧?
「既然沒惱,因何皺眉?」
殷驥驍發現自己愈來愈無法看她陷入困境又或者是心里不快。
「因為你現在應該把我放下,然后找大夫來治傷!
瞪著他臉上的那道疤,云淺淺一如既往的沒有移開視線,只是眸中蘊積的星火逐漸燃燒了起來。
因為曾經在生死邊緣掙扎,所以她更珍惜生命,看他那毫不在乎的模樣,她的火氣就不打一處來,忍不住開口叨念。
「我喜歡這樣抱著你,不喜歡大夫在耳邊啰啰嗦嗦的!顾谒H咕噥著說,對于自己的傷一點也不在意,他知道自己的背后被劃開了一道口子,但他不在乎,他唯一慶幸的是自己到得及時,而她毫發未傷。
「你立刻放我來!」向來溫潤的嗓音帶著一絲的緊繃,還揚高了些。
低頭仔細地看著云淺淺,看她板著的臉,殷驥驍有些好奇的瞧著她眸中那一簇簇的怒火,她的憤怒對殷驥驍既新奇又吸引人。
在自己的面前,她從來都只是唯唯諾諾,就算有些離恭敬很遠的心思和小動作,可也都沾染著一絲小心翼翼。
他很清楚,她從來不曾在自己的面前表露過自己的真性情。
這是她第一次對著他發火,可他卻沒有絲毫被命令的惱火。
「你生氣了,為什么?」
不懂她的怒氣所為而來,難道她不喜歡自己的親近嗎?
為什么生氣?難道只許他這樣糟蹋自己,還不許人家生氣嗎?
當初她冒了那么大的風險和費了那么多的勁去救他,難道就是為了讓他這樣糟蹋自己的嗎?
菱角似的紅唇被拉成了一條直線,她的怒火顯然因為他的話而更加熊熊燃燒。
總是看她帶著笑的模樣,無論是真心開懷或假裝快樂,這還是殷驥驍頭一回瞧見她認真生氣的樣子。
幾個大步,他將她放在屋子里的貴妃榻上,云淺淺當然可以感受他的輕柔和小心翼翼,但她還來不及感動,他已經很自然地在她的身邊落坐,然后非常認真的看著她問道:「為什么這么生氣?」
就像一個好于求學的小男孩,他很認真的凝視著她,宗全不知道自己的話再次挑起了云淺淺的怒火。
「我沒有生氣!」她咬唇說道,想要再次回到那種不在意的云淡風輕的態度,可身子卻忍不住往后靠了靠,眼角余光果然就見到他背后那道被砍得皮肉外翻的傷口。
若是平常,她可以視而不見,可這傷卻是為她而受的。
想到這里,她清潤的眸子瞇了瞇,她知道若他不在乎,自己就更應該表現得不在乎,可是……
她真的覺得自己在乎!
終于,她忍不住起身,正面瞪視著他,語氣有些激動的說道:「你不知道你受傷了嗎?那么大的一個傷口,為什么你可以像個沒事人似的?就算為了救我出重圍,現在都已經到了你自個的地盤上,為什么還不喊大夫,有什么話不能晚點再說嗎?」
說完這些話,云淺淺有些氣喘吁吁的,這幾年來她身子的毒雖然已經去除,但終究還是較一般人來得虛弱些。
「你是因為這個生氣?」
殷驥驍的語氣聽起來彷佛帶著一抹隱隱的雀躍和滿足,向來如古井無波的眸子閃了閃,長久以來冰寒的心竄過了一絲絲的暖流。
「怎么,我不能生氣嗎?你不知道當初我救你一命很辛苦嗎?我救你,就是讓你這樣糟蹋你自己的嗎?」
云淺淺哪里還有以往那種怯生生的小白兔模樣,但落在殷驥驍的眼中,只覺得滿滿的可愛與感動。
打從他知事后,當發現過往的真相與周遭眾人虛情假意的利用,他的心因此越發堅若盤石,他曾經以為這世上再無任何的事物可以撥動他的內心。
可如今的他,心中著實激蕩不已,只因為看出了云淺淺潛藏在怒意之下那顆關心他的真心。
「你這是在擔心我嗎?」忍不住的,殷驥驍再三確認。
薄薄的唇瓣輕掀,他問得小心翼翼,完全不似他平素的那種冷然張狂。
他眸中的渴望這樣明顯,望著這樣的他,云淺淺原想張口否認,可一想到他背后的傷口,就什么都不想說了,只粗聲粗氣地問他刀傷藥在哪兒。
可惜的是這個主兒也未必知道刀傷藥放在哪兒,但他不知道也無所謂,王傳廣知道就行了。
也不知道這個忠仆打哪兒冒出來的,出現時還捧著個藥盒,他默默地將藥盒遞給了云淺淺之后,話也不說一聲,便直接走出門外。
「你……他……」她很是愕然地瞧著王傳廣離去的身影,再回頭看看漾著滿臉期待的殷驥驍。
果然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手下,雖然云淺淺很想跟著撂挑子不干,可惜的是她從來就沒有一顆冷硬的心,只好認命的繞到他的身后,替他細細地處理起那道傷口。
好不容易包扎好他的傷口,看著整齊圍繞在他身上的白布巾,云淺淺緩緩地吐了口氣。
再這么下去,她都可以去藥房當差了。
沒做過的事,自然不可能做個一兩回就完美,可這回云淺淺就是覺得自己做的挺不錯的,她有預感自己以后包扎的技術會更好。
包好了傷口,原本紊亂的思緒也終于回復往日的條理分明,她覺得是該好好和他談談的時候了。
「你……」望著他,她張嘴正想說話,忽覺一陣天旋地轉,自己再次跌入他的懷抱之中。
「你想干什么!」她抬眸望向他,便見此刻的殷驥驍眸光不似平素那樣冷冽,炯炯地望著她。
迎著他這樣的眼神,云淺淺心中的警鐘驟響,手腿并用的想要掙扎出他的懷抱。
「頭一回你救了我,我保你這幾年的康泰,第二回你替我包扎傷口,我決定以身相許,所以我在想,這一回該用什么回報于你。」
「你……你……你冷靜些!」面對他如此直接的話語,她不放棄的繼續掙扎著想要逃岀他的懷抱,一邊揚聲抗議道:「我可沒說過我的救命之恩要這樣用的。」
那可是她手底最后一張勉強可以制住他的底牌,不到最后關頭怎能輕易出手。
上回他說要以身相許時,她雖然震撼,其實心底多少覺得他應該是在開玩笑,畢竟他的性子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如此的不可捉摸。
可今日他已經第二回提起了,而且語氣中的堅持和認真讓人完全無法忽視。
明明花姊姊還在努力地幫她物色適合的夫婿人選,可他卻無端端的自告奮勇,他究竟是在盤算什么?
盡管云淺淺努力想要保持鎮定,不被他的言語和行為隨意牽動情緒,可被他禁錮在懷中的那種肌膚相親感覺,還是讓她略顯蒼白的臉很快泛起了微微的紅暈,幾乎無法思考。
她的慌亂、掙扎、害怕,以及她眸中的遲疑全都一絲不錯的落入殷的眼中。
殷驥驍也不急著解釋或安撫,就那么靜靜的看著她,低聲喃道:「你不想用你的救命之恩沒關系,但我對你的救命之圖,就要這么用。」
那張透著機靈的臉上未施粉黛,唇色是淡淡的粉色,顯露一股魔魅般的誘惑,殷驥驍的心怦然而動。
他并非未經事的人,雖然說不上縱橫花叢,身邊也曾美女如云,但是都不曾有過這樣極度的渴望,她悄然地讓他上了心,引發了最深的觸動。
低頭,在她睜得圓圓的大眼注視下,他那有棱有角的薄唇輕觸上她的唇,一碰即離,微涼的感覺引發了云淺淺的一陣輕顫。
被他整個人的氣息所籠罩,云淺淺只覺得自己像是被他從四面八方給環繞住了,竟找不到一絲逃出生天的機會。
她費勁地想要推開他傾靠過來的身軀,然而無論怎么掙扎,他都像是盤石一般的立著,竟無半絲破綻可以尋著
「殿下……殿下……」云淺淺開口急急直呼,想要喚回他的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