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灼雙手撐著下頜,抵在窗臺上,滿臉疑惑地望著園中大片大片的梅花林。
“你不喜歡梅花嗎?”酥酥麻麻的聲音,叫人差點站不住腳。
不用說,自然是紫衣。她坐在桌邊,輕輕往面前的杯中,倒了點茶水,然后端起水杯,捂在掌心。
“沒有不喜歡啊,只是,再美的東西,?匆矔鷧挼穆铮 鼻咦茖嵲拰嵳f。
她的語氣很尋常,但卻已經沒有了最初排斥的感覺。
因為那日不經意的一瞥,她感覺出了紫衣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妖媚。
紫衣只是笑著。
“丫頭,快來看看,這是什么?”夕蕭的聲音頓時在屋中響了起來。
沁灼立即回頭。
夕蕭已經走進了屋中。他的手中居然拿著毛茸茸的手套。潔白的顏色,厚實的絨毛,令她看著不禁歡喜起來。
她三步并作兩步到了夕蕭面前,接過一只便將手伸了進去。
哇!真的好舒服啊!仿佛摸在綿羊背上的感覺,溫暖而且柔軟。
“哪里來的?”她驚喜地問道。
“跟三星幫的繡娘討來的!毕κ捨Φ。
沁灼一臉懷疑地望著他,“說,是不是用你的美色換來的?”
夕蕭敲了敲她的腦袋,笑道:“你的想象力不要那么豐富好不好?”
沁灼白了他一眼,突然像想到什么一般,轉頭看著紫衣。紫衣的手中也多了一道白色的風景,她看著那副手套,柔媚的眸子,泛著晶亮的光芒。
“夕爺真是周到!”她笑容依舊嬌媚,但是話語中卻多了點溫暖的味道。
從小到大,有誰這樣關心過她呢?
面前的這個男人,看似對什么都不上心,其實,卻是位心思極其細膩之人。
總是不經意間,就能讓她感動到心里。
沁灼望著紫衣,居然看出了她的內心一點點的變化。她笑了起來,“你戴這個很漂亮!”
紫衣抬眼望著她,輕輕眨了眨眼睛,笑得明媚,“我以為你要生氣!”
沁灼看著她,笑道:“我為什么要生氣?”
“因為夕爺在關心我!”
沁灼看了眼夕蕭,臉突然紅了起來,但她臉上依舊帶著笑容,“他若是不關心你,我才覺得奇怪!
紫衣漂亮的眸子帶著疑問。
沁灼笑道:“你這么漂亮,天下間有幾個男人能夠舍得冷落你啊!況且,他又是那么好管閑事的人。”
紫衣聽著她的話,竟然笑得更加美麗起來,“可惜就算我再傾城傾國,夕爺也已經選擇了你。我到底是沒有機會了!
沁灼一愣,卻又笑了,“可是我覺得,你并不像你的外表所表現出來的妖嬈。為什么你不肯還原自己呢?”
紫衣嬌媚的眼神,突然黯淡了些。她仿佛愣了一下,卻笑著低下頭,撫弄起手上的白色手套,“你都是這么自信的嗎?”
她嬌笑著說道。可是心中卻仿佛被什么微微觸動了一下。
最近好奇怪,仿佛誰都可以看出她心中的疼痛一樣。這個小丫頭居然也會有如此敏銳的直覺。
沁灼笑道:“我說錯了嗎?”
紫衣笑著,卻不再說話了。
夕蕭看著紫衣,目光中閃過一絲深邃。他突然轉過頭,看著沁灼笑了起來。
“我說丫頭,你都不好奇我跟石天說了什么?”
“對哦,我差點忘了,你們聊什么了?”沁灼頓時變幻出一臉好奇的模樣。
夕蕭嘻嘻笑道:“丫頭,我問你,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難過?”
“你怎么會死?”沁灼瞪了他一眼。
“我說如果。 毕κ捫χ。
“那也不可能!”
“丫頭。”
“夕蕭,你給我閉嘴!好好地,干嗎咒自己?”沁灼突然生氣起來,她瞪著夕蕭,滿臉怒容。
夕蕭被她臉上的神色震懾住,他微微愣了片刻,心中頓時溫暖起來。
“這樣才對嘛!”他慢慢笑了起來。
沁灼望著她,蹙著眉。
夕蕭笑得輕松,“失去愛人的感覺,肯定是相當痛苦的。就像你,連想都不愿意去想。因為這份痛楚,即使是最堅強的人,都無法承擔。而石天,在提到已經去世的白無瑕時,他所表現出來的,只是落寂而已。只是一種沒有愛人相伴的無奈,與寂寞。這樣的表現,如何叫做深愛?這便可以證明,他并不像他所說的那般深愛著白無瑕。”
“可是,他看著那片梅花林的眼神,那么深情。那種感情做不得假啊!”沁灼秀麗的眉糾結起來,若說石天不夠愛白無瑕,打死她都不信。
“真沒想到,你這丫頭的心思還真夠細膩的!”夕蕭嘻嘻笑道,“你說的一點不錯。若說他不夠愛白無瑕,我也不信?墒,要怎么解釋他那種落寂的眼神呢?”
是啊!深愛的人已經不在了,每當想到,肯定都會有種撕心裂肺的痛楚。但是,石天為什么緊緊只是落寂呢?沁灼摸了摸耳朵,仔細思考起來。
夕蕭看著她認真的模樣,不禁笑得更歡,“還有一點奇怪的地方,他提到白無瑕時的神情那般寂寞,可是眉宇間,卻透著一股堅持。寂寞而堅持,究竟是為了什么呢?”
“我知道了!”沁灼突然以掌頓拳,興奮地叫了起來,“石天堅持的是他對白無瑕的愛。他在期盼白無瑕有一天可以回到他的身邊。因為——”她的眼睛突然放出了光彩,“白無瑕沒有死。”
夕蕭雙眼頓時變得雪亮。
紫衣慢慢地抬起了頭,她望著沁灼,眼中閃過一抹奇特的光芒。她笑了起來,格外的嬌媚,“所以,石天雖然落寞,卻不傷心。因為他知道,白無瑕沒有死!
她突然站了起來,“那我們現在就去問他。”
夕蕭笑了起來,“這只是我們的猜測而已。沒有證據,他未必肯說!所以,我們不如回趟白云山莊。白無瑕既然是在那里‘死‘的,那么必定會留下一些線索!
“好啊!那我們現在就出發!”沁灼頓時開心起來。
夕蕭抬起手就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笨蛋,F在去的話,不但容易被白奇英發現,還有可能引起石天的懷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沁灼摸著自己的腦袋,不由得承認他的謹慎。但是她仍舊氣憤他的隨意動手,于是掄起拳頭,朝他追打開去。
夕蕭自然嘻嘻笑著,閃躲開來。
于是屋中,頓時熱鬧起來。惹得沉靜的梅花林,也一下子,生動起來。
冬季的夜晚,格外的寒冷。
天早已黑透,路上行人早已絕跡。
夜行中的人,一身黑衣,仿佛融入了夜色之中。
白云山莊,亦被黑色籠罩,唯有連廊之上掛著的燈籠,透出點點亮光。
假山之后,模模糊糊映出道人影來。
修長的身材,在黑衣的束縛下,顯得更加挺拔!
窄長的臉蛋,俊美的五官,白凈的膚色,令他在黑夜中,看來格外美麗起來。
他的眼中閃著光亮,便是夕蕭。
本來沁灼也吵鬧著要跟來,但屋外如此天寒地凍,她又那般怕冷,他怎會同意?于是安排她和紫衣在三星幫盯著石天,看他有何舉動。
當然,石天是絕對不會有任何動作的,如果要有的話,白無瑕早就已經可以復活了。
他盯著面前的院子,唇角的笑容慢慢擴散開來。
要查白無瑕,按理說應該從她的屋中開始著手。但是,他卻到了聽鶴院,白老莊主生前居住的地方。此時一派肅穆。居然連一個看守都沒有。
當真如此放心!
夕蕭在心底笑道。白奇英果然明白人的心理。派了許多人看守無瑕院,仿佛內有無數珍寶一般。他想必料定會有人來查白無暇之事,所以,提前做了許多的準備。
但夕蕭豈是尋常人。他知道,如果他前去無瑕院,必定無功而返。一個人,若是太大張旗鼓,反而會引起別人的疑心。
白奇英可謂適得其反。
無瑕院若是已被整理過,那么整個白云山莊只有一個地方,或許還可以查出些蛛絲馬跡。
這個地方,必定要人想象不到。
夕蕭的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那么,就只有聽鶴院了。
他的身形突然動了動,轉瞬已經進了主屋,并且帶上了房門。
屋內簡潔得很。看來白家老莊主白聽鶴,生前的生活相當簡單。
夕蕭緩緩環視了四周。目光落在臨窗的桌上。桌上有方硯臺。硯臺上還擺著一支毛筆。
他緩緩走了過去。拿起毛筆,指尖輕輕觸碰了一下,發現筆頭早已變得極硬?磥硎窃S多天沒有人用過它了。
突然,他的眉蹙了起來。
這里有筆,有墨,卻沒有紙。
墨是研過的,筆是用過的,但是卻沒有寫滿字的紙。
他的雙眼頓時變得雪亮。
沒有紙,只有兩種可能。一是,有人拿走了紙;二是,白老莊主將紙藏了起來。
不管是哪種可能,都只能證明一點。紙上寫的,肯定是白家莊的秘密。
而白家莊最大的秘密,便是白玲瓏的死。
夕蕭緩緩走到床前。
白老莊主最后待過的地方,便是這里。當時他是瞪著雙目的,想來也是有些死不瞑目吧!
想想也是。”蝗撕λ,怎會瞑目!
突然,夕蕭呆愣了一下。隨后,唇邊竟露出了一絲微笑。
他一躥,便上了床,抬頭望去,卻見床的頂帳被撕開一個小口。而那開口處,似乎有什么正露著一個小角。
修長的手指,向上探了探。隨后,他嘴角的笑意,更濃。
死不瞑目,是因為想要說的話,要讓人看到。
夕蕭一個轉身,下了床。他的手中,分明多了一張紙。
他從懷中取出火鐮,輕輕一敲,然后點燃了桌上的蠟燭。就著燭火,他便展開信紙,竟然只有短短數語。
“殺人償命,我兒勿恨。及見瑕兒,訴我之悔!
及見瑕兒——
夕蕭笑得輕松起來。那就是說,白無瑕當真沒死了。
“砰!遍T突然被推開。
走進門來的,是白奇英一人。
他沉著一張臉,眼中似乎有些怒容。他看著夕蕭,沉聲說道:“夕公子,深夜至此,似乎有些失禮了吧!”
夕蕭笑了起來,“哦!不失禮不失禮。我不介意你來打擾我。咱們也有一整天沒見了吧!我還真怪想你的!”
白奇英頓時瞪大了眼睛,看著面前嘻嘻哈哈,毫無正經模樣的黑衣男子,他的心中居然產生了深深的恐懼感。
這個男人,闖入別人的地盤,居然還能如此鎮定,甚至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模樣,他難道真的尋到了什么?
他突然皺起了眉,冷冷說道:“夕公子,深夜到訪,究竟為了什么?”
夕蕭揚了揚手中的信紙,撇了撇嘴,一臉的無奈,“只找到了這個!”
白奇英臉色一變,頓時上前搶過。
夕蕭任由他拿去,只是聳了聳肩,提了提眉,仿佛對他這種強搶的行為,有些不贊同。
那信紙上只有幾個字,本來很快就能看完。但是白奇英足足盯著它,看了半晌。
夕蕭看著他的模樣,不禁蹙起了眉,他湊上前去,手輕輕一伸,白奇英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信紙便又回到了夕蕭的手中。
夕蕭拿在手中仔細看了看,又對著蠟燭反復照了照,然后一臉不解地望著白奇英,“哎,你在看什么。繘]什么特別的嘛!”
白奇英滿臉凝重地盯著夕蕭,一字一句說道:“你知道了什么?”
夕蕭搖搖頭,“除了知道白無瑕沒死之外,還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嗎?”
他的這句話,令白奇英迅速白了臉色。他辛辛苦苦要隱瞞的東西,居然被夕蕭如此輕松地說了出來。
他的眼中滿是怒意。其實,他很想殺了夕蕭,但是,他卻沒有這個把握。普天之下,能夠碰得了夕蕭的人,少之又少。而他,并不在這個范圍中。
所以,他除了憤怒,別無他法。
他沉聲開口:“你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