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確是不太了解他,你和他交往過的女人很不一樣!
決定不發一語,她不理解陸晉跳躍式的敘述想表達的是什么。
“他六歲時才來到陸家,我還記得他外婆把他交給我父親的情景,他和我們兄弟倆一起生活了十幾年——”
“兄弟?”
“噢,忘了介紹,我有個小一歲的弟弟,叫陸優。”
她在嘴里反復默念這個名字,腦海捕捉到一些畫面,她再抬眼端詳陸晉,不由得冒出一句:“陸優和您滿相像的。”
他十分訝異,暗自揣度了一下可能的情況,原本平穩的語氣略顯不安:“我忘了你見過陸優一面,就是他向我提到你的。佟寬透露了多少我們之間的關系?”
她微傾著頭,眨了眨眼,沒有吐露任何答案。
“過去我們相處,的確有過不愉快,但那也是年少氣盛的事了。這也怪不得我們,當年我父親到香港出差一趟,認識了他母親,以為不過是逢場作戲,誰知道竟還有尾聲,我母親對男人這種事從來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把對方的孩子帶回家又是一回事,哪個女人能做到盡善盡美?這當然要怪我父親,他承諾要照顧對方,對方出了意外,總不能讓佟寬流落在外,他生母那堆窮親戚哪個不拚命把他往外推?總之,陸家仁至義盡,雖然不能讓他認祖歸宗,該有的照料可沒有少,他對我們若有微言,就太不替我們設想了!
她悉心聽著,黑眼越聽越瑩亮,偶而閃動一下,并無太多反應。
“他應該很清楚,我父親若不是我外公原家當年鼎力支持,不會有今天的陸原企業,指望我父親是不可能的,原家至今仍占了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他即使有再多企圖,董事會是不會讓他有發揮作用的。”
陸晉語意越發明朗,她垂落眼睫,似乎正努力思考,但依舊緘默。
兩人無言許久,送上的冷飮皆一口未動,陸晉開始不耐。
揮擊出去的球沒有相應的球路,他反而不知該如何掌握下一回合發球權。佟寬舍棄了艾伶,不再和范爾晶見面,除了羞辱他和陸優的目的已達到,多半是為了林詠南。但這個女人就這么端坐,也不驚慌失措,教人無從探底。
再僵持下去,應該不會有何作用,他索性攤牌。
“林小姐,首次見面就和你談這種不光彩的家務事實在很無禮,不過我也是逼不得已,我們兄弟倆和他談不上話,希望你替我們傳達一聲,請他適可而止。
他的男性魅力我們領教夠了,也認栽了;榧s吹了,怪我們自己手段不足,留不住女人心,這點我無話可說,其實學生時代就已如此,只要他想,女人總是選擇他。但陸優的事,請他高抬貴手,說到底是一家人,何必逼人太甚?我父親不會虧待他的,本想替他找一門風光的親家,對陸家對他都好,他最近出了這幾手,真讓人傻眼,我們反而不知該怎么對他了!
她忽然抬起頭,有力地審視他!吧洗尉褪悄愦蛄怂?”
“唔?”
“小時候你們也常這樣對他嗎?”
他呆了一下,這個看起來與世無涉的女子反應出人意表,竟聚焦在無關緊要的小事上。他干笑幾聲:“都是男生,打打鬧鬧是常有的事怎能當真?”
“以后請別再動他!彼龑⑴绲纳l利落地綁個馬尾,再把整杯紅茶一飮而盡,背起購物袋直起身,眼神堅定,重新強調一次,“你們之間的事我無權干涉,我可以試著問看看,但請你別再動他,他不計較,我很介意。你是成年人了,君子動口不動手!
“你以為他是君子?他可是加倍奉還!”他節制已久的情緒乍變,忍不住尖酸起來,“別太天真了,你在這里買菜的時候,還不知道他睡在哪張床上呢!”
“不勞您擔心,這是我和他的事!彼恍!坝肋h都是我和他的事!
走出冷飮店,陽光閃耀,她瞇起了眼,將購物袋放進腳踏車置物籃,腳一跨,迅捷地騎上馬路,朝回家的方向飛馳。
原來這就是佟寬諱莫如深,從未宣之于口的秘密嗎?
那些形塑佟寬面貌的背景慢慢浮現,她的心跳加快,胸口充塞著惶惑。
斜身轉個彎,轉進小巷,沒多久,她跳下車,推車徒步前行,因為一雙眼睛汪滿淚水,讓她無法看清前路。
佟寬萬分不解,林詠南一掃神思不屬,重新活躍了起來。
她開始進行搬家的前置作業,房子退租,結束木工課程,出清存貨,暫時不再接單,衣物用品分類裝箱打包,因為一人作業,幾乎沒有空閑的時候。
他得空南下探望時,打包作業已完成三分之二,所有物品全都屬于她,他只能袖手旁觀插不上手。
她額頭冒汗,東奔西跑,想到了便來和他說一下話,不久又跳開忙活。家里到處堆置箱簍,櫥柜多已拆卸,失去了家的原貌,他無法靜心忙自己的事,只能為她遞茶水,逗逗芬達。半天過去,他終于難耐自己的多余,在她經過時攔截住她,把她兜在眼前仔細瞧她。
“安靜一會,你到處晃得我頭疼。”他擰起眉頭。
“噢,對不起!彼姘察o,不再走動,只是不停喝水。
“你還好吧?”不等她回答,他視線下移,審視著她的下半身,一只手忽然探進她的裙頭,摸索她的小腹,像在探測什么。
她吃了一驚,按住他的手,“你在干什么?”
“你沒瞞我什么吧?”
她呆了兩秒,直愣愣和他對視,他怏怏不樂地閉了閉眼,“你有事就說一聲,我不會不接受,有孩子就生下來,沒什么好考慮的。”
“嗄?”她腦筋一轉,明白了他的意思,趕緊澄清:“不會啦,我都有按時吃藥啊。”
“吃藥?你沒告訴我你在避孕!彼麤]來由的不悅。
“現在兩個人不是很好嗎?”她瞇眼笑,摟著他的腰轉移話題:“對了,既然要搬到臺北了,我想回巴西一趟,處理我媽留下來的房子,當初我并沒有打算長留下來的,空在那里總是不好!
他垂目思索良久,搖頭:“等我工作告一段落,我再陪你去,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不用擔心啊,我在那里生活了那么多年!
“就是那么多年才擔心,也許會有人讓你不想再回來!
她定定看著他,看著那雙無意間透著冰涼和漠然的美麗眼睛,當它們落在別的女人身上時,心里都在想些什么?當他謀劃著讓他的兄弟為過去所做所為付出代價時,到底是痛快還是早已麻木?他只字不提的過往全然拒絕外人探掘,他有多想一筆抹煞?
她撫摸著他的臉,他那只要一天不刮就會出現青髭的下巴,他總愛用它摩挲她的臉,讓她拚命閃躲笑個不停。
“佟寬。”她笑著喚他!瓣憰x來找過我!
他的容顏剎那轉寒,溫柔盡失,用力握住她的上臂!笆裁磿r候?他說了什么?做了什么?”她的心不在焉果然其來有自。
“別慌,佟寬,那是遲早的事!彼淌芩麖姶蟮闹竸偶又T的壓力,細聲撫慰,“沒事,真的,我相信你,無論你做什么決定,我都相信你,他們和我們無關。”
他緊繃的面龐稍微緩和,呼吸依然沉重,含著一股遮攔不了的怨忿。
“所以,你也要相信我,無論我做什么決定,一定是因為愛你!
他緊抿著唇,面色前所未有的陰黯,想說什么,喉結動了動,還是無言,他完全不想提起那些人,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