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快點,紅箋已經不能再耽擱了……”凌墨筠急得團團轉,“他們在哪兒?我親自騎快馬去迎接,不,我不能離開紅箋,快派人去……”
“冷靜!筠兒……”
“紅箋,紅箋,找到師父了,你有救了,知道嗎?”凌墨筠握著荷紅箋的手低語,“我不會讓你離開……”
大顆大顆淚水滴到荷紅箋蒼白的臉上,而凌墨筠似乎毫無所覺,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兀自念叨著,樓伯不忍地轉過臉。凌云天嘆氣,對這個傻兒子,他已經毫無辦法了。
楠鉉和碧、周薦一起到達凌府,碧師叔看到荷紅箋的第一眼,撲上去大叫:“紅箋寶貝,師叔來看你了……啊——我的親親師侄怎么會傷成這個樣子?”
“叔叔,我就說嘛,當初就不該讓紅箋留在凌家!敝芩]在一旁落井下石,“紅箋和他一起一點都不快樂,卻不得不強顏歡笑。哼!”
碧抓著凌墨筠大吼:“小子,你是怎么照顧我的寶貝師侄的?你賠我的紅箋寶貝!”
“夠了!”還是楠鉉比較理智,喝止了他們,“都什么時候了,還有時間說廢話!我先看看紅箋的情形!
碧和周薦乖乖地閉上了嘴。
“怎么樣?”碧湊上來急急問道,荷紅箋鎖骨間的黑色痕跡讓他倒吸一口冷氣,“怎么會這樣?”
楠鉉忍著心疼鎮定地把脈,好一會方道:“她體內的母蠱被酒沖了,狂躁之下吸取了她的精血,傷了心脈,又沒有及時救治,現下情形很不好!”
“師父,您有辦法嗎?”凌墨筠焦急地道,“求您一定想辦法救她,需要什么您盡管吩咐!求求您了!”
“她是我的徒兒,不用你說我也會盡力的!遍C不滿地瞥了他一眼,當初算出紅箋和他有段塵緣,又看他對紅箋情深義重,才讓她留在他身邊。誰知他竟讓紅箋受這樣的苦楚,真是辜負他的信任!不過心中雖然不滿,但看凌墨筠憔悴的樣子,也不好再責怪他,他心里承受的痛苦更深吧。
“先準備熱水、新鮮荷葉!”楠鉉吩咐。
“師父,有辦法了?”凌墨筠大喜,忙叫人快快照辦。
一大桶熱水抬進屋里,楠鉉將荷葉細細切碎泡在水桶里,拿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丸塞進荷紅箋口中,然后把她輕輕放在水里。凌墨筠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一定撐住啊,紅箋!
水很快就變成黑色,“快,再換水來!”另一桶熱水馬上送來,荷葉也已放在水中,將荷紅箋移到新泡的荷葉水中,一會兒水又變成了黑色。忙活了大半宿,天邊漸漸露出了魚肚白,換了七八次水,水終于不再變色,荷紅箋臉上的黑氣也慢慢淡去。
楠鉉搭上荷紅箋的手腕,凌墨筠緊緊盯著他的臉,楠鉉眉頭一皺,他的心就怦怦亂跳,楠鉉眉頭一舒,他的心又高高提起……“脈象已經正常了。”
“這么說,荷紅箋沒事了?”凌墨筠喜形于色,大伙也露出了笑容。
“哪會沒事,”楠鉉搖搖頭,“剛才只是排出了毒素,讓狂躁的母蠱安靜下來而已,暫無性命之憂。但是母蠱繼續留在體內一日,終會損害本元,箋兒一日不能好。”
“那、那師父快把母蠱取出來啊!”凌墨筠急急道。
“談何容易!先從外抑住高燒再說吧!遍C開了個藥方,凌墨筠吩咐人抓來了藥。
“師父,這藥不熬嗎?”
“這是外敷的,給箋兒涂滿全身,清熱排毒!遍C將藥研細和成泥。
凌墨筠搶過藥,“還是我來吧。”
小心翼翼地將墨綠色藥膏涂到荷紅箋身體,這是凌墨筠第一次看她的裸體,手輕輕地撫過少女起伏有致的曲線、滑膩的肌膚,心里卻沒有一點情欲,只有滿滿的憐惜。
“唔……”昏迷中的荷紅箋難受地輾轉反側。“啪”地一滴淚水落在她臉上。
紅箋,我不會再讓你受苦。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靈犀一線’母蠱必須取出來!不然紅箋恐怕就捱不了多久!遍C皺著眉,“可是……”
“要怎么做?需要什么您盡管吩咐!”凌墨筠連忙道。
楠鉉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如果凌家所有的家產或要你的性命呢?”
“凌家所有的家產,我做不了主,家父才是凌家家主。不過我掌握的那部分財產絕無問題。如果要我的性命,只要能救紅箋,我立刻奉上!绷枘藓敛华q豫地說。
楠鉉注視著他,似乎要看穿他的靈魂,而凌墨筠在他銳利的目光下沒有絲毫退縮。
好一會兒,楠鉉唇邊滑過淡淡的微笑,“其實,‘靈犀一線’是不能取出來的,只能互換,也就是母蠱和子蠱通過寄主的血換過來,子蠱對人體無害,紅箋體內的母蠱換成子蠱,自然性命無憂了。只是以子蠱換母蠱的人卻很危險。”
他就是那個體內有子蠱的人,唯一能救紅箋的人,“那請師父快動手吧,把紅箋體內的母蠱換給我!”凌墨筠由衷地喜悅,不僅為荷紅箋終于有救了,還因為能救她的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救心愛的人的生命,這也是一種幸福啊。
“你不知道后果!”碧的聲音沉下來,“被酒精刺激過的蠱母進入你的體內,會非常暴躁不安的,那種痛苦……”打個冷顫,“簡直生不如死!如果你不能熬過這一關,你就會瘋狂而死!”
“我不怕!”凌墨筠堅定地說,“為了她,什么樣的痛苦我都不怕……”
楠鉉搖搖頭,“不必了,好意心領……”
“不是什么好意不好意,”凌墨筠無比堅定地說,“我愛她!所以她的苦我愿意擔。”不再逃避,不再隱瞞,他想向全天下宣布:凌墨筠愛荷紅箋!,只希望她可以醒來感覺到他的愛……
“即使她會忘了你?”碧突然冒出一句。
“什么意思?”周薦很疑惑。
“蠱母會帶走一部分或者全部的記憶,”碧盯著凌墨筠,“紅箋醒來,很可能會忘記你,忘記你們共同生活的一切,你也不在乎嗎?”
“忘了我……”凌墨筠低低喃道。如果她不再認得他,如果她的記憶中不再有他們曾經的點點滴滴,這樣的她還是他的紅箋嗎?不,只要她還活著,只要她能像以前一樣站在陽光下笑,躲在樹上睡覺……就算不記得他,就算他再不能走近她,他、也愿意,“沒關系,她忘了我,我記住她就是。她忘了的所有事,我都替她記著。以后,我的頭腦不再屬于我一個人,而是承擔了兩個人的記憶!”
楠鉉和碧看著凌墨筠,交換了一個眼神,楠鉉拍拍他的肩膀,“準備換蠱吧。”
“姓凌的,你還不是那么差勁嘛!敝芩]想表達一下心里的感動,躊躇了好一會,才蹦出這么一句,自己也覺得有些尷尬,摸摸鼻子走開。
楠鉉正在準備醫治愛徒的藥材時,來了個出乎意料的人,“凌當家?”
凌云天關上門,斟酌許久才說:“楠鉉師父,我很感謝您和紅箋多年來對墨筠的照顧……”
“凌當家有事不妨直說!
凌云天干咳一下,“如此,在下就直說了。前些日子,凌家出了件百年難遇的大喜事,皇上下旨,賜墨筠云昭侯爵位,并與安陽郡主成婚。可誰知墨筠這小子竟然在就要拜堂的節骨眼上,突然取消了婚禮。凌家顏面盡失,得罪了安陽王且不說,這件婚事是皇上下旨賜婚,墨筠這么做就是抗旨!凌家上下都要因為他的任性舉動大禍臨頭了!”
“這與我有什么關系?”楠鉉皺眉道。
“這……墨筠取消婚禮的原因,是因為紅箋……”
“我明白了!遍C早已料到,“凌家主有何打算?”
“咳,其實紅箋是個好孩子,在下也很喜歡她……不過筠兒與安陽郡主有婚約在先……咳!”
聽出言外之意,楠鉉很爽快地點點頭,“您放心,等箋兒一好,我就帶她走,決不會影響凌少爺的婚事。”
“咳!在下不是這個意思,”他的干脆讓凌云天更加尷尬,“其實在下并不反對筠兒娶紅箋姑娘,不過恐怕要委屈她做妾,等和安陽郡主的親事辦完,再……”
“不可能!”楠鉉斷然地搖頭,“我不會讓紅箋做誰的小妾的,天皇老子也不行!現在我要忙了,凌家主不必多說,請回吧。”
凌云天碰了一鼻子灰,但卻沒有生氣。他這樣操心,還惹得人憎狗厭的,到底是為了什么呀?
凌墨筠抱著荷紅箋隨楠鉉來到冰窖里,按楠鉉的要求把她放在一個巨大的冰塊上。
荷紅箋鎖骨間那個黑色的痕跡變成深紅色,凸了起來,有什么東西在皮膚下面蠕動。
楠鉉用小刀在凌墨筠手上劃了一下,將血滴進茶杯里,又將荷紅箋扶起來,讓碧和周薦一邊一個架起來,身子前傾,然后拿出一根特制的銀針朝突起刺下去!血一下子涌出來,滴進另一只茶杯。楠鉉看看差不多了,將墨色藥膏涂在傷口上,然后用棉布層層包裹住。端起凌墨筠的血,撒進藥粉,喂給荷紅箋喝下,松了一口氣,“好了,送她回起云閣休息吧!敝芩]抱著荷紅箋回起云閣了,凌墨筠留下來。
“后悔也來不及了!遍C端起盛著荷紅箋血的杯子遞給凌墨筠。
“我不后悔。”凌墨筠將杯子里的血一飲而盡。似乎什么東西流進來,不可抗拒地涌進肺腑,像狂猛的潮水吞噬他:痛苦的、迷惘的、壓抑的……沖進來,淹沒他,不能呼吸。只有純正的感受,沒有畫面,沒有聲音,只有感覺,沖擊著他的心臟,他快無法承受了……
凌墨筠緊緊捂著胸口,臉色煞白。
“帶他回去吧。”楠鉉扶起凌墨筠。
碧點點頭,希望再過不久,凌墨筠會感到有這么一雙溫暖的手為他撫去傷痛。
凌墨筠一直飽受著夢魘的折磨,深沉的痛苦幾乎讓他絕望,向著更深的黑暗墜下去……誰?誰在那里?這個聲音是誰?有個光點出現在一片混沌的黑暗里,他努力向那個光點游去,一個熟悉又安心的聲音。光點越來越大,他終于游進光圈里,被明亮的光芒包圍。
“醒了?”眼前是碧師叔的俊臉,好奇地問,“夢到了什么?”
“光,我夢到光。”凌墨筠將額前的亂發撥到一邊,“很亮,很溫暖的光,好像有誰在那里,拉我出來,真是不可思議!蹦欠N溫暖很熟悉。
“是箋兒!
“紅箋嗎?”難怪很熟悉。
“蠱母在箋兒體內生活了十多年,帶有她的記憶,她的生命印記!本褪悄堑拦猓诎道镒钜鄣墓。
是嗎?那么你永遠活在這里。凌墨筠默默地將手放在胸口。
碧沒有再說話,凌墨筠,還有更多的痛苦等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