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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的森林 第二章 作者:葉山南
    夜晚時分,葉知秋洗完了澡,照例在房間里燃起薰香,放上音樂,然后走到鏡子前用吹風機吹干濕發。

    空氣中彌漫著薰衣草的恬淡香氛,CARPENTERS《CLOSETOYOU》的輕柔歌聲在室內回蕩,舒緩的女聲在唱:

    “Whydobirdssuddenlyappear,everytimeyouarenear?Justlikeme,theywanttobeclosetoyou.Whydostarsfalldownfromthesky,everytimeyouwalkby?Justlikeme,theywanttobeclosetoyou……”

    每次當你靠近我的時候,為什么鳥兒會突然出現?就像我一樣,它們想要,靠近你;每次當你經過我的時候,為什么星子會突然墜落?就像我一樣,它們想要,靠近你……這是她很喜歡的一支老歌,只是歌中所吟唱的情緒,一直使她迷惑不解。為什么鳥兒會突然出現?為什么星子會突然墜落?這又不是在拍卡通片。還有,最離譜的是,為什么會有女人會莫名其妙地想要靠近一個男人呢?

    這種感覺,她從來不曾體驗過。即便是對她心向往之的翁士杰,她也是僅僅滿足于幾通越洋電話的淡淡交往,不曾想過要接近實體的他,更想象不到接近他時會有什么花兒綻放、鳥兒雀躍的夸張感覺。

    從小到大,因為自己的性子孤高,是以從沒有特別要好的女性朋友來告訴她愛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進入“森林”工作以后,偶爾聽到同事們聊起戀愛時的激越感受,她也只會不屑一顧地撇撇嘴,打心底里認為那都是小兒科、不成熟的表現。

    活了二十九年,她從未談過戀愛,也不知道心動的滋味為何。早些時候,身邊的追求者不少,但都被她的孤傲和不可一世給打了回去;到了近兩年,工作越做越出色,身邊的好男人卻越來越少。而像她這樣自視甚高的女子,偏偏又是不愿意將就的。

    不如就這樣過一輩子吧!有時候她會這樣想。做一個自由的單身貴族,每天下了班,有音樂和美景陪伴她,一切都是精致而唯美的,少了那些沒品位臟兮兮的臭男人的打擾,不也挺好?

    只是,這樣的單身生活,終究是有幾分的……寂寞呵。望著自己鏡中的容顏,她淺淺地嘆在心底:如此美顏如玉,緣何竟遇不到一個慧眼識玉之人?

    她吹干長發,用一根木簪松松地挽了一個髻,正要走進廚房去為自己泡一杯茉莉香片,門鈴突然響了起來。

    她一向不和鄰居多有來往,這種時候會是誰?葉知秋瞇起眼,盯住門板:上帝保佑最好不要是……

    她拉開門,果然看到一張帶著閑適笑容的俊臉,高大的身軀填滿了門框。

    她馬上板起臉,“你想怎么樣?”

    高穆平卻以一種頗為欣賞的眼光瞧著她。人說卸了妝的女人是不能看的,可是這女人不同。此刻的她不施粉黛,臉龐卻光滑得像一只雞蛋;身上披了一襲中式復古的米白色晨縷,上頭的刺繡小花很是精致可愛;長發松垮地挽起,比之白天的犀利干練,更多了幾分嫵媚,而顯得風情萬種。

    這樣的一個女人,連生起氣來都是迷人的。

    于是他笑了,“找你幫忙啊。”他揚了揚手中的油漆桶,一股刺鼻的氣味頓時沖入葉知秋的鼻間。

    她連忙大皺其眉,后退兩步,“喂,你干嗎?”這男人,真是怕了他,連晚上都不肯放過她嗎?

    “我正在粉刷墻壁,如果沒有人幫忙的話,可能會弄到很晚!彼Z氣溫柔地陳述事實。她立刻瞪他一眼,“你粉刷你家的墻壁,關我什么事?”

    “我們是鄰居,互相幫忙是應該的!彼Φ煤芎挽,絲毫不為她的兇悍所影響!昂牵热皇沁@樣,那就請你幫我一個忙,別、來、煩、我,OK?”現在是下班時間,她可不想再對著這沒品的男人,“我要睡覺了,你請便吧!彼檬滞粕祥T,卻被他一把攔住!叭~知秋,你這樣很不夠朋友哦。”高穆平可沒打算放過她,一只手抵住門框,不讓她關門。不知怎地,自見到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在犯賤。她越討厭他,越抵觸他的靠近,他就越想接近她,逗弄她。說不出這種惡劣的情緒從何而來,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玩心。

    “高穆平,誰跟你是朋友?”他們明明是上司和下屬的關系好不好?

    “那我總算是你的助理吧?”他無奈地掀掀眉,看來自己又被她嫌棄了。唉,這女人真是特別地令他挫敗,若是別的女人聽到他說要和她做朋友,不知會有多高興呢!

    “助理又怎么樣?”

    “助理明天要請假,留在家里粉刷墻壁!彼拥庙樋。

    葉知秋立即杏眼圓睜,大叫道:“不準!”開什么玩笑,現在珠寶設計大賽開賽在即,她每天忙得恨不得多生出兩只手來,這家伙到任第二天居然就說要請假?

    “我也不想的,可是我家墻壁沒人粉刷。”對于她的怒焰,他回以無辜的一攤手。

    你家墻壁沒人粉刷會死。窟@一瞬間,葉知秋很想這樣吼他一句?墒强此荒槣匚暮挽愕男Γ蝗婚g又懊悔起來:瞧瞧自己這氣生得多不值得!她在這邊氣得胸悶不已,人家可是沒半點兒損失,照樣給她笑得陽光無比燦爛哩。不就是粉刷個墻壁嗎?小事一樁,也只有無聊低格如高穆平者才會如此較真地對待。她要是真為了這個跟他吵,豈不陪他一起無聊?“好吧,幫你就幫你!彼尣健UJ識高穆平不足二十四小時,她似乎一直在讓步。

    “謝了,葉知秋!彼冻鰸M意的笑容。在走道的昏黃燈光下,他的牙齒格外潔白,一瞬間讓知秋有些恍惚,想起電視上那些牙膏廣告中的健康帥氣大男孩來。

    這個高穆平雖然惹人討厭,可人長得倒不賴。她居然冒出這么個念頭。

    知秋跟著高穆平來到隔壁他的公寓,一進門,就被地板上堆著的諸多油漆罐桶嚇了一跳——

    “高穆平,你玩過家家?不過就是粉刷個墻壁罷了,你買那么多種顏色的油漆干嗎?”房間里堆了少說了20桶油漆,從白到黑,藍綠黃紅,色譜上所能見到的顏色怕是他全買來了。

    她瞪著面前的色彩斑斕,又瞪著身旁的101號微笑男。

    “我覺得用得到,所以就買了!彼θ萜胶偷亟忉專缓箅S手扯了件寬大的T恤塞給她。

    “拜托,這么多哪里會用得到……”她正在嘟囔,忽然發現手中多了團白白軟軟的東西,“這是什么?”她微怔。

    “我的舊衣服啊。你換上它,省得呆會兒刷油漆時弄臟了自己!

    天哪!他的衣服哦,還是舊衣服!她馬上手一松,將T恤扔回他身上,“我不要!”那眼神驚恐得像是看見了SARS病毒,不禁讓高穆平好氣又好笑。

    他的舊衣服有那么骯臟嗎?瞧她那一副避之不及的模樣,他心里還真有些受傷呢。不過,他仍舊維持著好脾氣的溫文笑容,道:“葉知秋,我們這是要干活哎。拜托,偶爾穿一下我的衣服又不會死,況且你也不想讓油漆滴到你高貴的蕾絲睡衣上吧?”

    但我更不想讓你的臟衣服沾到我高貴的皮膚。她連連搖頭,直往后退,臉上堆滿假笑,“不用了,真的不用那么麻煩……”

    高穆平見狀嘆了口氣,直接長手一伸抓她到胸前,就把T恤套上她的頭。她嗚嗚悶叫著抗議,他雙手往下一拉,順利地把她的頭從T恤里解放出來。

    “喂,你怎么這樣?哪有強迫人家穿你的衣服的——”她頭一伸出領口就迫不及待地申冤。下一秒鐘,“啪”的一聲,頭頂被人結結實實地打了一下。她瞪圓杏眼,不可思議地望著面前這個打了人還笑得很囂張的男人。他……打她的頭?

    高穆平雙手環肩,站在兩步以外笑睨著她,“葉知秋,你還真像個小孩子!

    他戲謔的語氣中帶著一絲寵溺,笑眼晶晶亮地望著她。

    葉知秋的臉急速地漲紅起來。

    生平第一次有男人這樣對待她:強蠻地替她套上他的T恤不算,還打她的頭?墒牵@種蠻橫粗暴,偏又是這么溫柔親昵,親昵得有絲曖昧。他才認識她不到一天哪,怎么就能如此自然地對她做出這種舉動?

    然而更奇怪的是,對此她非但不覺得反感,反而有些害羞了起來。她輕扯著身上寬大的白色運動T恤衫,發現預料中的嫌惡并未襲來,倒是好聞的香皂味和著淡淡的男性氣息,一時間讓她陷入某種莫名的心緒中。莫名地臉紅,莫名地心律不齊,甚至,還加上莫名地期待……

    瞧她在想些什么!她猛地搖頭,想甩掉心底的異樣情愫,眼睛直瞪著他,紅著臉叫道:“你干嗎打我。俊甭曇舫隹,卻是帶上了幾分嬌柔的意味,令她自己都覺著詫異。“想打就打嘍!备吣缕铰柭柤纾坝X得你可愛嘛!闭f完了,他附下身去調兌油漆,不再看她紅得快要燒起來的雙頰。

    而葉知秋愣在原地,被他的話震得動彈不得。他說她“可愛”?說一個一向不茍言笑性子孤高的29歲的“老”女人“可愛”?一時間她的大腦又陷入罷工狀態,什么都轉不過來,耳邊只回旋著他的那句柔柔的低語:“覺得你可愛嘛……”

    直到一把刷子被塞到她手中,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干……干嗎?”她望著自己手上突然多出來的工具。低下頭,只見他蹲在地上,笑著仰視她傻乎乎的樣子——

    “來幫我刷油漆啊。快點兒,別發呆了,乖!

    一個“乖”字,又讓她不爭氣地紅了臉。

    “高穆平,你那是在搞什么飛機?”

    葉知秋瞪著墻上青翠碧綠的圖案,不禁張口結舌。

    高穆平回過頭。此刻他正手持油漆刷,坐在高腳凳上,他面前的一整副墻面,都是郁郁蔥蔥的樹木景致。“你也看到了,我在畫樹啊!

    “我知道你在畫樹!碑嬆敲炊嗫,瞎子也看出來了,“可問題是,你干嗎要往墻上畫樹。俊彼皇墙兴齺韼退鬯Ρ诘膯?可是一個小時過去了,她卻只被委派到傳遞油漆刷的低等工作,而他老兄倒是畫興大發,直接在墻上潑起墨來了。

    “我在畫森林啊!彼o的答案仿佛她是白癡,“我畫得很像啊,你看不出來嗎?”“我看出來了!彼瓊白眼。做設計這一行的人通常都有美術功底,區區幾棵樹苗當然還難不倒他,“你沒事畫森林干什么?”

    “想畫就畫嘍。”他答得天經地義。

    葉知秋蹙起秀眉,不解于面前這個男人的思維邏輯。剛才打她的頭的時候,他也是說“想打就打嘍”,他的腦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這時,高穆平畫完一面墻,瀟灑地自高腳凳上躍下來,朝她紳士地一鞠躬,“接下來換你了,葉大設計師,讓我看看‘森林坊’首席設計師的實力吧!闭f著他把油漆刷遞到她面前。葉知秋一愣:他不會是要她也陪他畫這些莫名其妙的樹吧?切,她才不要哩!

    “要發瘋你自己發,我可沒那么無聊!彼龀霾恍嫉臉幼悠财沧。

    “這哪叫無聊?你不覺得這樣很有樂趣嗎?”他環肩笑看她鄙棄的表情。

    “哦?樂趣何在?”她挑眉反問。在她眼里,樂趣是事業有成人人稱羨,樂趣是穿名牌過精致生活舒心愉悅,她可不認為這種孩子氣的舉動有何樂趣可言。

    “樂趣就在于,每次我回到家里,看到自己的畫在墻上金光閃閃,就會很快樂呀。”他輕松地一聳肩,與她的緊繃防備相比,更顯得像個孩子,無知卻快樂。

    葉知秋絲毫沒覺得他的畫有什么可賞之處,倒是他的雙眸,十分礙眼地閃著墨晶般的神采,令她看得有些恍惚。

    他望著墻面,緩緩道來:“我們工作的地方,不是叫‘森林坊’嗎?我把自己的家裝飾成森林,這樣我回家的時候會比較有歸屬感,工作起來也會比較有靈感!

    “哦?那要不要順便在天花板上掛幾根藤條,再順便拍個人猿泰山?”她諷刺地道。不知怎的,竟有了和他斗嘴的興致。

    “有何不可?”高穆平笑了。她的伶牙俐齒令他頗為欣賞,“不愧是‘森林’的首席設計師,很有創意嘛。”

    葉知秋瞪著他怪認真的表情。這家伙聽不懂什么叫諷刺嗎?“高穆平,有沒有人說過你很無聊?”

    “沒有。倒是有人說過我很帥。”他一點兒也不害臊地回嘴。手底下卻不曾停,手腕三抖兩轉,在墻壁上畫出一只胖乎乎毛茸茸的橘紅色松鼠,在滿墻綠意的襯托下,漂亮可愛極了。畫完了,他雙手環肩,滿意地審視著墻上自己的杰作,嘴里嘀咕道:“給它取個什么名字好呢……啊,有了!”他突然轉頭望著葉知秋,隨即,咧開一抹不懷好意的笑,“就叫小秋秋怎么樣?”

    “喂,你——”不要欺人太甚哦!她葉知秋雖然修養一流脾氣溫和,可是兔子急了也是會咬人的!她思索一秒,隨即也毫不猶豫地自油漆桶里撈起一把刷子,開始往墻上畫。不一會兒她就畫出一只大野狼,長長的嘴巴灰灰的毛。然后雙手叉腰,不甘示弱地回瞪著他,“這只畜生叫高大狼,專門欺負森林里的弱小動物!

    高穆平先是一愣,然后爆發出有趣的大笑,“哈哈,好名字……”他也提起筆,跟她卯上了,“小秋秋喜歡穿香奈兒套裝,總是一副驕傲不可一世的樣子——”他說著在松鼠身上畫上兩個相疊“C”字的香奈兒LOGO。

    “高大狼穿著超級沒品的,總是穿夾腳的人字拖鞋——”她飛快地在狼爪上補上一雙人字拖。哼,才別想她會輸給他呢!

    “小秋秋很容易發火呢,上次被人不小心弄臟了鞋子,結果她抓狂暴怒——”嗖,嗖,嗖!松鼠的頭上燃起三叢火焰。

    “高大狼的理解能力有點兒糟糕,別人諷刺他,他基本上都當是稱贊——”她立馬跟進,在大野狼頭上畫了三個問號。

    “小秋秋……”

    “高大狼……”

    兩人你來我往地抬著杠,絲毫不覺得好端端的一面墻已被涂抹得不成樣子。互相吐糟看來真是個有趣的游戲,漸漸地,葉知秋忘了她身為高雅女人的所有禁忌和矜持。興致所至,她索性在地板上跪坐下來,伸手將額前的劉海往后拂去,只專注于眼前的游戲,想著如何要把高穆平駁得啞口無言。

    “高大狼蓄著一頭長長的卷發,真是一只臭美的狼族——”她畫到一半,突然停下了手,轉頭定定地看著高穆平;而后者不再說話也不再作畫,只是站在原地,有些呆愣地望著她,眼光有絲驚艷,有絲著迷。

    她……笑起來真美。高穆平望著葉知秋略有些汗濕的笑顏,方才的嬉鬧令她雙頰紅潤,眼神晶亮,幾縷碎發垂在白潤的額角,鮮紅的唇瓣彎出絕美的弧度,這種楚楚動人,是那樣猝不及防地襲擊了他的心房,令他震撼在當場。

    這種笑容,是發自內心的純然愉悅,所以她才會這么漂亮,這么明艷得不可方物。這一刻的她,與白天孤高刻板的她,何止是天壤之別。】磥,她平常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就像遏制住一朵含苞的花蕾,硬是不讓它綻放該有的美麗……想到這里,他居然有絲心疼。在自己的理智所能察覺之前,他走向她,大手撫上了她潔白如玉的臉頰。

    直到掌心沾著了柔潤的觸感,他才覺出自己的唐突來,連忙收回手。

    “對不起,我冒犯了!彼狼福乃疾环。剛才那一秒鐘,這手仿佛不是自己的,是那樣不受控地沖動。

    而葉知秋——她傻傻地望住面前的俊美男子,心中亂成一團,無法做出任何反應。她以為自己應該是討厭他的,可不知為什么,與他相處的時光,卻并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相反還十分令人愉悅。甚至,當他逐漸靠近她的時候,她生平第一次真切地體會到了什么叫“心跳加速”,什么叫“呼吸困難”,而這一切,難道都是討厭一個人的癥狀嗎?

    她不知道。

    只知道,此刻心中激蕩的情緒,竟然像極了那首歌里唱的,“鳥兒突然出現,星子突然墜落”的感覺。

    她猛然低下頭,在一桶清漆里,看見自己酡紅的臉頰和醺然的雙眸。她慌了,急忙擲下一句:“很晚了,我要回去睡了!北憧觳脚艹鲩T去。

    高穆平目送著她惶急的背影奪門而去;她身上穿著他的白色T恤,那明晃晃的白像一朵百合花,在他心底泛起甜絲絲的芬芳,卻又芬芳得很孤傲、很遙遠。

    經過方才的那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對這個美麗驕傲的女人,有了一種別樣的感覺。他笑著嘆了口氣,收拾好油漆桶以后,他在房子中央鋪開睡袋。高大的身子蜷進去,心思卻飛向了隔壁。那個穿走他T恤的女人,該不會也順帶把他的睡眠偷走了吧?翌日,上午十點。

    葉知秋坐在偌大的辦公桌前,望著計算機屏幕上顯示的高穆平的履歷,秀眉連著打了好幾個褶。

    二十六歲的年紀,卻已是美國德州設計院的碩士畢業生。他的設計作品是《VISION》(視覺)雜志的?停诿绹眠^大大小小不下20座獎項。他是個新人沒錯——珠寶設計方面是個新人,而在室內設計、櫥窗設計方面卻是美國業界公認的鬼才設計師,就連政府部門也曾出重金請他設計展廳……

    這一大串金光閃閃的輝煌事跡和頭銜,直看得葉知秋冷汗涔涔,心中發毛。這么一個業界奇才,為何中途轉行做珠寶設計?還有,翁士杰怎么會派他過來做她的助理?大材小用得未免太徹底了點兒,難道他用人之前都不看履歷的嗎?她嘆了口氣,她那親愛的半洋鬼子老板哪,真是會給她找麻煩。

    如今,要她如何“處置”高穆平這個天降神兵?更別提他還比她小了三歲,年紀差那么多,怎么也配不到一塊兒去……等等!她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什么配不配,葉知秋你要死了,居然短短兩天的工夫,就對這個新來的助理起了這種邪念?昨晚也是,只不過跟他一起刷個油漆罷了,居然也能刷到臉紅心跳夜不能寐?

    不行不行,她要牢記:高穆平只是個吊兒郎當、衣著隨便、臉上總掛著101號白癡笑容的家伙,就算他鍍過金、得過獎,終歸也是珠寶設計這一行的新人,并且是她的下屬。她與他,就像鯨魚與灰塵,冬天的冰和夏天的蟲……總之,是完完全全的不搭界,不相干,不匹配。

    沉吟片刻,確定自己已心如止水,她才按下電話免提鍵,道:“EVA,幫我叫高穆平進來,我有事跟他談!

    “好的,MICHAEL馬上就到!蹦穷^傳來EVA甜美的聲音,葉知秋聽著卻不順耳極了。才兩天而已,高穆平那小子和EVA已經交情好到互喚英文名字的程度了嗎?還MICHAEL咧,他老兄貴姓杰克遜還是喬丹?

    這時候,MICHAEL先生嬉皮笑臉地自門口踱了進來,穿著打扮依然沒多大長進——一如昨日的T恤、牛仔褲、人字拖。

    “你昨天干嗎中途落跑?害得我到一直干到大半夜,到現在還腰酸背疼呢!彼簧蟻砭拖嚷晩Z人。

    葉知秋聽了臉上一紅。想到昨夜,不禁有幾分羞怯;可是再看高穆平,他仍是一臉的閑適笑容,并無半點兒不自在。

    看來昨夜的事,只有她一個人在多想而已。她有點兒惱羞成怒,板了面孔道:“上班時間不準談私事,老板付你薪水,是讓你為公司做事,不是讓你來閑嗑牙的!

    又來了。每當她擺出這種高傲的姿態防衛自己,他都會感到一陣微微的……心疼。是的,心疼。他不介意她說話尖刻,只是不忍她用孤高的表相困住自己,讓別人無法接近,也讓自己孤獨。因為他看得出,這樣做,她并不快樂。

    既然并不快樂,為什么她還要這樣做?這傻女人呵……他拾回自己游離的思緒,正色地道:“關于這次珠寶設計大賽的資料我已經看過了,現在,你介不介意我看一下你準備送去參賽的設計初稿?這樣以后的工作我會比較容易上手!

    “我找你就是為了這個!比~知秋將一個粉紅色活頁夾放到桌上,“你拿去看,三天以后,我希望得到來自你的建設性意見和建議!

    “沒問題!彼焓纸舆^。正在這時,EVA捧著一大捧雪白的百合走了進來,道:“老大,有人送花給你!闭媸蔷煤捣旮柿兀B一向少與男人有交集的老大也有人送花了呢。哦?葉知秋揚起眉,無法否認這一刻心里是喜悅多過驚訝的。自打上一個追求者被她拒絕以后,已經好久沒人給她送花了呢……然而,她還是維持著平靜的表情,問:“是誰送的?”“沒有說耶!盓VA將花放在辦公桌上,“老大,你自己看看吧。說不定花里有卡片呢!盓VA走后,高穆平立刻開腔:“很漂亮的花,很襯你!彼嫘挠X得她像極了白百合,看上去冷漠孤清,香味卻很甜很雅。

    不過,他不否認,在見到別人送她花的那一刻,他心里不怎么太爽就是了。

    對于他的贊賞,葉知秋不置可否地一笑,開始在花堆中翻找那可能會出現的卡片。因了這鮮花,她終于肯笑了。她笑起來,漂亮得令百合花都黯然失色。高穆平凝視著她,覺得自己心里像裝了個時鐘,滴答,滴答,雀躍地跳著……

    葉知秋自花中找出一個粉藍色的信封,再從里頭抽出一張泛著香氣的信箋。

    滴答,滴答……

    她手勢優雅地展開信紙,讀出:“葉知秋——”

    “等等!”他猛然喝斷她的語音,“別出聲!”他好像聽到了什么聲音……

    “你?”葉知秋被他吼得一愣,抬起頭呆呆地望住他。這男人搞什么鬼?

    這一刻,辦公室里很安靜,靜得只聽到一個聲音:滴答,滴答、滴答……

    “花里有炸彈!”高穆平猝然跳起來,搶了知秋手里的花就往窗口跑。他迅速打開窗,把花束往窗外奮力扔出去。樓下恰好是個噴水池,花團“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隔了三秒鐘,果然“轟”的一聲炸開來,百合花和著水花四濺,足足有六尺高。

    “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EVA和一眾同事聽到巨響,立刻推門而入。只見室內二人均是一臉不可置信的呆愣,四只眼睛互相望著,卻都是沉默不語。

    而這時,散發著怡人香氣的信箋從葉知秋的手中滑落,無聲地跌在地毯上。而那上面,歪斜地貼著兩行從報紙上剪來的小字:

    葉知秋,給你一個小小的教訓,別太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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