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入宮、鄭偉辭官,一代風流名仕從此消失人前。
沒人知道鄭煒為什么自斷前程,直到她重生后偶然來到小廟,遇見化名四空大師的鄭煒,看到滿園梅花以及滿滿的一屋子畫稿……全出自姑姑之手。
她終于明白,愛情不是姑姑一個人的事。
晴蘭與鄭煒成為忘年之交,他愛書、愛酒,她到處搜羅奇珍異本送到小廟,她為他釀造狀元紅。
鄭煒說:“你有一雙漂亮的眼睛!
她其實明白他想說的是:你有一雙夏雨茹的眼睛。
她因為這雙眼睛,方入他的眼。
相識很久很久以后,他才曉得晴蘭與承恩侯府的關系,他的表情很怪,像是……
她不確定,但他對她更好、更有求必應了。
“為什么反悔?”
四空大師聲音傳來,她轉頭,笑眉對上他的眼。
她很愛笑,而他很喜歡她的笑,曾經有個愛笑的女人常這樣看他,她一笑他便心情飛揚。
他說:你的笑牽絆我的心。
她說:那我要天天笑,牽得你的心沒有我不行。
她成功了,他沒有她不行了,可是她卻不負責任地離開他、離開有他的世間。
“情況有變!
這些年,她將前世為周勤尋來的人才一一找回,透過四空大師送到賀巽手上,因為再兇猛的龍若沒有一雙堅強羽翼,無法一飛沖天。
她給賀巽送人,必要的時候還送錢、送糧、送消息,今生他雖尚未表明態度要支持哪個皇子,但她堅定地站在他這邊,她再不要當他的對手。
知道自己即將成為賀巽的妻子時,晴蘭神采飛揚、快樂無比,她寫給四空大師的信里說道:我打算讓他知道,是誰助他一帆風順。
落筆時,她的笑容止也止不住。
她盼著自己的婚姻有個好的開始,她想讓賀巽知道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更想告訴他,夫妻齊心、其利斷金,她會是他最好的助力。
情況有變?四空大師覷她一眼。
果然,在萬客樓那天他就感覺情況不對,怎么將要成親的兩個人,面對面會對出滿腔怒濤?
成親隔天,晴蘭讓白芯送信,取消與賀巽見面。
“我和賀巽都被騙了!彼従徴f著偷龍轉鳳的故事,“他得不到想要的,只能接手侯府塞的次貨,正滿腹怨慰呢。我花大把力氣才勉強讓他相信,自己沒有參與謀劃,倘若這時候讓他知道我做過那么多事……他必會認定,我是覬覦大肥雞的黃鼠狼,一步一步把他誘進圈套!钡綍r她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晴蘭的顧慮沒錯,賀巽本就多疑多思,一層事都能教他想出三層底,假使知道她背后做過這么多,說不準他還要認定,婚事是她一手籌謀而來。
“偷龍轉鳳確實是承恩侯府會做的事!彼目沾髱熇湫Φ馈
那年他們把雨茹送進宮中,卻從旁支接來一個姑娘,企圖與鄭府議親。
聯姻本是結兩姓之好,在長輩眼里媳婦只要乖順聽話就行,更重要的是背后娘家能使什么力。
因此父親同意了,但他打死不肯,祖父想壓著他點頭,于是他逃走了,任何人都無法取代他的雨茹。
他能夠理解賀巽。
“別妄自菲薄,你半點不輸夏媛希。”
雨茹疼愛夏媛希,可他不懂,小時候伶俐可愛的姑娘,怎會長歪了模樣,變得驕縱任性、天怨人憎?
“男人想要的,是心儀的、歡喜的,不是能干賢慧的!
她接手府里掌中饋,順理成章當上賀府少奶奶,秦管事將產業全數交到她手上,但鋪子掌柜看不起一個未及笄的姑娘,總給她使絆子穿小鞋,逼得她手段用罄、時刻周旋,累得一日睡不足一個時辰。
賀巽為官后,心思全放在朝堂上,沒時間管理各項營生,鋪子缺了主心骨,沒人時刻盯住,賀家鋪子收益不到過去的三成,雖然鋪子多、利潤加一加也是筆漂亮數字,但光靠這些數字想扶持某人上位,遠遠不足。
前生,這種事她做多了,心底自有一本明白帳。
“你打算知難而退?”四空大師問。
“我是這種人?”她笑眉相對。
“你不是!
“大師懂我!
他確實懂她,她有股常人沒有的頑強,哪兒難便往哪兒鉆,她與“困難”是天敵、是世仇,非要克了它去。他曾想,倘若雨茹有她這分堅強,會不會改寫結局?
“所以?”
“照舊!
照舊嗎?很好!
“邊關不安定,周勤極力主張鎮壓,有意親自率兵打仗。”
晴蘭柳眉微蹙,這事她記得。前世周敷與月國勾結,贈銀三十萬,讓他們假作出兵伐周,周勤請命出征,短短兩個月打退月國,百官稱頌、皇帝大悅,封周勤為勤王。
他是眾皇子當中,第一個封王的。
“賀巽有意請命,你贊成嗎?”四空大師問。
“贊成。”一個真打、一個演戲,趁其不意,說不定賀巽能把月國拿下,到時潑天功勞,賀家該封侯賜爵了。
“你不怕賀巽遠離朝堂,讓周懸有機可乘?”
“我賭,眼下周勤還不敢謀朝篡位!敝茼愿襁算謹慎小心,前世若非皇帝病重、命他監國,他不敢輕易動手。
“這么了解周勤?”四空大師似笑非笑地瞅她。
了解嗎?曾經她以為自己了解周勤的性情,了解他的心機,卻殊不知這樣的“了解”害自己丟掉性命。
“我不了解他,但我深知朝局,現在皇帝身強體健,而周勤的勢力尚不足與賀巽抗衡,重點是,除他之外,尚無其他的皇子浮上臺面,周勤不需要急于出線。”
攻打月國,不過是想張顯自己的能力與實力,好讓更多人愿意攀附,這樣的攀附隨著時間推進,讓他得到更多勢力。
“你的說法和賀巽一樣!
他也這樣想?果然,最了解你的往往不是朋友而是敵人,或許最懂周勤的恰恰是賀巽。
“大師,再給大哥哥送個禮物吧。”晴蘭沖著他甜甜一笑,她很高興自己早已做好準備。
“這禮你找別人送,我不碰。”四空大師搖手,一口拒絕。
他不想背負過重的崇拜,賀巽的感激讓別人去承擔。
賀巽失望,還以為能見著那個人。
他很清楚,一直有只手默默地在背后幫著自己。
總是想睡就有人送上枕頭,渴了就有人遞水喝,他懷疑過,自己是對方的棋子,但哪家的棋子只有獲得從不付出?
就算真有過懷疑,那么多年下來也足以讓他明白對方的善意,本以為很快就能得見,沒想師父竟說:“緣法不足!
他為自己做那么多的事,怎還會緣法不足,不過是不想相見罷了。
“主子,有人送來這個。”秦管事捧著包袱上前。
賀巽掀開,雙目倏地圓瞠。
那是能連發十箭的弓弩,射程極遠,且不需要太多臂力……問題是,它怎么會在這里?它應該沒那么快現世的。
向來喜怒不形于色的他控制不住地深吸一口氣,壓下滿腔興奮,“誰送來的?”
“他自稱青闌先生,這東西太扎眼,屬下不敢收下,但又怕主子用得上!
青闌先生?賀巽沒聽聞過此人,問:“他人呢?”
“在外頭。”
“快請進來!
那是個身形偏瘦弱的中年文士,年約四十,留著兩撇胡子,氣質翩翩、溫潤如玉,身穿天馬皮袍,頭上一頂貉鼠皮帽,服飾雖然貴重卻不張揚。
他向賀巽拱手為禮后,方才坐下。
青闌一坐下便感受到一股無形壓力襲來,該死!這東西應該是那老家伙送的……
他硬著脖子抗衡,將準備說的話,在心底琢磨個三五遍。
“先生手上怎么會有這種東西?”賀巽坐到他對面。
“前些日子機緣巧合,結識一名鐵匠,在他鋪子里面看見這東西,覺得有趣便試了試,聽說朝廷打算與月國打仗,便想賀大人或許能用上這個!
賀巽眉心緊擰,目光犀利,他看得青闌不由自主地打起寒顫。說錯話了嗎?還是他看不上眼?不可能,那丫頭試過很多遍,有此弓弩相助,戰役必如虎添翼,賀巽沒道埋看不出當中好處。
青闌假裝沒發現對方的審視,拿起弓弩解釋用途。
賀巽不動聲色,面無表情地聽著,卻暗暗把青闌先生從頭到腳打量數遍。
他懷疑,攻打月國的消息是從哪里傳出去的?
截至目前為止,周勤仍在私底下運作,尚未擺上臺面,若非周勤身邊有自己的人,他不會知道這個消息,連皇帝都還不知曉的事,青闌先生從何得知?
他是誰的人?他接近自己圖什么?是否螳螂捕蟬、黃雀在后,有更大的陰謀正等著自己?
青闌被賀巽看得渾身不自在,放下弓弩問:“賀大人不喜嗎?倘若不喜,我把東西帶走便是!
不喜?開玩笑,他可不是好事進門,還矯情推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