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哦,當初我朋友盤下這個店面,絕對是最最聰明的選擇了!你看他現在生意多好,每天數鈔票數到手酸……”何倩妮帶領杜月聆光顧朋友開在步行街上的奶茶店,一推門進去,便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奶茶店老板姚姚從柜臺后探出頭來,“倩妮,不要每次帶客人來都夸我,人家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做掮客的呢!币σκ莻身材細瘦、面皮白皙的男生,戴著銀框眼鏡,看上去書卷氣挺濃的。
杜月聆緊跟著熟門熟路的何倩妮走進明亮寬敞的店堂,在靠窗的位子入座。姚姚端來兩大杯薰衣草奶茶,“這杯我請,請慢用!
“謝謝!痹埋鲮t腆地道謝。
“喂,你那條鏈子呢?”何倩妮咬住吸管大口吸奶茶,不料被糯米珍珠卡住,抓著桌面狂咳一氣。
月聆連忙抽了張面紙遞給她,“還給他了!彼瓜卵,有些傷感地說著。
“為什么要還?”何倩妮白她一眼,“管它真的假的,拿來戴一戴又不犯法!
“那是……他的護身符來的!彼龘u了搖頭,“我沒資格拿!
“沒資格?”何倩妮挑了挑漂亮的柳眉。這個杜月聆,上次還信誓旦旦地保證說藍颯來找過她呢,怎么現在又反口謙虛起來了?“你們不是戀人嗎?”
“哪算啊!痹埋瞿槦崃,緩緩搖頭,“像我這么差勁軟弱的女人,是沒有資格陪伴在他身邊的。”她不自覺引用昨晚岑佩蓉說過的話,眼睛黯了。
“什么。吭秸f越奇怪了!”何倩妮掀眉瞪眼,“你怎么就差勁軟弱了?他又是哪里比較好,在囂張個什么勁兒啊?”雖然一直不太相信月聆會和藍颯那種大明星扯上關系,但這會兒,她可是毫不猶豫要為自己弱弱的朋友辯護哦!賽車明星就了不起嗎?
“今天他比賽!痹埋龃寡弁烂,輕聲說:“而我……甚至沒有勇氣去為他加油!
“比賽?!”這下何倩妮坐不住了,一下子從椅子上跳起來,“有比賽,不早說?!”
“可是……”
“小姐,你還呆坐在這里干什么。俊焙钨荒菁斌@風似的連聲叫道,“有比賽就去看!有多少人想看還看不到哩!有票不看,你傻?”她霍地一下拔掉杜月聆嘴里叼著的吸管,一把將她從椅子上揪起來,死命往門外拖,“快走,快走!嘉定賽車場是吧?可惡,很遠啦,不知道現在去趕不趕得及……”
“倩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我不能去……”杜月聆雙手抓住奶茶店的玻璃門,跟何倩妮拔河。
“少廢話!你不看我想看!”何倩妮仰起脖子,高聲沖門內的姚姚叫道,“姚!車鑰匙扔出來!”
柜臺后的白皙男子不滿地扁嘴咕噥:“每次都用我的車,上次把照后鏡撞歪了,你都還沒去修呢……”
“一部破二手車而已,你在唧唧歪歪什么呀?拿、來、啦!”何倩妮發火了。
“哦!”怒吼果然比溝通更有效果,下一秒鐘,車鑰匙以完美拋物線的弧度飛進何倩妮手里。
“倩妮,不可以……”杜月聆被何倩妮塞入停在奶茶店門口的小面包車里,反對的聲音顯得很微弱。
何倩妮將鑰匙插入鎖孔,猛地一扭,引擎聲隆隆響起,淹沒了杜月聆的最后一絲掙扎,“坐穩了,走啦!”
“刷”的一聲,小面包車以游龍姿態飛了出去,撞翻街邊停放的自行車一部,垃圾桶兩個。
杜月聆嚇得臉色發白,連忙伸手去摸安全帶系上。天……為什么每次都碰上這么玩命的司機呢?
于是,早上九點五十分,她在朋友的脅迫下,飛駛往藍颯筑夢的地方。
上午,十點半。嘉定國際賽車場。
選手休息室里,藍颯對著碩大的全身鏡面穿起車手服,在鼻梁上貼起保護膠布。
站在他身后的岑佩蓉手里捧著記錄板,以公事公辦的口吻說:“今天的比賽充其量只是四圈的試跑而已,并不能完全展現你的實力,所以,你不必太介懷比賽結果。體育總局的人對你抱了很高的期望,他們說,你即使沒拿到第一,還是會參照你平日比賽的各項成績來做綜合的評定……”
“岑!彼{颯回過頭來,沖身后的冰山美人掀唇一笑,“別咒我啊。我這一次——是非贏不可的!
他笑得稀松平常,岑佩蓉心中卻一痛:她太清楚了——藍颯會這樣孤注一擲,全是因為那個叫杜月聆的女人吧?真傷人……她的安慰和鼓勵,藍颯從來不放在心上呢。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步走向這癡愛了數年的英挺男子,“藍颯,我要你知道,即使輸了……我也永遠會在你身邊!笔堑模投旁埋霾煌,她的愛更偉大,更包容。
然而,藍颯卻沒能體會她的深情,“再說一次‘輸’這個字眼,我要發火了哦。”他開玩笑地沖她一眨眼,伸手撫了一下她的肩頭,便戴上頭盔往休息室外走去。
“藍颯!”岑佩蓉在他即將踏出門檻的那一瞬間叫住了他。她審視著他疑惑轉身的樣子,暗暗咬牙,終于忍不住說出,“今天,那女人不會來了!
罷了,就讓藍颯怨恨她卑鄙吧。是她把杜月聆勸走的,她寧愿讓藍颯知道這一點,也不希望看見自己心愛的男人在賽道上……為了另一個女人而拼命。
“是嗎?”藍颯皺了皺眉,“賽場那么大,誰知道那丫頭會躲在哪個角落里啊?”他歪著頭,像個孩子似的可愛一笑,扔下最后一句,“我要她來,她不敢不來的!
他沒有回頭地走出去了。
休息室外,陽光燦爛。數部賽車并排停在起跑線上,轟隆隆的引擎聲震天響。藍颯瞇起眼望著蔚藍天邊:五年了……五年沒在這個賽場上飛馳過的他,今天回來了。
休息室內,岑佩蓉捏緊手心里的藍月項鏈,暗暗紅了眼睛。
上午十點四十五分,嘉定國際賽車場,看臺區的鐵絲門外圍了一大群聞訊趕來的車迷。
和其他人一樣,匆匆趕來的杜月聆和何倩妮也被警衛攔在外頭,“對不起,今天是內部甄選,看臺不對外面的人開放!
警衛毫不通融的言語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陣噓聲。有車迷不愿意了,“我可是特地從外地趕來的。
“是啊,太過分了……”
“有沒有搞錯,我們是為了支持中國的賽車事業才來的耶……”
突然,此起彼伏的抱怨聲中,斜里突刺出一個嘹亮的女聲:“大叔!我不管你什么規定!”何倩妮從人群中“脫穎而出”,一把揪住警衛的領子,“總之今天我和我的朋友一定要進去看甄選結果!”她說完一手將警衛向后推得差點跌倒,另一手將杜月聆扯到前頭,推至警衛面前。
被叫做“大叔”的年輕警衛眼角抽搐:現在的女孩子真過分啊……“上面有規定,除了教練組和相關媒體,誰都不許進去。”
靠!何倩妮雙拳緊握,忍不住要罵人了:這死警衛!大腦僵化不知變通。!她咬牙切齒地繼續大吼:“你懂什么啊大叔?我身邊這個女人,對里面的某個賽車手而言是非常重要的人……”她話沒說完,人群中一陣嘩然,月聆嚇得白了臉色。
何倩妮驀地捂住嘴:哎喲,這話題太勁爆了,佛曰不可說。她腦子一亂,不自覺把手伸到自己口袋一陣亂摸,突然,指尖觸到了一張護貝過的堅硬小紙片——
“啊哈!”她霍地從口袋里掏出那張小紙片,只差沒拍到警衛臉上,“看見沒?看見沒?我是體育臺的記者!快開門,讓我們進去!”她得意地笑,再得意地笑,當初為了好玩而向體育臺的老記討來的假記者證,今日總算派上用場了!
“你真的是……體育臺記者?”警衛一臉白癡地瞪著她。呃……有穿著卡通粉紅豬外套、腳踩松糕鞋、頭發染了四種顏色的記者嗎?
“是啊是!”何倩妮撒謊面不改色,“有眼不識泰山,開——門——啦!”她大吼。
警衛被這虎虎生威的女孩給嚇到了,仿若被雷劈中,雙手不受控制地掏出鑰匙,打開鐵閘門。
鐵絲網門才拉開一條縫,杜月聆就眼尖地一下子鉆了進去。
“喂!”警衛大叫。剛才那瘋丫頭自稱是記者,可這個女孩不是!
何倩妮也沖著杜月聆的背影大叫:“快跑!”
月聆沒有回頭,把心一橫向前拼命跑。身后警衛大喊著追趕她,只能讓她跑得更快。她飛速地跑上樓梯,“嗒嗒嗒”地跑到看臺區。那里人不多,只有幾個看上去像是教練的年長男子稀落地坐著,不時交頭接耳。
她飛奔到最前排的位置,撲在鐵絲圍欄上,望著一網之隔、漆黑賽道上噴氣的賽車,眼睛濕潤了:藍颯,我來了。不親眼看著你毫發無損地沖過終點,連我這個軟弱差勁的女孩……也是不能放心的。
而在看臺區外頭,則是一片混亂。剛才不小心放進去一個女孩,其他車迷心理不平衡了,紛紛沖警衛大嚷抗議。
何倩妮雙手環肩斜倚在鐵絲網上,噘著濕潤紅唇朝天空噴氣,“這些人真的很吵耶……”
她來了嗎?
上午十一點整,藍颯坐在狹小的賽車內,透過頭盔上護目鏡的狹窄方寸,仰頭環視這氣勢恢宏的“上”字形賽車場。
他的眼梭巡著整個看臺區域。那里離賽道有一段距離,人們的身影看起來像螞蟻那么渺小。不管月聆在不在,他都看不清她的模樣。
他低下頭,有些自嘲地抿出笑意。這時,前方豎排紅燈開始閃動,身邊的幾輛賽車發出憤怒的轟鳴,只要一聲令下,就會像脫韁野馬一般地飛馳出去。
紅燈閃了一下,兩下,三下……滅了。只求勝利的念頭頓時接管了藍颯所有的理智,他狠狠踩足油門,車身以令人來不及眨眼的速度飛了出去。
杜月聆,你看見了嗎?為了你,這一場比賽,不贏是不行的。
他雙手嫻熟地控制方向盤,賽車以優美得接近華麗的弧線駛過急彎,傲慢地將其他車子遠遠拋在后頭。
選手休息室里,岑佩蓉望著閉路電視上的影像,心中疼痛:那么囂張自大的姿態,那么不顧一切地沖鋒陷陣,全是為了那個女人啊……
杜月聆,你看見了嗎?五年前沒有實力愛你的我,現在回來向你證明了。
一圈,兩圈……藍颯維持著可觀的優勢,他的車跑過的地方揚起煙塵,熱浪滾滾,仿佛在嘲笑著別的車子:放棄吧,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比賽。
方向盤到了他的手中,仿佛活了。車身滾燙,他的心也滾燙:只是四圈而已啊……只要跑完這四圈,他就贏定了。
在身體極度緊繃、神經興奮至最高點的此時此刻,他的嘴角——因為即將到來的勝利而微笑上揚。
只要贏,一定要贏,死也要贏。
輸從來不是他的選項,他——非贏不可。
就在這個時候,后頭一閃而過的車身令他微微一怔。
“好小子,追上來了啊……”他低聲咕噥,不知道是哪個車手這么有膽量和他單挑,不過,凡是膽敢阻止他贏下這場比賽的——殺!
前頭就是急彎,藍颯發狠了,猛踩油門,車子搶入內道,硬生生地把那部剛才追上他的賽車給擠了出去。
看臺上,杜月聆驚愕抽息,心臟險些要停止跳動:太危險了……藍颯真的是拿命在拼啊!
休息室內,岑佩蓉臉色煞白地捂住嘴:剛才那個急彎,過得太霸道了!這男人真的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