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相似的場景看得花靜初臉色發白、渾身緊繃,透著驚慌的眼一瞬不瞬盯著此刻代替她站在婦人面前的刑觀影。
不該如此的!要追究、要責罰也應該沖著她來才是,怎么會找上刑觀影、只針對刑觀影一人?
不該乖乖聽話的!
不該聽爺的話在暗門里靜靜等穴道解開;不該聽顧大人的話說什么爺自有打算,不能劫囚;更不該呆呆地躲在暗處偷窺,什么也不做。
不行!她不能單單讓爺一人陷入險境,倘若有人得為了冒犯皇室而付出代價,那人也只能是她,不能是她的爺。
“花主身子可好多了?”顧生云關切地開口,說話嗓音低柔得近似耳語。此時,他與花靜初一樣偷偷躲在遠地暗處,偷偷地看,偷偷地聽。
人是他自作主張帶來的,總不能一個還未救出又賠一個進去吧。
所以,遠遠就好,安全就好,不要出事就好。
顧生云的問話聽進花靜初耳中,仿佛在她耳道中徘徊許久才傳進腦海,又似乎在腦中停留許久才開始催促她回話。
“我……”她張了口卻心不在焉,有些失神的眸眨呀眨的。
氣一嘆,腳一跨,他干脆站到她面前擋住她的視線,也一并阻斷她可能做出的沖動行徑。
“大人!”
“花主的傷勢如何?”
怔了下,花靜初方凝定心神!爸x大人關心,傷已無礙。”她的聲音小如氣音。
“可我見花主臉色慘白、全身僵硬,雙手還絞得死緊!彼D了頓,不放心地將她全身上下又瞧了一次!皞鏌o礙了?”
“是!彼昧c頭。“我只是……”
“擔心觀影?”
又點了下頭的花靜初這會兒眼眶竟開始發熱了!按笕,我得出去,出去陪在爺身邊,我不能讓爺替我受責,不能讓太后傷了爺……都是我,是我害了爺……”
“不是。”顧生云不認同!敖袢仗蟛皇菫榱擞^影救走你之事而興師問罪的!
“不是?”花靜初的心提吊著。
“不全是!边@是實話!安贿^,我很擔心另一件事!
“大人?”花靜初的唇顏了顛,顧生云這么說只會讓她更憂心。
嘖一聲,顧生云突然面露苦惱!耙郧暗挠^影很好說話,”他似乎將話題扯遠了。
“要他做什么便做什么,問都不問一聲。倘若遇上需費口舌解釋之事,大爺他干脆來個三緘其口隨他人說去,理都不理!苯Y果,四處奔走說理的事全落在他身上。
“現在不同了,我說一,他偏做二;要他做三,他干脆不做。你說,他是不是存心跟我過不去?”
花靜初咬了咬唇,心里模糊閃過什么卻抓不牢。
觀察著花靜初的神色,顧生云緩聲道出下一句:“原本我還對他的反常生了一肚子火,然在刑府宅邸見到花主時我才恍然大悟!彼麚P眉一笑!拔蚁,他終于找到活著的目的與意義了!
“啊?!”花靜初連忙以手掩口,藉以止住自己的驚呼。
“想必花主很清楚觀影改變的原因。”
聞言,花靜初寫滿擔憂的臉龐融人無法掩藏的暖柔。
“后來我才發覺,原來我挺喜歡意見相左的觀影!鞭D身,他與花靜初一同望向遠處那位站得筆直的男子。
那不卑不亢,就算天塌下來也無所畏懼的男子,確實是他顧生云認識的刑觀影,至少這點他不曾變過。
“不再是默不吭聲、照單全收、置之不理的觀影,而是大部分時候我皆猜不透他心思的觀影,老實說,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爺心思深沉細膩,處事冷靜沉著。”她知道的爺一直是這樣的性子。
“在我看來他根本就是冷漠無情!睂κ裁词露疾簧闲、不在意,對人更是連正眼都懶得瞧一下。
“他唯——次失去冷靜便是在太后宮中抱起奄奄一息的你時。”那凝聚在刑觀影眼中的風暴,如今想起仍令他冷汗直冒。
“謝謝你,花主!
“顧大人?”突來的道謝讓花靜初感到無措。
“花主必定不清楚你的活救活了多少人的命。”他是真心的致謝!叭舨皇羌敝然ㄖ鞯男悦,我想觀影必定殺光所有阻撓者,然后……殺了他自己。”
花靜初詫異地張著唇,喉頭泛哽。
“你活,觀影才能活。”顧生云直直望著花靜初!斑@點,今后花主必須時時牢記在心!
“活,也只為你。”
刑觀影對她說過的話驀地躍出腦海與顧生云的話相互呼應。
原來……原來她心心念念的爺,對她竟是這樣的心思,不是說給她歡喜的好聽話而已,而是以神魂為誓的諾言啊……
心,沒由來地生蜜又泛酸,想著爺對她說出那句話時的心情,真恨不得此時能撲進他懷中回應他的情。
“遇見花主之前,我不曾見他露出那樣含情的眼神,更不曾見他臉上浮現過那種溫柔的微笑!背跻姇r,他還怔了下呢。“今后有花主在他身邊,就算日后見不著他,只要想到他與花主在一塊兒,我就能安心了!
花靜初愣了下!邦櫞笕耸鞘裁匆馑迹俊
“以往的我總是提心吊膽,擔心他心無掛礙,說走就走,毫不在乎是否有人會在乎他、關心他!惫至,他明明與刑觀影年歲相仿,心境卻宛如長輩。
“現下的我仍是擔心,擔心他一心護你,什么皆可舍棄,切割得干干凈凈,了無痕跡。”
“靜初不太明白大人所言。”
“沒關系,以后你就……”倏地,顧生云眼一瞪、臉刷白,顧不得形跡曝光,足尖一點急奔而出。
心一驚,花靜初連忙尾隨于后,焦急的眸倉皇尋向刑觀影所在之處,卻見刀光一閃,一溜腥紅飛濺而出,映紅她驚駭莫名的眼……
一切,仿佛皆慢了下來。
在眼前上演的一幕幕正以緩慢之速于花靜初眼底掠過。
翻飛的衣衫碎片、恣意淌出的鮮血……這刀鋒一劃,硬是削去刑觀影胸前一塊肉,下手之重毫不留情,真夠狠的!她腦中一片空白,心里卻急著想替刑觀影止血,茫然中探出的指被握進他掌中。
行動受阻的她一時沒能反應過來,睜大的雙眸直直盯著刑觀影的胸口無法移開。
“我來!彪y得沉下一張臉的顧生云出指連點刑觀影胸口幾處穴道。
“才想著要你別做得這么絕,你還真不手軟。”罵歸罵,他語氣中的不舍卻難以掩藏。
花靜初只知道顧生云正對著刑觀影說話,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下意識摸進他袖袋的手終于找到了他為她隨身攜帶的傷藥。
拔開瓶蓋,她屏氣凝神地將藥粉一層層撒落,然后看著淺綠色的粉末慢慢變得濕潤、潮濕,而后融于血水之中。
濕了再撒,又濕,繼續撒,她重復做著同樣的動作,眼里容不下其它事情,也無法顧及其它事情。
“呈上來。”太后的口氣有些不穩,望向刑觀影的眼神復雜難測。
“住手!”一聲喝下,一名男子快步而入,制止了侍衛的動作!斑@是什么?”
地上那攤血中是一連皮帶肉的肉塊,手掌般大小,硬生生剛從人體上切下來的肉。
從刑觀影胸口割下來的肉。
但……為什么?
看了眼抿唇不語的刑觀影,望了眼神色倉皇的太后,六王爺拿走侍衛手上的白絹,蹲下身將肉塊拾起,將血跡拭凈。
唉。見狀,顧生云嘆了口氣。怎么連六王爺也來了?該不會是皇上對他說了什么吧?
可惜,事已至此,說什么都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