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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情小說 >> 古代,大陸 >> 帝王將相,日久生情 >> 卷簾繡宮深作者:未稚 | 收藏本站
卷簾繡宮深 page 21 作者:未稚
    少女微闔了眼,正要循著氣道調整好內理時,忽聞身后輕輕的一聲:“你耍賴,我不下了……”聲音含糊,像在夢囈。

    少女心弦驟緊,驚異地回首,這才發現——花架深處竟還睡著一位少年!穿著單衣伏在石桌上,纖瘦的身體因受涼而蜷成嶙峋的模樣,碎小的花瓣落入了頸窩也渾然不覺。少年的皮膚很白,是一種可怕的白,甚至可以看見皮膚下淡藍色的血管。有那么一瞬間,少女以為那里面的血液也是淡藍色的,這樣憂傷的,惹人憐惜的顏色。

    “你這樣,是會著涼的啊!鄙倥椴蛔越孛摽诙觥U媸莻不愛惜自己的家伙呢。

    少年睡得很沉,全然未聽見她的話。

    莫名地起了一陣不合時宜的風,白宮雀花開得肆意而放縱,花莖拂散了真氣凝結的清霧。也是在剎那之間,所有幾欲羽化為仙的一切重又變得真實鮮亮起來——花草終歸也是貪戀凡塵的。少女望著空空如也的手心,無端地有些慪氣,心想自己何必去理會一個凡人?

    然而——她抬起眼來,望見不遠處那個朝陽的廊臺上正晾著一件白色的外袍,“哎……”少女啞然失笑,有些氣餒于某個不容否認的現實:起碼,她現在還是個凡人。

    下一刻,她掠過寬大的衣袖,兩掌成十字相抵,掌心再度凝結真力——便聞“嘶”的一聲,一根銀絲凌空而出,寒光忽閃,眨眼間便已卷了那件白色外袍回來。

    第八章花事猶未了(2)

    少女頗為滿意地將外袍披在少年身上,“不愛惜自己的人最是可惡了啊。你以后,也要記得要對自己好一些!彼难鄣琢髀冻鲭y得溫柔的笑意,正要轉身離開時,忽然覺得頭皮一痛——夢游中的少年竟捉住了她的頭發!

    “畢太醫在尋什么?”

    “奇怪,我的衣裳呢?”

    有男人的交談聲遠遠傳來。少女神色一緊,同時指尖飛速一點少年腕上的麻穴,巧巧地奪回了自己的頭發,“哼!彼粝乱宦曎氣的輕哼,并在瞬間消失了身影。

    微風又起,白宮雀花馥馥送香,靛青色的龍膽草蓬蓬擠擠跳躍著最熱烈的舞步,或許它們早已忘卻了,這一身的青衣本是最傷懷的惦念;芟碌纳倌暌琅f在酣睡,他永遠也不會知道——自己已在不經意間錯過了一段最美麗的相遇……

    那一年,他十六,孤身于皇宮深苑,太子之位多人垂涎卻無人垂憐,郁郁寡歡。

    那一年,她十三,娘親去世,悲極心死,便固執地想要拋卻凡塵情念,羽化而登仙。

    那一年,他在醉夢時守住了最無瑕的溫暖,卻不知給的人其實是她;那一年,她本專心于絕塵修煉,卻被一個聲音喚回了凡塵,竟也同樣忘得徹底,那個人便是他……

    “太后,太后……”

    鸞合殿內,司歆憂急的聲音透過紗帳傳來,驚了鸞姬太后錯綜迷離的夢魘。吃力地睜開眼,窗外的天色已微微泛出了魚肚白,欞上清露貧如洗。

    “我方才……”脂硯疲倦地從床上坐起,“我方才竟夢見……”想要說什么卻又吃痛地按住額心,仿佛是有什么名叫“忘憂”的蠱正在嚙噬著她的神經,將原本快要鮮明的東西重新麻醉成蒼冷的水墨留白。

    司歆松了口氣,拿來了外衣披在她身上,“太后夢見什么了?”

    脂硯怔忡地望著自己身上的外衣出神,好半晌,而后輕輕地嘆了一聲,“我忘了。”那許許多多一瞬即逝的畫面,是用濃彩渲染出的顏色——究竟是那場紅妝盛華的喜宴,那個提燈憨笑的宮女,還是那個醉地而臥的少年?她竟,統統忘得徹底了啊……

    思緒繞了千千結,胸口也無端地悶得慌,像是某種本不該有的欲念被關押得太久,迫不及待地想要逃離出來。脂硯起身下床,“我出去走走,你不用跟來了!

    是時,宮苑偏里,還是從前那溫泉密林之處,一抹孤影翩翩然而獨立。月色已偷了全醉隱入了山麓深處,晨曦猶在半醒半夢之中,身后泉石的影子便出落得大而空茫。負手而立的男子衣色極淡,更仿佛他整個人都是淡到極致的,任何贅余的聲響都驚擾不及他。

    “嗯哼。朕猜,蕭先生應是在感懷故人吧?”一個漫不經心的聲音略顯突兀地介入了這道風景,是皇帝一貫輕漫的語調,三分恣意,卻有七分慵懶。

    蕭燭卿聞言轉身,正要叩首施禮,卻被對方揮袖免去,“反正這里只有我們兩個,那些禮數就免了吧!辟韹胄Φ妙H為放縱,而后一攬衣擺,就這么閑意地坐上了身旁那塊青石——縱然身貌不似從前,他貪懶縱歡的性子卻依舊未變。

    蕭燭卿便站在原地,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清皇帝如蓮華般絕美的側臉。便見他單手后撐,像是專心賞月般地微仰著頸,衣襟半敞露出細致的鎖骨,更襯得他的頸部的線條極美——盡散的長發也由頸項滑至身后蜷伏,全然不成儀態竟還撩人到了極致。

    仿佛是看得太過專注,不妨那修長的眉目斜斜投來一瞥,調笑道:“怎么,如今是連蕭先生也不習慣朕這副容貌了?”那語氣竟是曖昧得很,“唉,朕好生傷心呢!

    “微臣不敢!笔挔T卿微微頷首,倒也答得不慌不亂。心下卻未置否辭,畢竟教了他兩年的書,看慣了他原先那副玲瓏的少年容貌,也聽慣了他用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說著輕佻的話,便可以置若罔聞。而如今他換了另一張臉卻還要說著同樣動人的話,難免會有些不適應。

    便如同脂硯,七年的相處,亦是朝夕相對的守候了罷,難道她真能做到始末如一?

    “哦?”夙嬰不以為然地揚起眉,“若朕沒猜錯,蕭先生應是第二個——發現朕其實是在裝昏庸的人吧?”而第一個,便是七弟玄遲——所以這十幾年來他處心積慮,甚至是與畢則禮共布了一個“由男易女,不成皇道”的局來逼自己退位。而他如今身在何處自己并不知道,只是確信了一點——七年前死在父皇面前的人并不是他,他還活著。

    蕭燭卿莞爾一笑道:“微臣只是疑惑,當時陛下為何想來試微臣的武功!

    “哈……”夙嬰忍不住大笑出聲,眸中流光溢彩,天生一段風流悉堆眉梢,“你可知道,朕當時還真想拜你為師,從你那學些武功過來的?”他以手作枕往后仰躺下來,語氣喃喃,似還有著許多年前便落淀下的頹然,“朕若會些武功,或許與她的較勁會更有趣些吧……”

    蕭燭卿眉頭一皺,心下已是了然,“陛下早便知道了她的身份,卻不道破?”

    “你希望朕道破?”夙嬰挑眉反問。

    蕭燭卿沒有答話,手指卻已不自覺地蜷緊。明明早已習慣了將自己置身事外,怎知聽到這樣的話后還是會克制不住自己的手心直冒冷汗。是呵,那可是……欺君之罪!

    “哼。蕭先生也知道欺君之罪,株連九族?”夙嬰諷刺地輕哼一聲,氣惱的不是他們的聯手欺騙,卻是被心上的人兒再三忽視的不甘——連蕭燭卿都看得出來他的偽裝,也曾問出那句“你可知,皇帝如今有多大了”——是那樣善意的,溫暖的話。偏她卻沒有!從來都沒有!

    想這個自負的姑娘許多時候真是惱人得要命吶!或許哪一天自己站在她面前說,“脂硯你還是招了吧,朕早已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了”,恐怕她也只會不以為然地笑笑說“假的吧。我的易容術豈會出錯?我的演戲功夫更是無懈可擊呢”。真是越想越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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