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玩游戲的時候,讓家中的護衛抽簽,抽到了誰,誰就要參加。而且每次殘殺一定要真刀真槍,也必定見血,若是不見血,那剛才玩游戲的那兩個護衛就都要以死罪論處。
原來剛才那個叫明山的護衛并不是給李元吉刺傷的,而是被剛才跟他玩同一輪游戲的對手刺傷。
李元吉那個家伙原本不只是暴戾,而且簡直就是變態狂了。
我不由暗暗低咒。
“玄霸,這個地方不是人呆的,我們還是趕緊離開的好!毙牡卓傆幸唤z不祥的預感在鬧騰著,我看著李玄霸蒼白無血色的臉,“你也應該找個地方好好養傷——”
李玄霸低著頭不說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喂,你回答我啊——別老是往心里藏——”我最怕他這副樣子,每次都將心思藏得這樣深,讓人無從猜起。
就在這時后院的拐角處傳來了爭吵聲——
“我不去,打死我也不去。那不是白白送命嗎?”
“林海,不去也要去啊!王爺已經在校場等得不耐煩了。既然抽簽抽到了你,該面對的,你也必須要面對——”
“不去。當初來這里當護衛的時候,并沒有說要互相殘殺玩游戲給主子看,我們是人,不是玩具!
“林海,你這樣不是讓我難辦嗎?”
我和李玄霸互看了一眼,便走了過去。
拐角處站著兩個人。一個是剛才在校場附近指揮的那個中年男人,還有一個比較年輕,一身護衛打扮,此刻正臉紅脖子粗地怒目瞪著那個中年男人。
“陳叔,我知道你也難辦,那我現在就走,不在這里干了行不行?就連上一個月的工錢我也不要了!
被喚作是陳叔的男人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情,“林海,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爺的脾氣,你以為你走得了嗎?”
“那我離開晉陽還不行嗎?”
“你走得了,但你家中妻兒老小也要跟著一起嗎?”
“我——”林海語塞了,雙拳卻緊緊地握了起來,“李元吉,這個混蛋,簡直不是人!”
“林海——”陳叔臉色煞白,“這話可不要亂說——”他轉頭往四周看了眼,卻碰上了我和李玄霸的目光,一張臉頓時更是失了血色。
“蕭公子——蕭姑娘——你們怎么在這里?”
他竟認得我們?!我不禁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叫陳青,是這里的管家。”陳青將林海推了一下,顯然示意了他什么,才走上前,揚起了禮貌的笑容,自我介紹,“我知道你們二位是陳媽的貴客,剛才進門的時候,我在遠遠就看見了。”
不愧是齊王府的管家,什么事都逃不過那雙眼睛吧?不過,從剛才的對話中看來這個人并不壞。
“你們剛才在吵什么?”我八卦地朝他身后看了一眼,看見那名年輕護衛還站在那里,眼睛里燃滿了怒火。
“蕭姑娘——林海還太年輕,也太沖動,剛才他所說的話,你們不要放在心上——”陳青額上滲出了冷汗,“也請你們不要告訴陳媽——”
我正要開口解釋,就見李玄霸淡淡地說:“我們跟他們并不熟悉,只是機緣巧合碰面而已!
陳青顯然明白了李玄霸話中的意思,大大松了一口氣,“謝謝蕭公子!彼寥チ祟~際的冷汗,他看了我們一眼,欲言又止。
“陳叔,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我揚起最無害的笑臉,讓他寬心。
“如果兩位貴客沒什么事還是盡早離開這里吧!”陳青嘆了口氣,“齊王府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多謝提醒!蔽耶斎话筒坏民R上拉著李玄霸就跑,但李玄霸卻似乎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還有事沒處理,二位失陪了!标惽喑覀冏髁藗揖,便拉過還僵在原地生悶氣的年輕護衛,就要離去。
那個護衛眼底閃過掙扎的神色,但最終還是放棄了抵抗。
“等等!崩钚院鋈粩r在了他們面前,他淡淡看了那護衛一眼,“我替他去!
陳青和林海都怔在了那里,我更是嚇白了一張臉。
“玄——蕭靖,你瘋了嗎?”我拉住他的衣袖。
李玄霸并沒看我,只是朝林海淡淡地道:“先把那身衣服換給我!
我的心頓時沉到了谷底。
我無法說服李玄霸,到最后,他還是穿上了林海的那一身護衛服去了校場。也幸好,李元吉讓家臣護衛玩殘殺游戲的時候,喜歡讓他們穿上盔甲,戴上頭盔,讓人產生一種身臨戰場的感覺,以圖玩得盡興。
李玄霸整張臉都被頭盔給蓋住了,李元吉應該是認不出他。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李玄霸一身戎裝,那天生的皇族氣勢是誰也無法抹殺的。如果此刻讓他跨上戰馬,那威嚴氣勢應該絕不輸于李世民吧?
我驚艷之余,卻又害怕。雖然知道他武功高強,但我還是忍不住擔心。
跟陳青商量后,給我拿了套侍女的衣服讓我混入了留在校場侍候的侍女群里。當我站在人群中,看到校場上的李玄霸時,手心里滲出了涔涔冷汗。
此刻,李元吉就坐在高高的看臺上。
虎皮躺椅、紅木案幾,面前還擺著各種美酒佳肴,等著侍女給他送到嘴里去。看到他臉上那興奮的表情,我真想狠狠地揍他一拳。
這個變態狂一定是平日里太閑了,才會想出這樣殘忍血腥的游戲。
鑼鼓忽然敲了起來,那是戰斗開始的信號,卻也是地獄之門打開的信號。
我不由握緊了手心。
只見校場上,李玄霸手中一柄銀槍耍得虎虎生風,身手更是敏捷如豹,他的對手根本就不能傷他分毫。
我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也許是我太過操心了。
時間,在一分分地流逝,李玄霸既沒有被對手傷著,也沒有出手傷及對手,都是點到即止,便收回銀槍。
李元吉終于看出了些門道,臉上的神色也漸漸變得鐵青,他忽然推開正幫他喂食的侍女,拍案而起。
“你們兩個人在干什么?想就這么一直打到天黑嗎?”那一雙陰鷙的眼眸直直射向李玄霸,然后一步步地走下看臺,朝他走去。
我的一顆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手心里扣緊了吊墜,打算不管三七二十一在危急關頭把李元吉弄昏了,拉著李玄霸一起逃走。
“你叫什么名字?”李元吉已經走到了李玄霸面前,眼底的神色變幻莫測。
“林海。”李玄霸淡淡地回答。
“林海?”李元吉揚了揚眉,“你就是早上抽簽剛剛抽到的那個人?”
李玄霸輕點了點頭。
李元吉忽然拍了拍李玄霸的肩膀,“沒想到你的身手不錯。”忽然,他眸光一閃,變得詭異陰森,“不如你我二人較量一下如何?”
這家伙根本就是個瘋子。
我正想不顧一切地沖出去,校場外忽然氣喘吁吁地跑進一道人影。
“四少爺——四少爺——”
我定睛一看,是陳善意,她的身后還跟著滿頭大汗的陳青。
看來陳青也覺得事態不對,跑去搬了救兵。
李元吉看見陳善意,眼中掠過一絲不耐煩,“奶娘,我不是讓你不要再來校場了嗎?”
“四少爺,你不要再玩這種殘忍的游戲了,小心傷到自己——”陳善意走到李元吉身邊,苦口婆心地勸說著,“如果這事讓皇上知道了,你讓我怎么向皇上交待啊——”
“好了好了,嗦!”李元吉煩躁地揮了揮手,頓時也沒了興致,重新走回看臺坐下。一旁的侍女連忙機靈地跑上來為他倒了一杯美酒。
原本圍在四周的人潮開始散去,我趁機跑上去,一把拉了李玄霸就躲到一旁看戲。
“四少爺——”另一邊,陳善意依舊還是不放心,也跟著走上看臺,“四少爺,你就聽奶娘一句勸,以后別再玩這種危險的游戲了——”
“我現在不是不玩了嗎?”李元吉眼神一寒,冰冷冷地看向陳善意,“奶娘,你怎么年紀越大,管得事情越多了。”
李元吉終于按捺不住拂袖離去。
陳善意尷尬地站在一旁,眼底盡是無奈嘆息之色。
幸好有驚無險。
我不由長舒了一口氣。
然而,看著李元吉憤怒離去的背影,我的心底卻越發不安起來。
剛才李元吉轉身的那一剎那,我真的很清楚地感覺到了李元吉眼中的殺氣。
難道他連從小幫他養到大的奶娘都想殺了嗎?
歷經一場虛驚,我更不想呆在齊王府了,F在,真是很后悔當初答應玄霸來太原,可是李玄霸那家伙太過倔強,一旦他決定了的事,就沒有人可以說服得了他。
陳善意在傍晚的時候親自過來為他們家四少爺賠罪,并還帶了禮物。
言詞之間,我看得出來,她極其疼愛她這位從小帶到大的小少爺,但也許是太過溺愛了,所以現在的李元吉除了李淵根本就沒有畏懼的人。更何況,現在人又在太原,不在李淵身邊,他更是胡作非為,只要他高興,當場殺幾個人也是常有的事。他簡直就是晉陽一大禍害。
陳善意走后,李玄霸就一直坐在窗前沉思。我實在是受夠了這種詭異的沉默,再也忍不住爆發了出來。
“李玄霸,我現在問你,你到底走不走?”
李玄霸回過了頭,淡淡看了我一眼,卻是很堅定地搖頭。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生氣起來更是口無遮攔,“我早就告訴過你了,就算你留在這里也無補于事,歷史是不能改變的,你不明白嗎?你以為你能改變李元吉?你以為能逆寫玄武門之變嗎?這根本就是——”
眼前那雙痛苦落寞的眼眸成功地阻止了我再繼續說下去。
我轉過了身,獨自郁悶。
他難道就不知道我會擔心?我會心痛嗎?
“瀟——”身后,一雙略顯冰冷的手忽然環住了我的腰,“我知道你擔心我!彼念^輕靠著我的肩背,脖頸間還能感受到他那溫熱而淡淡的氣息。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親密地擁抱著我。
我的心不由狂跳了起來。
“讓我試一次。如果我可以讓元吉改過——也許,以后他可以跟二哥相處得很好——”
我輕閉上眼,這一刻,我感受到了這個男人心底里所藏的痛苦。
是啊,無論是誰都無法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親人兄弟相互殘殺吧?只是……只是我們又能做些什么呢?又能改變些什么呢?
“我們能不能什么都不要管?”我輕輕地問,語帶嘆息。其實不用問也知道他會怎么回答我了。
“算了!鄙钗丝跉,我平復下傷痛的心情,轉過身面對著他。
“我再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如果一個月后,李元吉還是這樣殘暴不仁,性格還是這樣壞,我們就離開太原,什么也不要管!
“好。我答應你!彼K于一掃幾天來的憂慮,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那抹笑容也讓我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始終相信,人定勝天這個道理!而我既然從死神手里奪回了李玄霸,當然不會就這樣輕易地讓他再到傷害。
誰讓我是個保護欲過于旺盛的人呢?雖然,往往被保護的人都是我。
不知何時,天色已經漸漸暗沉了下來,我轉頭看向窗外,發現天幕上的月亮好圓好亮,“今天是十五嗎?”
“嗯!崩钚渣c了點頭,拉著我一起走到窗前欣賞著美麗平靜的夜色。
這個寧靜溫馨的時刻還真不多見!
“一轉眼十二月十五了!蔽姨ь^仰望著那圓圓的玉盤,忽然間想起了一個謎語,“給你一個謎猜猜,看看你的IQ有多高?”頓了頓,我加了一句:“不過肯定沒我高!痹趺凑f我也是來自未來世界的人!
“你說什么?”李玄霸顯然沒聽懂。
“啊,對不起——”我知道自己一時說漏嘴了,暗暗吐了吐舌,“我是說,我要測測你的智商!
李玄霸唇角一挑,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
“喂,你什么意思?別以為你自己很聰明?”我瞪了他一眼,然后又看了看天上的圓月,“中秋之月,猜一個地名。”
李玄霸微蹙起眉峰,似乎在苦苦思索答案。
“怎么樣?猜不出來了吧?”我洋洋得意地看著他。
他又是唇角一挑,沒說話。
我等了半天沒見回應,不禁急了,“到底猜沒猜出來?”
他淡淡一笑,反問:“我們現在在什么地方?”
“晉陽。 闭媸菃柕媚涿,是我問他問題,不是他問我問題啊。
我不禁滿頭霧水。
“那晉陽又是屬于哪里?”他又追問了一句。
“太原啊——”話才出口,我就知道自己上當了。
“你已經說出答案了,不是嗎?”那看似平靜的眼底帶著淡淡的笑意,太原=太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