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邢笠恒突然打岔道:“這兩年來,你是我唯一的知己,什么時候起你也開始這樣拐彎抹角的跟我說話了?我們哥兒倆之間還有什么話不好直說?”
“那我就直說了。在這件事上,我只是個信差,沒有任何個人評論,你聽完后可別shootthemessenger(射殺信差)泄怒。”布蘭登促狹的笑道。
邢笠恒握著拳頭朝他胸口輕輕捶了一拳,說:“你說吧!”
布蘭登吁了一口氣,暫時停下卸面具的工作。
“你哥哥和他的新婚妻子還在度蜜月這件事,你是知道的,但你不知道的是,三天前,他們所搭乘的豪華游輪‘伊莉莎白女王二世’在加勒比海的一座小島上出了點意外。有人在船長的艙房里留了一張字條,說船上已經被放置定時炸彈,并且勒索兩千萬美金。”布蘭登注意著邢笠恒臉上的反應,但是他仍剩下一部分面具的臉上似乎毫無表情。
“是嗎?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報紙了。”
“這件事并沒有上報!辈继m登接著道:“一來是應勒索者的要求,二來是船公司的決定,怕上了報會損傷這艘豪華游輪的聲譽。你知道的,‘伊莉莎白女王二世’是世界上最為知名的豪華游輪!
邢笠恒點點頭。
名為“伊莉莎白女王二世”(QueenElizabshII),簡稱為“QE2”的這艘巨型游輪,在一九六五年開工建造,擺下了船軸的“龍骨”,歷時兩年的工程,當年就造價高達兩千九百萬英磅,終于在一九六七年的九月二十日,由英國女皇伊莉莎白二世親自命名并主持下水典禮。
四十年來,擁有一千零四十名船員和工作人員,可以載運最多一千八百九十二名乘客的“QE2”,航行過全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你剛才說不算是壞消息,所以那顆定時炸彈并沒有爆炸?”邢笠恒不輕不重的問。
“根本找不到定時炸彈!辈继m登答道!邦愃频氖录郧耙舶l生過,結果只是一個惡作劇,但是船運公司不敢掉以輕心,現在船上的一千多名乘客已經全部移到小島上的一間五星級飯店,而且警方正一一過濾每一位乘客,希望找出惡作劇的罪魁禍首。問題是,這將是一件棘手費時的工作,而且在警方調查清楚之前,任何人都不準許離開那座小島!
邢笠恒聽完后,感到大惑不解!
“既然只是惡作劇,我想‘防恐特煞’和MI6都不會主動介入這個事件,那么,這一切又跟我有什么關系?”他稍稍停頓了一下之后,隨即又問:“我哥哥為什么又必須送口信給我?”
邢笠恒心中暗自思忖,這次他回到布達佩斯,是打算暫時消失,好好的休息幾個星期,之后再主動打公共電話跟MI6報到。在接手任何新任務之前,他希望有一點自己的時間好好想一想。
因為袁儷娸的緣故,他整顆心已經被弄亂了,他的腦海無法擺脫她的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投足……他要好好想一想袁儷娸以及她的一切,像她這么絕色出眾、聰慧過人的女孩,是他這過去兩年來所錯過、缺乏、想得到卻得不到,得到了卻又留不住的。
布蘭登再度開口打斷邢笠恒天馬行空的思緒。
“你哥哥本來預定下個星期就結束蜜月假期返回臺北的!辈继m登定神深看了邢笠恒一眼!半y道你忘了?下個星期對你們的‘鴻棋集團’而言,是歷史性的時刻,‘鴻棋’首先要和中國的‘上海股王’正式簽約,進行在中國興建科學園區的事宜,接下來又要跟英國的‘MOTEC’集團在倫敦簽立協定備忘錄,朝整頓合并的方向邁進一步。”
“但是,我哥哥趕不回去?”邢笠恒半帶嘲諷的問。
布蘭登搖了搖頭,正想說什么時,邢笠恒又率先開口。
“所以他要我代替出席?”邢笠恒的聲音拔高了幾個分貝,臉上和眼睛里閃現著一絲訕笑的神情。
“這兩個場合,你哥哥溫斯頓都必須親自到場簽字,他畢竟是‘鴻棋集團’的執行副總。”布蘭登提醒道。
“你應該說,‘我’才是‘鴻棋集團’的執行副總吧?”邢笠恒自我嘲諷的反過來提醒布蘭登,一個勁兒的直搖頭,冷笑了幾聲道:“這多么可笑!兩年來,一直是我哥哥假扮成我,現在卻要我假扮成他,實際上是假扮成我自己?你似乎忘了,在我的行事歷上,在可見的未來里,我還沒有打算去見我父親!”
“亨利!”布蘭登露出沉重的神情,語重心長的道:“都已經這么久了,我實在不明白,為什么你對你父親的成見依然這么深?”
“你是我最親近的好友,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邢笠恒挑起眉斜睇著布蘭登。
“他一直想把我變成一個他想要的兒子,從來沒有時間了解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想要做什么、變成什么,要不是他硬逼我去‘MOTEC’實習,兩年前我人就不會在倫敦,要是我當時不在倫敦,也就不會搭上那輛恐怖列車,然后變成這……這個……這副半人半鬼的模樣!”
邢笠恒憤恨的嘶吼著,同時狂亂的用力撕扯下還留在他右邊面頰上的一小塊人皮面具,撕扯之際,以強力特制膠水粘著的人皮面具也一起把底下的皮膚撕裂,頓時邢笠恒臉頰上的那個部位就好像擦傷一般,沁出一滴滴血珠。
“亨利,別這樣!”布蘭登吃驚的伸手按住邢笠恒的雙肩,聲音中充滿了惋惜和心疼!袄潇o一點,OK?你看你,把自己都弄傷了!不要動,我說不、要、動!”
布蘭登趕緊在盒子里尋找著棉花棒和療傷藥水。當他小心翼翼的將藥水沾在邢笠恒臉頰的傷口上時,邢笠恒定定的瞪看著前方,眼眶中盈晃著澄澈的淚光,最后,兩道淚水靜靜的滑下他的臉龐。
“看看我,我現在過的是什么樣的生活?”邢笠恒哽咽的喃喃說著,“倫敦爆炸案之后,我的一條命雖然是救回來了,卻是我父親替我決定了后半生的日子!B,你知道嗎?我的心好矛盾,雖然感激他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當機立斷的先救我一命,但是我又怨恨他讓我生不如死……”
布蘭登為邪笠恒的一番心里話而神傷,但他忍住不讓自己也陪著一起掉眼淚,反而強擠出一絲善解人意的笑。
“讓我告訴你一個故事吧!”布蘭登的語氣中充滿了欷吁,微笑說道:“我父親跟我爺爺水火不容的吵了一輩子,因為我父親不愿意繼承父業成為一名珠寶匠,執意要當個英文教師。當他們雙雙被關在德國德勒斯登的納粹集中營里時,他們還在爭吵不休,直到我爺爺被送進毒氣室,最后成為焚化爐里的一縷輕煙,我父親才開始后悔一件事——他自從過了青春期之后,從來沒有跟我爺爺說過一聲‘我愛你’……在英國,看著我年邁的父親老是在半夜拿著爺爺的照片發呆流淚,是我這一生中最痛苦的一個經驗!
布蘭登說完時,便快快轉過身去佯裝清理著盒子里的物品,他背對著邢笠恒的肩膀似乎正微微顫動,隔了一會兒,他沙啞的聲音才又傳來。
“亨利,父母也是人,也會有不是,但是,不管怎么樣,父母是永遠的!
邢笠恒長長吁了一聲,靜默的呆坐在高腳凳上。
布蘭登很快的收起感傷的情緒,當他轉過身來面對邢笠恒時,又是一副燦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