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聽著遠處狗狗充滿生命力的吠叫,迷迷糊糊中睜開眼,看著天花板。
視線范圍內,天花板正中央,是一盞幾乎沒有任何造型的日光燈,被她用淺藍色的布圍繞黏貼在四周,稍微美化了一點;垂下來的鏈式開關,上面綴著粉藍的蝴蝶結──這些淺藍裝飾,原來是她的一件襯衫。
深秋的陽光已經照在窗邊,窗沿的一排綠色植栽朝氣蓬勃;窗框雖然是很舊的木頭,不過被她涂上一層米白色的油漆,又掛上淺藍格子鑲白色波浪邊的窗簾之后,美化了不少;襯著陽光與一排植栽,頗有幾分浪漫氣息。
雖然是被吵醒的,不過眨了眨眼,她的睡意也漸漸褪去了。
她本來已經養成習慣,每天早晨六點半就起床,為一個男人準備早餐。現在,不用了。
她在床上賴著,窩得更深一些。
早晨的涼意讓她不想起床,用溫暖的被子裹緊自己,卻還是感到一絲絲寒冷。
因為,身邊沒有人……
涂茹翻了個身,手便落在床沿之外。
這是一張單人床。她從小就想要的,只屬于她一個人的床。反正房間小,空間有限,單人床最適合。而家具除了單人床之外,還有旁邊的小衣柜,和一面穿衣鏡;再過去是充當書桌的餐桌,然后,窗下,是矮矮的書柜。
說是書柜,倒不如說是幾個立起來的木箱,不過在涂茹的巧手下,木箱有著典雅的外貌,上面排著不少植栽。里面,則裝滿了書。
書的新舊不一,有的嶄新,有的卻好像被翻閱過很多次了。顏色花花綠綠的,繽紛好看。全都是小說,也全都是她的寶貝。
以前的、現在的、國內的、國外翻譯、甚至是原文……她床頭還擺了幾本,是昨夜睡前看的。她總習慣在床上看書,看著看著就睡著了。有時候卻因為看得太入迷,直到凌晨;隔天起床,眼睛都紅紅的。
就像現在。
涂茹揉揉酸澀的眼,告訴自己,她是因為看新書看到三點才會這樣,絕對不是因為入睡前又流過淚的關系;即使是流淚,也一定是因為書內容太感人的關系,跟其他人無關。
起床。她把散落床頭的書撿起,走去書柜前蹲下,細心排好,又順手拿起擱在旁邊的抹布,擦了擦光潔的書柜。
重新站直了,她在小窗前伸了個懶腰,拉開窗簾,讓溫暖的陽光進來。
狗還在叫。
“媽媽快一點啦!”樓下巷子里有個小孩的嫩嫩嗓音大叫著。狗叫得更起勁了,應和得不亦樂乎。
這樣的人間煙火,讓涂茹感覺有精神了些,仿佛脫離縹緲的夢境,重新踏上真實之土,她正腳踏實地過著她的新生活──獨身的新生活。
盥洗之后,她安靜地開始了一天。早餐只是簡單的一大杯牛奶和一顆維他命。她一向吃得少,剛起床,更是沒胃口。
以前,要不是為了那個人,她又何必……
算了,不要多想。涂茹甩甩頭,把思緒收回來。
換好一身素凈卻極有質感的灰藍色套裝,將剛及肩的發在頸后扎起,整潔低調的裝扮,配合她端莊的長相,簡直是活生生“良家婦女”活招牌。
“早啊!毕聵侵H,要是在樓梯間里遇見左鄰右舍,涂茹總會溫和地笑笑,打聲招呼。
不過,鄰居太太不是瞪著眼看她,就是撇開頭,最多尷尬地僵笑當作回應。
沒辦法,她才搬來不久,左鄰右舍都還不太認識,慢慢會好一點的。一切,都會好轉的。
七點二十分左右會來的公車,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她照例走到后面去找位置坐,一坐下,便從包包里拿出書來,開始閱讀。
這一路顛晃到目的地,少說也要四十分鐘。她總是在車上讓自己進入一個充滿喜怒哀樂的異世界,讓別人的悲喜沖淡自己的思緒。
公車在紅綠燈前停下。旁邊是個公園,早晨運動的人群正在散去。涂茹在聽見手提錄音機播放的歌聲時,忍不住抬頭。
是跳土風舞之類的活動剛散吧,阿公阿媽們精神抖擻地談笑著,經過公車旁邊。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將會是在哪里,日子過得怎么樣,人生是否要珍惜……
已逝女歌手甜美的歌聲沁入心肺,略有年代的老歌撫慰著她,時光仿佛倒流。
她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家。以前的家,很久以前,她還是小孩子時的家。
下午睡過午覺醒來,母親會在小院子里整理花圃,旁邊錄音機里,總是播放著這位女歌手的歌曲。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她跟著輕聲哼了起來,仿佛又回到了一切都那么單純的小時候。
在眾多流行音樂的沖擊下,這樣的老歌早已過時,正如她這個人一樣,總是有點過時,總是不夠時髦,不夠前衛。
那個人卻買過一整套精選CD送給她。
“你怎么會買這個?”她的驚訝寫在臉上,滿滿的。
“看你好像很喜歡她的歌!蹦莻人輕描淡寫地說。
“你會不會覺得我聽這種老掉牙的歌,有點可笑?”她試問著,有點尷尬。
他只是微笑,沒有回答。
所以我求求你,別讓我離開你,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
溫婉清甜的歌聲逐漸遠去,公車往前開動,她即使留戀地回頭想捕捉什么,也已經捕捉不到了。
也許認識某一人,過著平凡的日子,不知道會不會,擁有愛情甜如蜜……
耿于介在音質粗糙的歌聲中醒來。
醫院的單身宿舍里,負責打掃的工人阿姨正提著放了清潔工具的水桶走過,腳步聲很大,隨身攜帶的收音機播放著老歌,音量開到一百公尺外都聽得見的程度。
當然也包括房間里的耿于介。
睜開眼,看到的只是白得有些刺眼的墻。木板床讓他有些腰酸背痛。當然,也可能是因為昨夜沒睡多久的關系。
開刀開到凌晨,他只來得及搶幾個小時的睡眠,便要起床上班。因為和衣而睡,襯衫長褲都皺了,雪白的醫師袍也沒掛起來,就丟在床頭。
起身坐在床沿,耙梳過凌亂的短發,他托著頭,閉眼傾聽,直到走廊上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雜音刺耳的音樂聲也聽不清楚了。
那股帶著一絲絲甜味的苦澀,卻始終縈繞不去。
任時光匆匆流去我只在乎你……
時光確實匆匆在流逝。他有晨會要開,要看排刀的班表,有病房回診,要指導住院醫師……又是忙碌的一天在面前等著他,而他卻一點都不想動。
睡眠不足、腰酸背痛、眼睛澀得睜不開、肚子餓……這些日子以來,每天起床之后,都是這樣。
曾經,他經歷過不一樣的早晨。
他也許睡眠時間還是永遠不夠,可是,家里的大床舒適溫暖,家里總有著為他準備好的精致豐盛早餐,還有一雙纖細的玉手為他盛好稀飯,或是倒著牛奶,甚至煎個荷包蛋……
停止吧,有什么好想的。耿于介搖搖頭,把昏沉的思緒搖散。
沖過澡換上干凈的襯衫長褲,刮完胡子,他甚至沒有在浴室鏡前多停留一秒鐘。短發還濕濕的,只隨便用手指耙梳過便算數。
穿上繡有名字的白色醫師袍,他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專業的威嚴與自信。不管是他修長的身材,濃眉下那雙有神的眼眸,端正英俊的臉龐,還是他出身醫生世家的背景,在在都讓旁人不由自主地產生距離感。
很多人被第一眼印象所蒙騙,卻在接觸之后發現,神經外科的第一把交椅耿于介醫師,個性其實很溫和,溫和到令人訝異。
耿于介這樣的氣質,其實不太能夠融入競爭激烈、爾虞我詐的外科體系。就連他自己的父親都說過,他不夠積極。
也是這樣的個性,讓他錯失了許多。其中有他不在意的,也有令他非常在意的。
“耿醫師早!
走過護理站,小姐們微笑著打招呼,耿于介一個個點頭致意,略帶倦意的英俊臉龐,讓小姐們的視線不由自主地黏了過去。
直到耿醫師修長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盡頭、進辦公室之后,大家才戀戀不舍地回首,不約而同的嘆氣。
“還是很帥!
“而且脾氣又好!
“對人都好有耐心又好客氣。上次有個病人要出院的時候,還特別要我向耿醫師道謝,說他真是醫術好又有醫德!
“拜托!”站在旁邊干等的另一名醫師終于聽不下去,忍不住開口抗議!肮⑨t師的病人哪個不是麻醉過的?全身麻醉了還知道開刀的醫生很有耐心、好客氣又醫術好?在發夢!”
數雙怒目同時瞪過來。
“也是有半麻的。 薄昂螞r,耿醫師巡病房時超細心的!”“夏醫師,你好酸喔!”護士小姐面對資格較淺的醫師,嘴臉常常是截然不同的,此刻便是一個明顯例子!拔覀兛洫劰⑨t師,又哪里礙到你了?”
長相沒那么搶眼討喜的夏醫師心有不平地發表議論:“你們這些小姐,通通都以貌取人啦!
“怎么說?”小姐們紛紛反駁:“耿醫師人很好,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啊,我們又不是光夸獎他長得帥!
“人很好?好個頭啦!毕尼t師很不滿!拔乙矊Σ∪撕苡心托、很客氣,怎么都沒聽你們夸獎過我?”
“就是你這種口氣嘛!毙〗銈兓鼐此!叭思夜⑨t師從來不會這樣講話。”
另一邊的走廊上,耿于介去而復返的修長身影正安靜佇立。
送病例的小姐弄錯了,夏醫師手上的病例是他的,而他拿著的這一疊,應該要交給夏醫師?墒,側耳聽著他們表面上唇槍舌劍、實際上有點打情罵俏意味的對談,耿于介一點都不想走過去。
從實習開始到現在,他在這家醫院也待了不少年了,卻始終沒有辦法像夏醫師這樣跟其他人打成一片;輕松調笑的對話,在他身上從來不曾發生。
只要耿于介一出現,四周氣氛好像就會偷偷轉變,無論他再客氣、再溫和,都沒有人敢跟他開玩笑或胡扯幾句。
耿于介苦笑。把送錯的病例交給剛剛路過的一位護士小姐,低聲交代幾句,然后,再度轉身,往自己的辦公室走去。
突然被帥哥醫師叫住的小護士則把病例抱在胸前,用迷蒙的眼光目送耿于介的背影。
“小珍,你在干什么?”護理站里有人探頭出來叫她!摆s快過來啊!
“好帥……”小護士如夢似幻地喃喃自語。
“誰好帥?”
“耿醫師……好像明星……”小護士不疑有他,頭也不回地呢喃回答。
啪!
聞言,夏醫師把一疊病例拍在護理站的柜臺上,沒好氣!澳銈兛,我就說吧,當醫生又不是選美,干嘛老注意人家長得帥不帥!
“我們明明也有說耿醫師個性好嘛,是夏醫師你不相信的!
“問題是你們的講法很沒誠意……”
身后熱鬧的討論激辯還在繼續,耿于介已經越走越遠,直到完全聽不見。
市郊,正理高中。
中午休息時間,學校里相當熱鬧。輔導室也不例外。
雖然地方不大,只有四張辦公桌,連著主任辦公室以及小小的電腦間,就構成了私立正理高中的輔導室。
主任底下,輔導老師有一男三女。這幾位女老師呢,年紀介于四十到五十五之間,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熱心助人外加閑聊八卦,學校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幾乎沒有一件逃得過她們的法眼。
每天中飯時間,就是她們高談闊論、交換情報的良機。捧著便當,上從國家大事政黨輪替到今天身上衣飾配件,話題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涂茹常常在電腦間里一面上網一面被無法忽略的談笑聲干擾,心里忍不住想,她跟自己母親交談一年的總和,大概還趕不上她們這老師三人組一個月的份量。
年紀雖然有一段差距,不過涂茹常常覺得,安靜寡言的自己,簡直比她們更像小老太婆。
她在正理高中算是外聘的臨時人員,主要工作是整理資料、上傳各式文件并建檔,有時還負責幫各處室做文書處理工作。簡單來說,就是個打雜工讀生。
本來她該待在教學大樓的電算中心,可是那兒沒課時人跡罕至,有課時又人滿為患,中午或下課后更是一臺空機都難求,她索性就搬到最安靜、人最少的辦公室,終日躲在輔導室的電腦間里。
沒想到這幾位輔導老師……可能是職業病吧,偏偏對她充滿興趣,不斷想把涂茹拉進談話圈里,三不五時給她誠心的建議。比如輔導主任不在的時候不用太認真工作啊,成天釘在電腦前,小心輻射線等等。
大部分時候,涂茹只是一味客氣淺笑,從不愿搭腔。比較能有互動的話題,局限在很民生的部分,比如──
“涂小姐,這是上次你訂的包子!
一個猶有余溫的大塑膠袋出現在她面前,里面是一個個飽滿的包子,香氣微微透出,讓人垂涎。
辦公室常有一起訂購的習慣,從食物、糕餅到茶葉、蠶絲被等等,五花八門。因為長久以來的合作,加上每次訂購都是團體數量,外面店家樂意做這生意,折扣很慷慨不說,還會送貨到學校。
一個人生活,加上薪水也不多,涂茹精打細算慣了,很快就加入采買的行列。
只不過,這次訂來的東西未免也太……太劃算了。
“謝謝?墒,我只訂了一包啊。”她打開塑膠袋,有點困惑地發現里面有兩大包,整整二十四個胖胖的包子,讓她傻眼。
“我們團體買的,有多送,你就拿回去啦。”辦公室同事很豪爽地說。“吃不完冰起來就好,要吃再拿出來蒸。我家一人拿一個,每次都沒兩天就吃完了。”
涂茹苦笑。二十四個包子,食量小的她每天當三餐吃,也得吃上一兩個禮拜;因為她自己住,沒有其他家人幫她。而且,她的冰箱非常迷你。
想到這里,她嘆了一口氣。
安靜地把自己做的便當吃完,涂茹提起一袋十二個包子,盡量不引起注意地悄悄越過那幾位還在高談闊論的老師,往門口走。
她纖瘦的身影一消失,幾位老師便住口了。
“你們猜,她要去哪里?”眼睛一轉,老師甲問。
沒人回答。
正理高中因為是所男校,一直以來都傾向聘請已婚、而且年紀不小的女老師,以防止不必要的麻煩。涂茹卻一點都不像符合標準的樣子,甚至有點太過年輕貌美。
想必是有很硬的后臺,才能以這樣的身份進來正理工作吧──雖然,做的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工作,也不是老師。
“她還拿了一袋包子,不知道要給誰?”老師乙也提問。
此話一出,辦公室里的三人,眼神都開始閃爍。她們多年來已經訓練有素,對于八卦,有著動物性的敏銳。
“我跟去看看!北蠋熣f。
隨即,一個已經有點趨近梨型的身影,以非常出人意料的矯健身手,迅速且無聲地追了出去。
丙老師一路跟著涂茹進了行政大樓,一直到二樓的……訓導主任辦公室外面,眼睜睜看著涂茹敲了門,然后,那個從一進正理、全校老師都想幫忙作媒、卻莫名其妙去娶了個議員的訓導主任項名海,開門出來。
涂茹把包子交給項名海,低聲說了幾句話。
項名海點頭,收下。
兩人雖然沒有交談很久,涂茹把東西交給項名海之后,就立刻離開了?墒,遠遠跟在后面偷看的這位大嬸,卻馬上感受到有什么不對勁。
項主任的寡言是遠近馳名的,他和涂茹卻好像頗為熟稔。涂茹不但拿包子來給項主任,項主任在涂茹離開之后,還站在辦公室門口望著她走遠。
光是這樣,跟在后面有間諜特質的老師,便可以自行分析情報,組織出許多許多驚人的內幕八卦。
“外遇!”果不其然,幾分鐘之后,輔導室中立刻出現了驚呼!绊椫魅尾皇遣沤Y婚沒多久嗎?”
“我就說嘛,項主任那么斯文的人,娶個兇巴巴的議員,根本就不搭!必撠煋伟素宰纷纷方巧拇髬鸨蠋,鐵口直斷的說。
因為事關重大,大伙兒突然都沉默了,心中充滿了挖掘到驚人八卦的緊張刺激感,讓她們忐忑不安,又有著一絲黑暗的興奮。
項名海,品格像是嶄新的不銹鋼、毫無瑕疵、光可鑒人的項主任!
跟神秘的涂小姐!不管怎么問,都問不出任何有趣的八卦、也不說自己有沒有男朋友的涂小姐!
原來不是沒有男友,而是不能說。
不倫!沒想到一向校風保守的正理高中也會有如此驚心動魄的不倫事件,就在她們眼前上演。當事人之一,還天天與她們朝夕相處。
“我覺得……”“我看……”“我想……”
眾人各自醞釀了半天,正要開口盡情揮灑自己的意見時,從門口進來的纖柔身影讓她們立刻咬住唇,硬是把話吞了回去。
涂茹大概剛剛去洗過臉,鵝蛋臉畔的頭發還有些濕濕的。細眉秀目,眼睛雖不大,但笑起來彎彎的,紅唇是飽滿的菱形,和時下流行的大眼睛小嘴巴美女相去甚遠。
不可否認,涂茹有一種溫婉的氣質,也許這就是吸引男人的地方吧?否則,剛結婚沒多久的項主任怎么會……
眼看幾位老師都以豹子鎖定獵物的凌厲眼神盯著她,涂茹有點緊張起來。
“有什么事嗎?”涂茹柔聲問。
“那個……涂小姐……”剛剛一路尾隨、之后匆忙趕回來當報馬仔的周老師大著膽子問:“你跟項主任很熟嗎?”
涂茹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該怎么解釋呢?她和項名海的關系……
“你們是、是怎么認、認識的?”盡量裝成輕描淡寫的問句,卻在結巴中透露了罕見的急切與尷尬。
涂茹訝異了。難道這么快就有人知道了嗎?她才來上班沒多久而已。
眼看那幾雙亮得驚人的眼睛始終盯著她,絲毫不肯放松的樣子,涂茹在心中嘆了一口氣。
“他是我先生……”
“什么……項主任是你先生……”話還沒說完,就被尖銳的詫異嗓音打斷。眾人不可置信地瞪著她,簡直想撲上去把她咬死似的。
涂茹抬起手揉了揉自己已經開始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他是我先生……的弟弟,我的小叔!蓖咳憬K于把話說完了,附帶一個有些無奈的微笑。
越過震驚到無法動彈的八卦三人組,涂茹走回小小電腦間,關上玻璃門,重新回到她的工作崗位。
雖然專心看著眼前熒幕上慢慢開啟的網頁,涂茹還是知道外面幾個人依然或坐或站的死瞪著她,完全沒聽見午休結束的鐘聲。
“她是項主任的……大嫂?”老師甲一個字一個字的說。
項主任雖然低調,他的家世卻是這些八卦老師們都耳熱能詳的。項主任的兩個哥哥都是醫生,涂茹若是他大嫂,那么……
“那她不就是‘醫師娘’了?”乙老師滿臉不可置信。“怎么還那么?”
確實,涂茹一點也不像一般大眾認知的醫師娘。
她全身上下沒有任何首飾,穿著簡單,換來換去就是那幾套深色套裝。每天上下班坐公車,中午吃的是自己帶來的便當,還常常跟大家一起訂購打了折扣的便宜東西,精打細算。
怎么看,都完完全全是個節儉而樸素的女子。
這樣的人,居然是醫生的老婆!該怎么說呢?人不可貌相嗎?
自詡眼光精準過人的甲乙丙三位老師,終于承認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