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崩潰了。
在聽見蘇媽媽的聲音之后,她終于再也無法獨自一個人扛下更多,她怎么能若無其事地在電話里跟對方打哈哈、謊稱一切安好?
剎那間,卡羅明白了。
她會累癱在沙發上,不是因為每天被他叫去跑六公里,而是因為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或許,她夢見了摯友平安歸來,也或許她夢見了擎友慘遭殺害,但不論是哪一種,對她而言都是精神上的凌遲。
他靜靜地走到了她身旁蹲下,看著她滿臉淚濕、看著她那仿佛末日降臨的眼神。
此時,他的心里有個聲音——她怎么可能會是臥底?
她只是一個瘋狂祈求摯友能夠平安的女孩而已。沒有心機,沒有把戲,她要的東西自始至終就只有那一項。
他忍不住伸手替她拭了眼淚。
“再給我兩天!彼f,“再給我兩天,我一定把她找出來!
她抬頭,抹去模糊視線的淚。
“……真的?這是承諾嗎?”
“對,是承諾!
“那萬一她……萬一她已經……”她說不出那個令她心碎的字眼。
卡羅知道她想說什么。
“那我也會把尸體帶回來給你!彼p撫著她的臉頰,凝視著那雙布滿水氣的眼,“然后我會把傷害她的人給帶回來,綁在你面前,隨便你高興怎么處置!
她應該要給他一抹微笑才對,無奈鼻一酸,嘴角下垂,她又哭了出聲。
“為什么你不安慰我?”她忍不住出拳槌打他的胸膛,“為什么你不說她會沒事、她會平安回來?為什么你要說什么尸體!”
他不覺得痛,卻擔心她的手疼。
“別這樣,”他握住了她小小的拳頭,“你手上的傷還沒好!
“我的傷?這點小傷?”她哭著笑了,笑了又哭,“這個跟麗珣的遭遇比起來,簡直像是被蚊子咬!”
卡羅嘆了口氣,干脆伸手攬著她的后腦,將她壓進懷里。
撞入他懷里的那一瞬間,她錯愕了,驟然淚止。
相較于室外的低溫,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
她本以為這個男人從頭到腳都是冰的、不是嗎?他的眼神淡漠、表情冷峻、嘴巴苛薄、內心無情、作風殘忍……
但,為什么他的掌心、他的懷抱,竟反而暖得讓她軟弱?
她咬著下唇,眼眶一熱,在他的懷里再次哭了出聲。
大概是她哭得太凄慘,所以卡羅赦免了她那幾乎是每日固定六公里的體罰——哦,是的,那絕對是體罰。
不過,也別高興太早,因為特惠待遇只有今天。
擦干眼淚之后,卡羅破天荒說要送她一程,她一開始以為只是指派司機或是什么的……總之,她沒料到會是他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卡羅的車是一輛白色寶馬。
她一直以為黑幫的座車都是黑色,而且會有專屬司機。
“平常是有司機沒錯,但不是每次出門都需要司機!彼f。
后來她才知道,為了不被鎖定,他一共擁有五輛車,平時若是自己出門的時候就會交錯著開。
第4章(2)
上了車,密閉空間的獨處讓她變得有些緊張、神經質。
坐在副駕駛座上,她死瞪著窗外,從玻璃的倒影里,她看見了自己那雙紅腫的眼。
老天,她現在的樣子一定很可怕,眼睛本來就已經不大了,現在一哭,腫得像核桃,她真懷疑有人還找得到她的眼珠子嗎?
車內很安靜,也很尷尬。
她從沒想過自己會在男人的懷里哭成一坨爛泥,而且對象居然還是個……聽說不怎么善良的人。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那么失控,總之,現在激/情退去了,羞愧的情緒便接踵而來。
這就是為什么她不搞一夜情。
因為她最不擅長處理尷尬的氣氛了,她一定會是那個在對方睜眼之前就率先下床落跑的大爛咖。
有時候她真的很佩服校內那些睡來睡去的男男女女。
難道他們見面的時候都不會覺得詭異嗎?
“要繞去買點什么嗎?”
突然,卡羅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欸?”她回過神來,不太了解對方的用意,“買、買東西?我需要買什么嗎?”
他看了看她,笑了。
“你還沒吃晚餐吧?”
“啊、沒關系,冰箱里還有冷凍義大利面,我吃那個就行了!
他皺了眉頭。
“你確定?我可以載你去任何一間餐聽!
“真的?”她挑了挑眉毛,“就算在佛羅里達的也行?”
他帶著笑意地瞟了她一眼。
然后,他什么也沒說,直接伸出手指,在GPS面板上開始鍵入了Flori……
“喂、我開玩笑的!”她趕緊拉住了他的手,制止他,“你打算從曼哈頓開車開到佛州?你發瘋了嗎?”
“為何不可?一路上有很多不錯的景點!
“你真是神經!”她啐了聲,放開他的手臂,別過頭去不搭理他,“而且,你有你的工作,我有我的課!
這句話本該微不足道。
但很奇妙的是,由她說出口,竟能輕易刺痛了他的神經,在那千分之一秒的瞬間,他的腦袋浮現了一個畫面。
她和他坐在這輛車上,笑著唱歌、笑著打鬧,后座擺著兩個人的行李箱,然后兩個人就這么開著車,從紐約奔向佛羅里達,一路上看著鐵灰色的天空漸漸變成了萬里蔚藍。
可惜,那只是千分之一秒的瞬間。
畫面里的他,再也不會回來了,即使他也曾經活得單純、活得自由……
“那個……我有一個疑問!
“嗯?”他淡應了聲。“你是不是很喜歡臺菜?”
他看了她一眼,“大概吧!
“只是大概?”她終于轉過頭來睇著他,露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每天指定要吃臺菜,居然只是大概喜歡它?”
“總會有吃膩的時候。”
“哦,對,我怎么會忘了呢?”她擊掌,發出了嘲諷般的笑聲,“你每天都只吃一口,要吃到膩恐怕還要三年吧。”
她的話逗得他大笑。
那樣的光景卻讓她看傻了眼。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露齒而笑,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是冷著一張臉,頂多微揚唇角……
突然意識到自己發呆了,她回過神來,趕緊用甩頭,制止自己表現得像是垂涎男色的“餓女”。
“咳、咳……”她心虛地清清嗓子,別過頭,視線落在前方的路況,“你第一次吃到臺菜是什么時候?”
然后她開始無意義地捏著自己的手指。
卡羅安靜了一會兒!翱赡苁侨龤q吧!
她頓住,手上的動作停下。
“……三、三歲?!”她倏地轉過頭來,瞠目結舌地望著對方,“是二十三歲還是三歲?”
“三歲!彼昧艘环N非?隙ǖ恼Z氣,“我是在臺灣出生的!
?
她朱唇微啟,呆若木雞,她再怎么想也料不到是這個答案,“等、等一下,你為什么會在臺灣出生?”
瞬間,某個曾經存在于她腦海中的疑問,這時候浮了出來。
她記得,初次在劉記餐館見到他的時候,當下她就覺得這男人的臉上有一種東方人的細致之美……
“啊!”她恍然大悟,“你爸媽有一方是臺灣人?!”
他微笑,點了點頭。
“是,我母親是臺灣人!彼犊o了更精確的答案,“不過我沒住在那多久就是了!
說也奇怪,這件事情他從來沒對家族里的任何人提過,也沒有提起的欲/望。對黑手黨而言,仿佛只需要交代“我父親是義大利人”就已經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