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為什么大戶人家總缺不了小佛堂了吧?”溫玲瓏語帶嘲諷,“沒有辦法的女人只能找這么一個避風港了,眼不見心不煩。
“要是有哪家主母對小妾不依不饒的,那說明她還沒死心,對男人還抱有幻想。一旦她真的死心了,管你是朝秦暮楚,走水路還是走旱路,都跟她毫無關系。”
“咳!饼堈宴荒盍艘幌拢@果真是個會逛青樓的野丫頭,旱路水路都出來了。
頓了下,他連忙表明態度,“咱們府不修小佛堂!
“你修了我也不去啊,我不信這個!钡睬撇灰娫匈v女,姊就能把自己的小日子過得爽快恣意的。
龍昭琰被她說笑了,“也是,你跟她們不一樣!
“我覺得你在罵我。”溫玲瓏狐疑地瞅他。
龍昭琰伸手捏她的下巴,有點兒感嘆,“怎么就不長肉呢?”
她哼了聲,“我肚里還揣著一個,你當這個是餐風飲露的嗎?”
“也是,孩子是越來越大了。”目光柔柔地落在她的腹部,手輕輕地摸了摸,卻冷不防被小家伙踹了下,他臉上的笑一下就濃了起來,“跟我打招呼呢,還挺有力氣的。”
溫玲瓏看著自己的腹部,說了句,“你可消停點吧,你老娘我辛苦著呢。”
“乖一點兒啊,小家伙,我們都不惹你娘生氣!饼堈宴矊χ亩亲诱f。
龍昭琰抬頭的時候就看到她一臉的不信,將她的手抓到自己手里,只道:“總歸是我自己惹來的!痹趺礃佣嫉脤欀。
“總感覺這不是好話!睖亓岘嚬緡仭
“身懷六甲的人是不是都這么多疑?”
“情緒不穩倒是真的,多不多疑就不確定了!彼话逡谎鄣卣f。
這時程川從外走進來,龍昭琰睇了一眼過去,他立即低頭。
“說吧,什么事?”溫玲瓏開了口,免去程川的為難。
龍昭琰擺了下手,“說。”
程川這才回道:“溫夫人來探病,說擔心王妃身邊無人侍奉,想讓女兒前來侍奉湯藥!
龍昭琰立刻道:“滾!
程川飛快退出去。
溫玲瓏不贊同地看著某人,“你這又是怎么了?”
他不答,一派自然地問:“是要躺下,還是我扶你下地走一走?”
好吧,又轉移話題。
其實他不說她也猜得出原因,不就是覺得人家惹得她生了情緒鬧病了嘛,但她確實不太想看那溫家人,也就不細究了。
推銷女兒推銷得也太過積極了,她這個王妃還活著呢,想當接盤俠還早著呢。
“王爺您伺候我辛苦嗎?要不咱們就讓溫家姊妹來替替手?”
“你這張嘴啊。”龍昭琰往她額上敲了一下,“真是不饒人!
她斜看他,“管天管地,你還管我說話啊!
“行了,王妃,您下床來小的扶您走幾步!
溫玲瓏噗嗤一笑,“好吧!
龍昭琰給她穿上鞋,這才扶她下床。
太醫說過,孕婦適當地活動活動對身體好,生產的時候不會太辛苦,所以不管她想不想動,每天龍昭琰都要堅持扶著她走一走,活動活動。
第七章 有人想當妾室和繼室(2)
沐恩寺所在的山腳下一隊人員靜悄悄地佇立著。
隊伍最前面是一群身著官服的人,當先一人一襲紫袍,頭戴烏紗,腰纏玉帶,面白有須,乃是一個有著文人氣質的中年男人,正是吳州的刺史溫凱。
一行人的目光直直地看著山路,隨著時間慢慢過去,山道上終于出現了人影,那些人并沒有搭乘交通工具,俱是步行,走得慢,很是悠閑的模樣。
隨行侍衛俱是青衣布衫,但都有種隱而不露的氣勢,被他們護衛在中間的兩人,一個俊美絕倫,氣質清冷矜貴,另一個則是身懷六甲的少婦。
少婦也是美麗的,但站在那男人身邊便較為遜色,然而那周身的氣派明顯不是普通人家能養出來的。
“下官吳州刺史溫凱,率領州府官員前來拜見王爺!
隨著聲音,呼啦啦地跪倒了一片。
龍昭琰扶著扶腰的妻子,淡漠地掃了一眼過去,“本王無意驚擾地方!
“知道王爺到此,下官等人不來拜見,便是我等失禮。”
“免禮吧!
“多謝王爺!睖貏P恭敬地說,“請王爺、王妃上車!
“不必了,我們自有車駕。”
這個時候,前面有人疾步而來,到得近前行禮稟報,“王爺,路擋住了車過不來!
“無妨,我們走過去!鞭D過頭,龍昭琰對妻子說話時聲音不自覺便柔了幾分,“再多走幾步吧。”
溫玲瓏頷首,“好。”
溫凱急忙讓人將人馬趕開,只是這一大隊人馬擁擠在道路之上,哪里是一時半刻能讓得俐落的。
“刺史大人不必忙亂了,也沒幾步路,走過去就好!睖亓岘囬_了口。
“下官的錯,讓王妃受累了!
“不妨事,走動走動也好!彼f著對丈夫一笑,“走吧!
龍昭琰懶得理溫凱等人,只管扶了她往前走。
這一段其實算不得短,畢竟前來的那一票官員或乘車或騎馬烏泱泱占了一大片地,好在溫玲瓏素日也不是個嬌貴的主兒,還是慢悠悠地走到了自家馬車前。
趕車的是李四,看到她便從車轅上跳了下來,“姑娘,上車吧!
“麻煩李叔了。”
李四恭敬道:“應當的!
溫玲瓏被丈夫扶上了馬車,隨后他自己也利索地進了車廂。
兩人在車內坐定,她不由好奇地問:“那些人怎么辦?”
龍昭琰很冷漠,“不管他們!
“我瞧著怕是要跟著的。”
龍昭琰眉頭皺起。
“不在吳州逗留,直接走嗎?”說著她又補了一句,“走得了嗎?”
龍昭琰想了想,召來手下,吩咐了幾句。
最后,他們到底還是進了吳州城。
刺史府沒去,而是直接去了官驛,以龍昭琰皇叔的身分,住官驛那自然是獨居一院。
今天走的路有點多,溫玲瓏進了屋子簡單洗漱一下便到床上歇著去了,龍昭琰照例是幫她捏過腿腳后這才出屋凈手。
程川奉上香茶。
龍昭琰拭干手,端起茶盞呷了一口,漫不經心地道:“還在?”
“回王爺,在!
龍昭琰又飲了幾口茶,這才放下茶盞,揮了兩下袍子,接過程川遞來的折扇,起身站起往外走去。
程川急忙跟了上去,李四和馮劍則留下守門,不讓別人過來打擾王妃休息。
龍昭琰到了官驛的大廳,以溫凱為首的吳州官員們果然在等著,他一腳踏入廳門,所有人都肅然起身行禮,齊聲稱“王爺”。
龍昭琰只掃了一眼過去,徑直到主位落坐。
“溫凱,你到底有何事?”
“下官惶恐!彼粽{不高,語氣也并不嚴厲,但是溫凱卻真實地感受到了撲面而來的壓力。
龍昭琰心里更煩了,“無事便退去吧!
溫凱趕緊道:“官驛簡陋,還請王爺移駕,我等也好為王爺接風洗塵!
“不必!
溫凱還欲再言,龍昭琰一記冷眼已經過來,他急忙低頭,“下官告退!
一群官員退出大廳,轉身離開。
龍昭琰目光冷淡,面色平靜,起身吩咐,“明日起程!
“是!背檀☉暎仡^就去安排。
龍昭琰回到下榻的小院,侍衛們都各司其職,李四和馮劍依舊守在屋門口,見到他齊齊躬身見禮。
龍昭琰擺了下手,便邁步進了屋子。
掀簾進內室,在看到床上的人時,他神色柔和了下來,褪去了外人面前的清冷矜傲。
他在床邊坐下,睡著的人突然開口道:“打發走了?”
“嗯!
“這位溫大人啊,還是很有想法的!睖亓岘囌Z帶調侃,聲音含笑,“想搭上你當朝皇叔這條線,只是有點兒不得其門而入啊!
“哦?”他抓過她的一只手把玩,“說說,怎么投我所好啊?”
溫玲瓏睜開眼睛,自嘲地道:“我要知道,早就反其道而行之了,至于成現在這樣!
他挑眉故意道:“哼,這么不待見我啊。”
“是呀,還得給你生兒育女,太辛苦了。”她小聲抱怨。
龍昭琰笑了一聲。
“你這是在幸災樂禍啊!
“不會!弊焐线@么說,他眼里卻滿是笑。
溫玲瓏想坐起來,龍昭琰便去扶她,她坐靠在他懷里,抓過他一只手數手指玩。
“我們明天就離開!彼嬖V她。
溫玲瓏點點頭,“這里我們耽擱的時間也不短了,是該離開了。”
“還有啊,”她想了想,“讓侍女過來吧,我身子一天比一天重了,你終歸不是那伺候人的。”
“好!鞭D過臉,他便對外面說,“把人叫過來吧。”
“是。”程川在門口應了一聲,然后便是離開的腳步聲。
“離得很近嗎?”
“不遠!
“你府里的?還是我家陪嫁過來的?”
龍昭琰溫聲道:“兩個媳婦子,你們家陪嫁過來的。”
溫玲瓏忍不住笑了,“媳婦子啊,王爺就不覺得我們侯府太不上道,都不肯給您送幾個美貌的陪嫁丫鬟嗎?”
龍昭琰也笑出了聲,“那你知道后還不回去掀了侯府的屋頂嗎?”
“那倒不會!彼f得一本正經且肯定,若真那樣,頂多是從此江湖不見。
他好奇挑眉,“哦?”
溫玲瓏沒有對他解釋什么,只是閉目養神。
龍昭琰見她沒有說話的精神,便抱著她讓她歇著,直到那兩個媳婦子進了門。
“姑娘,奴婢見過姑娘!
聽到這略顯激動的聲音時,在龍昭琰懷中閉目養神到差點睡著的溫玲瓏一下就睜開了眼睛——地上跪著的兩個做婦人打扮的女子,不是她以前貼身丫鬟小蠻和小嬋又是誰。溫玲瓏呆了一呆,才指著她們的發髻道:“怎么這么著急地嫁了?”
小蠻道:“姑娘別急,我們都不是匆忙出嫁的,是早先就相中的!
溫玲瓏這才松了口氣,忍不住笑了笑,“起來吧,沒想到府里又把你們兩個送到我身邊了!
兩個丫鬟看著她卻是紅了眼圈,她們姑娘還活得好好的,可是……
溫玲瓏笑著安撫,“兩個傻丫頭,我好著呢,以后咱們還得長長久久地相處呢,肚子里的小家伙將來少不得還得讓你們幫我多費心。”
誰知小蠻、小嬋沒被安慰到,反而再開口連聲音都微哽了,一副發誓的樣子。
“是,奴婢們會好生伺候小主子的!
知道她們可能是理解錯了方向,以為這是托孤,但溫玲瓏一時也沒辦法跟她們解釋太多,便沒再繼續說什么。
反正只要過了二十歲的坎,她們就知道她們的主子還能活挺長時間的,是要長久相處的,沒騙她們。
馬車在都督府前停下的時候,門口已經候了一些人。
當先一人雖身著常服,但一身武將驍勇之氣,身姿頑長,雙目如炬,面容剛毅。
正是荊州的都督溫磊,也是老平遠侯四子,溫玲瓏的生父。
腳凳擺好,溫玲瓏被小蠻扶著慢慢下了車,一眼看到父親,她不由啟唇笑著輕喚一聲,“爹!
看到女兒,溫磊臉上的線條都不自覺地軟了幾分,笑著點頭,視線落到她高高隆起的腹部時,眼中卻又不由閃過了幾分擔憂。
在那個人緊接著鉆出車廂時,天地間似乎都為之寂靜了片刻。
以俊美聞名天下的安王一身竹青長袍,腰纏玉帶,手執折扇,發束玉冠,閑庭信步般下了車,負手往那里一站就是一道吸引眾人目光的風景。
“下官見過王爺。”
龍昭琰伸手拱手一笑,“岳父大人!
溫磊有點兒被這位王爺噎到了,停頓了好半晌,才咬著牙道:“王爺里面請!
對一個幾乎等同是強娶女兒的男人,他打心底是反感的。
本來女兒今年就是死劫,如今又即將臨盆,簡直是險上加險啊,他們夫妻的心都快吊到嗓子眼兒了。
對于溫家人的態度,龍昭琰早就習慣了,他當時是直接拿賜婚圣旨砸過去的,讓溫家猝不及防束手無策,只能匆忙之下嫁女,所以整個平遠侯府半點兒喜氣都看不到。
這事他到現在都沒和妻子說……嗯,他有一點兒擔心被嘲諷。
她那張嘴,就沒饒他的時候,真是說嗆就嗆。
見父親和丈夫之間的氣氛不算和諧,溫玲瓏大致猜得到原因,但也沒想幫著和解——這事龍昭琰就是理虧,他們溫家人不慣他這臭毛病。
“爹,我先進去見娘了!
溫磊慈藹地叮嘩,“小心些。”
“嗯!
溫玲瓏被小蠻、小嬋扶著,跟著一群從內院來接她的嬤嬤仆婦逕自入府,全然不理會門口那對翁婿會有怎樣的官司。
“岳父請!饼堈宴雎曪@示了一下存在感。
溫磊只能做出恭敬謙讓的姿態,“王爺請。”
龍昭琰一邊往里走,一邊閑話家常,“本王也得去跟岳母請個安,便一起進去吧!
“請!睖乩诒镏鴼。
溫四夫人是位端莊柔和的婦人,看到女兒的時候,眼淚瞬間就奪眶而出。
這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承歡膝下的時間卻只有短短二十年,每每想到都要落淚。
“娘,長生給娘見禮了!
“快快起來,身子都這么重了還行什么禮!睖厮姆蛉艘话褦r住女兒,沒讓她行全禮,含淚上下打量著女兒,點頭,“好,好!
“娘,我沒事!睖亓岘嚱o她拭淚,“您別哭。”
“好,我不哭!睖厮姆蛉瞬寥パ蹨I,拉著女兒在一邊坐下,“讓娘好好看看你!
一個嬤嬤從外面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夫人,老爺和王爺來了!
溫四夫人怔了下。
溫玲瓏則笑道:“來便來了,難不成還要人三跪九叩去迎接不成!
“長生。”溫四夫人不贊同地喚了一聲。
溫玲瓏蹶嘴,“他要是敢擺架子啊,咱家就不待這客了,讓他愛上哪兒上哪兒去,廟小可容不下這尊大佛!
“咳!睖乩诘奶嵝崖曧懫。
龍昭琰的聲音隨即傳來,“怎么又編排起我了,我又哪里惹到你了?”
溫玲瓏見他走進來,也沒起身相迎,只道:“你不跟我爹在外院說話,怎么進內院來了?”
龍昭琰回道:“總要先拜見一下岳母大人。”
當初京城那場婚禮,高堂父母新娘子那都是缺席的,一是時間緊溫磊夫妻無法從任上趕回,二是新娘尚不知所蹤。
國家國家,先論國禮再論家禮。
溫四夫人見禮之后,龍昭琰也向她拱手行禮,“小婿見過岳母大人,婚事上多有怠慢,還望岳父岳母多多見諒!
溫磊夫妻只能客套地說:“王爺言重了!
溫玲瓏在一旁嫌棄地道:“你還是去外頭吧,有你在,怎么就這么不自在呢!
龍昭琰贊同地點頭,“岳父岳母別這么恭敬,自家人輕松些,否則長生是真要撞我出去住官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