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高煦再度伸手,將郭菀央牢牢的摟。骸澳悴灰獙⒄麄世界都背負在自己的肩膀上……你既然決定護著那個孩子,我也只能幫你護著……不管怎么說,其實……事情到了這份上,孩子是沒有責任的。”
沒有多少甜言蜜語,甚至也沒有任何一句死心塌地的保證。很簡單的對話,郭菀央的眼淚,卻是撲簌簌落下。
朱高煦輕輕說道:“我與張輔,都可以將所有的軍功撂下……作為代價,兄長也會幫著我!
郭菀央仰起頭。看著朱高煦,輕輕的說道:“將來……你不要與兄長爭奪那個位置!
“傻話……我會在意那個位置么?最想要的,我都得不到了……我還會想要這個位置么?”朱高煦輕輕的笑,笑容里有一番別樣的凄酸。
兩人都沒有說話。
郭菀央知道茱萸或者朱文奎的眼睛就偷偷的看著自己,但是她就這樣,悄悄的將男子凝視著……
就在這時候,外面響起了喧嘩聲!
馬蹄聲,人的呼喊聲!
接著就是守在四周的士兵的聲音!
郭菀央臉色一變。
朱高煦將郭菀央推開,沉聲說道:“你將孩子藏起來……你放心,他們進不來!”笑了笑,“只是壞了你的名聲!
郭菀央微笑道:“壞了就壞了……誰在乎呢?”
兵戈聲!茱萸開門,拉著朱文奎,臉色蒼白。郭菀央輕輕一笑,神色之間并沒有多少擔憂……
是的,既然有一個男子這樣向自己保證,那么,自己有什么理由不相信他呢?當下帶著朱文奎去躲好,不管怎樣,面上功夫總是要做到的。
聽見外面有聲音:“你們到底是何方人馬,本將軍接到舉報,就說此處藏有欽犯。你們居然敢于阻攔,難道想要包庇欽犯不成?”
“張將軍有令,此處乃是郭七小姐居所。郭七小姐有功于國,任何人不得驚擾!笔匦l聲音很是鎮定。
“有功于國?一個女冠,有功于國?”那聲音很囂張的笑起來,“我看,那是你家張將軍有了二心,打算包庇欽犯,所以派你們在此地守衛……是也不是?”
“不得侮辱將軍!”那守衛雖然身份地位比較低,但是面對這樣的場景,絲毫也不露怯意:“將軍有令,若是有人敢于上前驚擾,除非從我們身上踏過去!”
“那好……如你所愿,就從你身上踏過去!弟兄們,殺!”殺氣騰騰一句話落下,就再度聽見了兵戈聲!
有慘叫聲傳來,卻不知是誰受了傷。
朱高煦走到門口,打開了門閂:“誰在這里大呼小叫?”
外面聲音滯了滯。
朱高煦輕笑:“里面的確是藏了一個欽犯,不過與郭七小姐無關,卻是我藏的……羅將軍,你回頭去告訴你的上司,就說我在道觀里藏了一個欽犯……”
然后聽見結結巴巴道歉的聲音。
郭菀央走上前,笑著看。
然后人都退下了。只是張輔留下的人,眼睛就看著朱高煦,有些不解其意。
郭菀央輕輕笑:“連累你了。”
朱高煦輕笑。
天很藍,風很輕。
船老大的興致很高。是的,走私那么多次了,這一次,算是正大光明的。
想不到,皇城里換了一片天,這海上也換了一片天了。新帝登基,雖然還不曾正式頒布詔書開海,但是卻給了自己一紙批文,同意自己出海,當然回來的時候要繳納不菲的賦稅……但是總得來說,總算不用提心吊膽了,總算可以光明正大了,是也不是?
想起這個,船老大不由回頭看看船艙里。船艙里呆著兩個少年女子,還帶著個孩子。也不知是什么來歷,只知道出海的時候,公主府的小姐親自前來相送,還有一個盔甲鮮明的大將軍。
這紙批文,說不定就是因為這個少年女子弄來的。或者說是為了這個少年女子弄來的。
這個少年女子到底是什么來歷?竟然有這樣的能耐?
雖然這只批文只是暫時的,但是禁海令開了一道口子,總有希望全面開海是不是?
船老大打了一個呼哨,心情很高興。
輕輕拉著朱文奎的手,郭菀央的聲音很溫柔:“我帶你出去看!呀涢_了一天,大海上已經沒人了,咱們也不用躲著了!
大海很寬。白云朵朵,海鷗翻飛。朱文奎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一切,有些新奇,但是卻還是有些膽怯。
郭菀央微笑著看著他。朱文奎偷偷的看了她一眼,終于弱弱的問道:“我想要叫兩聲,可以嗎?”
郭菀央微笑道:“行,你只管叫!
朱文奎:“啊……大海你好大啊……”
郭菀央:“……”
朱文奎:“啊……大海你好藍啊……”
郭菀央:“……”
大笑聲響了起來,卻是沒心沒肺的茱萸。茱萸等了好久,才等到前太子殿下來了這樣一番發泄……心里總以為前太子殿下不同一般肯定會說出與眾不同的言辭來,結果……失望了。
郭菀央也笑。
朱文奎也傻傻的笑起來。
三個人抱成一堆笑。
船老大就在不遠處,也看著他們笑。
龍出大海,終于輕松了……終于可以輕松的笑一場了。
笑著笑著,郭菀央卻是怔怔的落下淚來。
茱萸懂得郭菀央的意思,當下輕輕的握著小姐的手,說道:“等孩子稍稍大一些,倭國那邊也安定下來了,我們就回來,好不好?我也舍不得水姨娘……”
郭菀央抹去了眼淚,說道:“是的,我們會回來的……”那時,朱高煦與郭撬氐暮⒆櫻Ω沒崧羋遺芰稅傘褂姓鷗ǖ暮⒆櫻鞛獾暮⒆印�
臨走的時候,得知實情的張輔前來相送。朱高煦畢竟還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大丈夫,將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張輔。在碼頭的時候,郭菀央曾心跳得很厲害。
她曾以為,張輔會選擇與她一起走……但是張輔卻選擇留下。這讓她松了一口氣,心中隱隱卻是有些受傷。她很輕松的告訴張輔:找到好姑娘,就馬上娶了吧。
張輔也很輕松的答應了,雖然郭菀央從他的眼底看到了一絲……不舍。
郭菀央又想起了娘親與弟弟。郭玥已經能獨當一面,加上郭家一群姑娘曾經立下的功勞,朱棣也極為重視他。小小年紀,已經身居四品,在朝廷任職,升官速度,讓無數科舉出身的官員異常眼紅。他的能力足以翼護母親與小弟弟,所以郭菀央根本不擔心。且不說郭英有將武定侯爵位傳給郭玥的心思,就是郭玥自己,多立一些功勞,掙個封侯也并非不可能。
這次出遠門,只派茱萸與弟弟說了一聲。弟弟點頭,于是心中就沒有牽掛。
真的沒有牽掛了嗎?
郭撬氐難劬σ廊徊患米,但是有朱高煦的滋润……应笡]岷悶鵠窗傘U鷗ǖ囊桓鐾趴瓷瞎嗔,据说已经打碎濗亲了,郭蔓青……粛桗崷路w�
也許會吧。
朱炩……想到這個名字,心中隱約有幾分酸楚。在皇宮里的時候,朱炩還曾想方設法來尋找自己;可是自己做女冠之后,朱炩來往就極少極少了?ぶ鞯故莵磉^幾次,但是因為身在錦衣衛的監視之下,即便相見也沒有多少話可以說。這次自己出遠門,竟然也不曾通知朱炩。
好在……自己不打算一去不返,再見也是有期。只是……郭菀央甩甩頭,將不切實際的想法全都拋開。
朱文奎看著面前的風景,突然很詫異的問郭菀央:“現在是早上還是下午?”
郭菀央與茱萸兩人再度大笑起來。郭菀央笑道:“暈船了?連早上下午分不清了?”
朱文奎指著天上的太陽,說道:“不對啊……如果是上午,太陽應該在這邊,現在太陽居然在那邊……是我們迷路了?走錯方向了?”
郭菀央笑起來,摸了摸朱文奎的腦袋:“不錯了,居然會認方向了。我們沒有迷路,因為我們去的不是倭國,而是呂宋!
呂宋群島,就是后世的菲律賓群島,現在還是一片蠻荒之地。郭菀央知道大航海時代即將開啟,那個地方將會成為兵家必爭之地,而朱棣在朱高煦兄弟的影響之下已經有了開海的意思。
那么,先去呂宋看看也好。如果有辦法,先弄幾十萬移民過來。反正大明朝土地不夠用。如果占據菲律賓群島,在日后的大航海戰斗中,大明就立于不敗之地。
至于呂宋的原住民……郭菀央想不了這么多,凡事要先將華夏的子民放在第一位是不是?
朱文奎很詫異的問道:“我們原先不是說好去倭國的么?怎么去呂宋了?”
“怎么去呂宋了?”又一個人問話,聲音就響在郭菀央的身后。
郭菀央也不回頭:“我只是覺得,如果單單是貿易的話,呂宋的位置比倭國更緊要……”聲音驀然停下來,她整個身子都僵住了。
后面是含笑的聲音:“呂宋那還是蠻荒之地,雖然有些部落首腦很有錢……你怎么會突然……”
“人嚇人會嚇死人的,二公子!惫已肼み^頭去,身子僵硬,“因為未來的貿易都會通過海路,而歐洲那邊要來亞洲的話,呂宋是一個很要緊的補給站……”
眼睛,卻是模糊了。
面前是一個燦爛的笑臉,不是朱高煦是誰?
茱萸已經拍著胸口站起來:“二皇子殿下……您怎么會突然從船上冒出來了?您……居然跑路了?”
“我給皇上留了信的!敝旄哽阈Φ脹]心沒肺,“這兩年仗打下來,皇上已經夠頭疼了,他總想著將皇位傳給我……所以我還是出來跑一趟是正經,算是……一種表態吧。父皇……無奈的默許了,所以你看見,這支船隊裝備,比之前的走私船隊都要精銳!
朱高煦是笑得沒心沒肺,郭菀央卻是沉默下來,片刻之后才說道:“皇帝會生氣的。”
“生氣也沒有辦法。”朱高煦看著郭菀央,片刻之后才說道,“你不知道,那天……來搜索你道觀的人,是我的兄長。他并不知道文奎在你這里,他只知道我在你這里……所以……”
郭菀央明白了。朱高熾知道弟弟跑去找郭菀央,所以要將弟弟揪出來。
打弟弟的臉呢。
順帶給弟弟一個不好的名聲,在弟弟與張輔這對主臣之間,生生的劃出裂痕來。
想起那年初見之時,兄弟和睦的景象,郭菀央微微嘆氣。
片刻之后才說道:“你避一避,也好。”
又說道:“只是我家姐姐……”
朱高煦面色黯淡了一下,說道:“是你家姐姐叫我過來的。她說,如果看著你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開,我這輩子都不會快活。她……不想讓我不快活!
“她……”郭菀央沉默了,片刻之后才說道:“她……是一個好女子,比我……要好得多。”
又問道:“你這些天躲在哪里,船雖然很大,但是可以藏人的地方卻不多……莫非躲在貨艙里?”
“就躲在貨艙里,而且躲了不止一個!焙Φ穆曇繇懫饋恚瑓s是另外一個男子。
年余未見,那個男子已經長高了很多,面目竟然有些生疏了。
郭菀央身子顫了一顫,不知該說些什么。
朱炩輕輕笑道:“其實還藏了不止我們兩個……還有方先生的公子……我做主,將他也帶上來了!
郭菀央“啊”了一聲,站了起來!
方先生的公子,就是方孝孺的兒子……郭菀央曾經穿上男裝與他有過一段交情。
在原來的歷史上,方孝孺被朱棣誅了十族。作為他的兒子,斷斷沒有幸免的道理。
朱高煦的聲音沉郁了下去:“父皇身邊的一群謀士,都曾勸說父皇饒恕了方孝孺?墒悄阋仓赖,方孝孺是一個倔強的性子,而父皇也是。我只能做這些……我們將他兒子打暈了帶上船,現在手腳還捆著呢!
郭菀央沉默了一下。郭玥曾答應自己竭盡全力去救方孝孺,但是郭玥也不見得能使上力。問道:“既然到船上了,還捆著他的手腳做啥?”
朱高煦微微苦笑:“怕他自殺啊!
郭菀央輕輕說道:“慢慢解勸,他會改變主意的。我知道的!
朱炩微笑說道:“就你知道的人多……關于未來,你有安排了嗎?”
郭菀央怔了怔,說道:“我們先去呂宋,買塊地安頓下來,那里到處都是荒地,可以開荒……我們帶去的兵士很不少,可以組建武裝……”
“我不是說這個,這個慢慢說也不遲。”朱炩笑嘻嘻的指著朱高煦,又指著自己,“我們兩個都是曾向你求婚的,現在都跟著你出來了……以后的事兒怎么安排,你想過了嗎?”
郭菀央渾身僵住。
茱萸憋著笑意,拉起朱文奎,走人。
兩個男子,目光都集中在郭菀央身上。
郭菀央慢慢的轉過身去,看著前面那蔚藍的大海:“天地很寬,大海很藍!
朱高煦說道:“我們知道天地很寬,大海很藍!
郭菀央說道:“我們這船就在大海上走,誰也不知道明天……大海上會不會出現新的天地!
朱炩說道:“或者是一片海,或者是一片新的島嶼,或者是龐大的鯊魚群!
郭菀央說道:“所以我們不要急著給明天做決定……我們先這樣走著吧,走著走著,等有一天水到渠成了,那時……再說吧。”
“好好好,等有一天水到渠成再說!”朱炩松了一口氣,說道,“日子還長著呢,朱高煦,你就放心吧,我會很用力的與你競爭……”
“即便競爭得過我,也不見得有你的好事。”朱高煦慢慢的笑道,“皇帝陛下曾經與我提起,如果貿易很能掙錢的話,他會將張輔派過來做護航的事情,讓我主臣合作……到時候,我們聯合起來弄你一個,還怕你……”
“你們說什么?”郭菀央驀然大怒起來,說道:“你們將我當做什么?當做賭注還是玩具?”
后面傳來朱高煦氣急敗壞的聲音:“天地良心,我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尾聲
永樂十三年春,大明朝呂宋總督、漢王朱高煦偕漢王妃奉命還朝。還朝之日,南京萬人空巷。太子朱高熾代表皇帝朱棣前往碼頭迎接。十年未見,朱高熾的身子更肥胖了一些,朱高煦卻是更健壯了一些。兄弟相見,別有一番親熱。邊上圍觀的百姓,也忍不住唏噓。這兩兄弟,不容易啊。一個幫著皇帝在國內做事,一個卻拿著性命在國外拼殺,都是為了大明朝的繁榮富強……
前面就是舢板,茱萸忙上前將漢王妃扶住了。漢王妃伸手將茱萸推開,笑著說道:“來一個菲奴即可,你已經懷孕了,我可不敢勞動你!”
所謂“菲奴”,就是呂宋奴。呂宋的原住民都是一群好吃懶做的家伙,幾場征戰下來,早已服帖得不能再服帖。幾個部落首領向大明朝獻了金銀獻了土地,沒東西獻了,就獻了一群百姓給大明朝做奴隸。這群奴隸做事倒是小心翼翼妥妥帖帖,簡直天生就是為做奴隸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