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就贏從腰間的荷包里取出僅有的四兩銀子,“我手邊就只有這么多。”她正要把銀子交給男人,卻突然想到夏全贏受傷了,又道:“慢著。”她扣下一兩銀子。
“你這是做什么?”男人怒視著她。
她哼了一聲,“你們打傷我弟弟,難道不該付醫藥費?”說完,她將三兩銀子交給他,“要不要隨你!”
男人見她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頓時也沒了平常囂張粗暴的氣焰,再說,三兩總比一文錢都沒有強多了,他還是收下了,但撂點狠話還是必須的,“我告訴你……”
“不,我告訴你,”夏就贏神情冷肅地打斷道:“從今爾后,我爹與夏家無關,日后他再欠你們賭債,都與我夏家無關,你們要是敢再來騷擾,我就報官!
“你這不知死活的丫頭,是在威脅我嗎?”
“死跟活我都試過了,不知死活的是你!毕木挖A手指著大門,“立刻走,不然我可不客氣了。”
三人互覷一眼,像是有了默契。
“你若不還錢,我們還會再來的!
為首的男人撂完狠話,和另外兩人轉身離開。
夏就贏轉身扶起黃娘和夏全贏,“娘、全贏,別怕,有我在,他們不敢亂來!
“贏兒……”黃娘驚魂未定,眼淚依然流個不停。
原本躲在房里的夏長壽出來了,從柱子后方探頭探腦的,“他們走了?”
夏就贏一股火直往頭頂竄,她幾個大步來到他面前,兩只眼睛噴火似的直瞪著他。
迎上她憤怒的目光,夏長壽虛張聲勢地道:“死丫頭,你、你這是想做什么?要反了嗎?”
“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叫你一聲爹,你如果想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最好不要再踏進賭坊半步!彼{道:“要是你再賭,我會親手把你的兩只手給剁了,然后幫它們治喪!”
夏長壽又驚又氣,“你說什么?你這個不孝女!”
“我說到做到!毕木挖A的目光和聲音同樣冷例,“不信,走著!”
翌日,夏就贏寫了十幾張大字報到城里大大小小的賭坊張貼,內容是這樣的——
從今往后,夏長壽的賭債都以紙元寶、紙蓮花、紙扎金童玉女、紙扎房子、紙扎馬及紙扎馬車等往生者所用的物品相抵,若不想收到這些抵押品,務必將長壽列為拒絕往來戶。
此招湊效,從此賭坊見了夏長壽就跟見了瘟神一樣,死命擋著他。
沒過幾天,茶樓帳房曾倍明來到區府,將帳本呈給區得靜過目,他知道區得靜是為了保護夏就贏才會受了腰傷,便隨口提起她的驚世之舉。
區得靜聽了,先是訝異,然后忍不住勾起嘴角,“真有此事?”
曾倍明點點頭,“千真萬確,夏長壽現在哪家賭坊都進不去,聽說前不久發財賭坊的人去夏家討債,還讓夏家姑娘趕跑了!
“呵。”區得靜又呵笑一聲,“真是個有意思的女人!
曾倍明是明眼人,區得靜向來是個善于隱藏情緒的商人,可是一提到夏就贏卻藏不住眉眼之間隱隱閃著光亮的情火,更別說還笑了。
睇出他的心思,曾倍明也想起一些關于夏就贏跟邵三德的傳聞,基于好意,他提醒道:“夏姑娘確實是個奇女子,盡管發生過死后還魂復生那種事,還是有男人心儀于她,聽說夏姑娘跟金壽棺材店的小老板邵三德曾經走得很近,邵三德還說要娶她為平妻。”
聽聞此事,區得靜心頭一揪。走得很近?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她跟邵三德之間有什么情愫?
“話說回來,他們一家治喪,一家賣棺材,確實很匹配!痹睹饔值馈
區得靜壓不下那有點懊惱的情緒,神情一冷,“還有其他事嗎?”
曾倍明覷見他眼底的怒火,心頭一顫,“沒事了!
“沒事就回茶樓吧!彼f。
“是。”曾倍明連多說一句話都不敢,速速遏了出去。
腰傷才剛痊愈,區得靜就等不及去夏家找夏就贏。
當曾倍明告訴他她和邵三德的事情后,他的心就一直無法平靜,有時甚至會其名其妙感到焦躁,還莫名其妙的發脾氣。
他從商多年,遇事總能冷靜自持,臨危不亂,可她的事卻讓他慌亂得像是個心浮氣躁的毛頭小子。
他來到夏家時大門是敞開的,他站在門口便能看到夏就贏坐在院子里的方桌前,全神貫注的做著紙扎宅子。
她專注的神情教他看得出神,呆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夏就贏不經意抬起頭,就看到他站在門口,她驚疑地道:“區爺,你怎么來了?你的腰傷痊愈了?”
聞聲,區得靜猛地拉回心神,深呼吸了一口氣,不讓她發現他的心跳是如此急促,呼吸是這般紊亂。
“好得差不多了!彼呎f邊走了進去,“我今天是來向你道謝的,謝謝你給我送去的藥油!
她停下手邊的工作,起身迎上前,“怎會是你謝我,該是我謝你才對,要不是你,搞不好我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區得靜唇角一勾,“你這么纖細,怕是要躺上半年吧!
“或許喔!毕木挖A微微一笑,“要是我得休養那么久,一家人恐怕要喝西北風了。”
他走近桌旁,看著她制作的紙扎屋,不禁眼睛一亮,“好精細的手工,這些家什全都做得唯妙唯肖……”
“這是燒化給往生者的,希望他們在另一個世界也能安居。”她笑看著他解釋道:“我也糊了一間給湖娘和青陽,雖然不是什么豪華宅邸,但也夠他們在另一個世界生活了!
聽她提起這兩人,區得靜的眼底透出一抹歉疚!澳阍f過治喪不全是為了往生者,更是為了撫慰活著的人,你為他們做這些,無非也是希望我們這些活著的人都感到心安理得吧?”
“這些東西只不過是活著的人的投射,誰都不知道死后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樣,需要房子嗎?需要食物嗎?需要錢或衣服嗎?”夏就贏看著正在制作的紙扎屋,恬靜一笑,“我們只是希望在現世里所擁有的,往生的至親朋友也能得到!
“嗯!彼翘耢o溫柔的神情讓他浮躁多時的情緒瞬間沉淀下來!拔乙蚕胩嫖易娓、爹、亡妻蓋座宅子,你接嗎?”
“接,當然接!彼R上露出一副見錢眼開的逗趣表情,“有錢賺,哪可能不接?你有什么特別的要求嗎?”
“沒有!彼ǘǖ刈⒁曋,“你作主便行,我先付你訂金十兩,其余的完成再給,行嗎?”
“行!毕木挖A一口答應,“給我一個月的時閣,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的!
就在他們談定之際,邵三德來了。
他看到區得靜居然也在這兒,先是一怔,然后是滿心的不悅。
區得靜為了救夏就贏而受了傷的事早在城里傳開了,非親非故又無緣無故,誰會拿自己的命去救個不相干的人?再說,區得靜的身分何等矜貴?怎能有任何差池,這樣的他竟然用自己的身子為她擋了滿載貨物的推車,同樣是男人,他知道這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區得靜對她有意思。
也就是說,區得靜這是要和他搶女人了,要他怎能不對區得靜產生敵意?
“區爺,你怎么在這里?!”邵三德夸張的提高了聲音,“難道府上有人……”
夏就贏不等他說完,沒好氣地回敬他一記悶棍,“你也來這里,難不成你家也死人?”
“呸呸呸!”邵三德又驚又惱,“贏兒姑娘,你干么咒我家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