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
客棧的斜對面,是家粑粑店,由店里頭傳來的炸粑粑香味,教人駐足流連,忍不住流口水。
“您、您該不會是想要吃粑粑吧?”阿三瞧見賀英燁專注的眼神目瞪口呆,以為賀英燁肚子餓,殊不知吸引他的,是另一道風景。
粑粑店的門口,有個老人家正被店主人用竹掃把給趕出來。
“走開!”店主人可兇了!皠e想我會給你任何一個粑粑,你這老乞兒滾吧你,別再來了!”
老人家很顯然不是第一次上門乞討,也不是第一次被店主人轟出去,但他還是一再地重復相同的舉動。
世道差,乞丐就多,這沒有什么特別。吸引賀英燁的,并不是被攆出粑粑店外的老乞兒,而是一位身穿單薄皮襖,背影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年輕姑娘,她將身上所有的錢和食物都掏給老乞兒。
“老人家,這是我僅有的饅頭和銅板,您好好握著,千萬別教人給搶了!蹦贻p姑娘的嗓音極為好聽,音量不大,又刻意壓低聲調,但卻能清楚地讓人聽見,應該是有受過某種訓練。
“少爺?”阿三瞅了半天,就是不覺得有什么地方好看,搞不清楚主子為什么看得入神。
賀英燁也不認為這有什么好看,亦未受到感動,相反地,他覺得那個女孩很傻,犧牲自己的結果什么都得不到,又何必呢?
“咱們進去吧!”這一瞬間,賀英燁覺得自己也是個傻瓜,竟然浪費時間看了這么一出無聊的戲。
“謝謝姑娘!謝謝姑娘!”老乞兒拿到銅板和饅頭,高興地連聲說謝,接著一溜煙不見。
賀英燁見狀再次為那女孩不值,還說謝呢,拿到錢就跑。
提起腳步,賀英燁就要進客棧,誰知女孩恰巧也在這個時候抬頭,兩個人的視線不期然在空中交會,自此陷入最深的幻境。
她是人,還是仙?抑或是王母娘娘用天上的雪玉琢磨出來的白玉人偶,不小心掉落到人間?
在女孩倩影映入眼簾的瞬間,賀英燁以為自己看見了被仙霧圍繞的玉人兒;而不屬于人世的白玉人偶,也回以同樣迷惘的眼神,困惑地注視著離她幾步之遙的賀英燁。
他是夢,還是幻?是畫中走出來的人物,還是自己夜半夢里沉淀出來的結晶?他那雙眼睛,澄凈透亮,似乎能將天地一切都反映出來,包括她心底那份不為人知的渴望。
緊緊拉住棉襖的領口,女孩下意識地用最簡單的動作保護自己,仿佛不這么做,魂魄就會被他拉走,再也追不回來。
賀英燁琥珀色的眸子確實沉積了一些東西,在他內心深處,他知道那是一種廉價的欲望。是因為他從來沒見過一尊如此完美的玉人兒而悸動;是因為他幾乎在瞥見她的第一眼,體內的五臟六腑就攪在一塊兒;是因為他的欲望從未來得如此狂、如此快,因為危險,所以廉價。
“少爺……”
而他向來是個深思熟慮的人,做任何事情都要經過反復計算,不該來的欲望他絕不允許,他絕不會被廉價的欲望擊倒。
阿三不懂得主子的心思,只能張大嘴,看著賀英燁朝粑粑店前的女孩走去。
賀英燁在女孩的面前站定,猶如珍珠一樣白皙光滑的臉龐上,有的盡是迷惘。
他終究不是幻影,而是個和她一樣,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
女孩止不住心跳,好怕他再靠近一步,她就會昏厥,就會從這偶然發生的夢境回到殘酷的現實世界。
“我都看見了,你把身上所有的銅板全掏給了老乞兒!
賀英燁冰冷的語氣和謎一樣的眼神,將女孩往現實再拉近一些,她不懂他為什么說這些話,又是什么意思?
“如此一來,你還有錢吃飯嗎?”
原來,他是在關心她的肚皮問題,她的眼角幾乎因為他這句溫暖的問候而泛起淚光。
“拿著吧!”
接下來,丟到她身上的銀兩,粉碎了她內心的感動,也將她的幻境全部打破。
“去買幾個粑粑來吃,下次別再做傻事了!
然后,他掉頭走了,走進對面她一輩子都不可能踏進半步的豪華客棧。
“少、少爺!”阿三到這個時候才知道回神,忙扛起書箱跟在賀英燁后頭跑,嘴里念念有詞!肮至斯至耍贍斣趺磿蛇@種事……”
主仆倆的身影很快沒入雕飾牡丹花的門框,獨留女孩慌張地看著棉襖上的一兩銀子。
他這到底是?
女孩不明白賀英燁的企圖,不了解這就是他壓抑自己內心欲望的方式。他擺明了將她當成乞丐,藉由侮辱她,證明自己不受欲望的擺布,其實只會凸顯自己的傲慢無禮。
這些女孩都不知道,但她可以從他冰冷的口氣和睥睨的眼神之中,感覺自己在他的眼里和乞丐無異,所以他才會丟銀兩給她。
即使如此,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將銀子收進棉襖里面,貼在胸口珍藏。
臨走前,她再瞥了客棧的門口一眼。
那人進人出、不時見掌柜和小二往來送客的豪華旅店,分隔了她和賀英燁兩個世界。唯一維系他們的,只有胸口那錠小小銀兩,藏在破舊的棉襖內,不露一點光芒。
*
“棄兒。”
突然間從背后響起的呼喊聲,嚇壞了正在發呆的女孩。
“大師兄!迸⒖焖賹€y兩放進棉襖內的暗袋,轉過身面對戲班班主的兒子。
“有什么事嗎?”棄兒強迫自己對她最厭惡的人,擠出一絲微笑。
班主的兒子沒答話,但淫蕩邪惡的目光早已說明一切,他又想找她麻煩。
“棄兒,你真是越來越美了。”他想做什么?光從嘴角邊垂涎的口水,就可以推敲出他的企圖,這也是她最害怕的事。
“大師兄你真愛說笑,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要去幫忙整理戲服了—— ”
“整理啥個鬼戲服,現在是咱們談情說愛的時間。”班主兒子早就在打棄兒的主意,正愁沒機會下手,今天好不容易逮著機會,說什么也不會讓她溜掉。
“大師兄!”棄兒驚惶失措地看著自己的手腕落入班主兒子的手里,他在戲班子里頭練的是武生,特別孔武有力,她根本不可能掙脫。
“干啥掙扎,棄兒?”班主兒子邪笑!澳氵t早都是我的,只要我去跟爹說一聲,什么時候進洞房都成,你又何必矯情?”
十七年前若不是他爹收留她,讓她在戲班里討生活,她早在那天凍死了。棄兒心知肚明,班主兒子說的并沒有錯,當日若不是強叔在戲班門口撿到她,哀求班主收留她,自己這條命也不會留到現在,她也不必忍受這樣的凌辱。
“所以說嘍!”班主兒子得意洋洋地說道!皳袢詹蝗缱踩,難得沒人發現,咱們干脆先爽一爽。”
說罷,班主兒子開始剝她身上的棉襖,想來個霸王硬上弓,她只能竭盡所能的反抗。
“不要!”她使盡全力抵抗班主兒子的侵略,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被他逮到機會對她使強,她好怕他會成功。
“讓我先親一下!卑嘀鲀鹤余礁吡艘粡堄妥,妄想一親芳澤,棄兒左閃右躲,腦中同時想起棉襖里那一兩紋銀,好怕它會因為自己激烈的掙扎掉落不見,斷了她跟賀英燁唯一的連系。
“不要,大師兄!”她死命哭喊。
“你認命吧!”他這輩子還沒見過比她漂亮的女孩,皮膚白皙透亮像白玉似地,五官精巧到就算再厲害的畫師都畫不出她的神韻,更別提她玲瓏有致令人發狂的身段,教他無論什么時候都想要的緊,什么時候都想把她攢在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