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這樣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她動了動就快僵硬的身子,并在抬起頭來時順道問了他一句,“你聽過獅吼功嗎?”
一臉疑惑的皇甫遲尚不知她為何突然問他這個時,她已直起上半身,以驚人的音量朝門外大喊。
“蘭!”
被她洪亮的叫喚聲吼得兩耳嗡嗡作響的皇甫遲,怔愕了片刻,在回過神來時,她已又安安分分窩回他的胸前,并拉高錦被牢牢遮住他倆的身子。
“小姐!”以為她又遭遇什么不測,就睡在鄰房的春嬤嬤,聞聲不顧衣衫不整,十萬火急地拍開房門沖進來。
紀非悠悠哉哉地應著,“在這候著呢!
定睛瞧清楚房里的狀況后,春嬤嬤登時膛大了眼,結結巴巴地開口。
“小姐,你、你……”她房里怎會有個男人?
“你沒看錯,你家小姐正輕薄著美男子!
“小姐!蓖瑯右猜動嵹s來的蘭總管,倚在門邊似笑非笑地勾著嘴角,“不知你喚老奴來是……”這是要阻止她的非禮之舉呢,還是助她一臂之力?
“快去撈幾套你的衣裳來吧,咱們家的貴客眼下正不著片縷!彼艽蠓降嘏c他們分享貴客的窘況。
什、么?
春嬤嬤霎時白了一張臉,抬起一手,顫顫地指著她那張若無其事的小臉,而蘭總管則甚感興味地挑高了兩眉,站在門邊動也不動。等得不耐煩的紀非在他倆遲遲都不吭個一聲時,慢條斯理再對他們添上一句。
“倘若你們不介意待會兒他光著屁股在你們面前晃蕩的話。”
“小姐!”終于被嚇回神的春嬤嬤,當下被她有失閨儀的舉止氣得快背過氣去。
“小姐稍候片刻,老奴這就去。”蘭總管微微輕嘆,轉過身就以輕功飛掠出院子,準備為自家小姐救火。
沒過一會兒,辦事效率素來甚高的蘭總管,捧來幾套他自個兒干凈的衣裳,還順手捎來了男用的鞋襪,恭恭謹謹地站在床邊有請貴客著衣。
“你們還不出去?”紀非看著他們還賴在原地生根的兩腳,“或者你們想參觀一下他是如何更衣?”
“小姐呢?”春嬤嬤使勁扭絞看手中的繡帕,仿佛那繡帕就是她的頸子似的。
她無辜地眨眨眼,“我也得出去嗎?”
始終被他們主仆三人視為無物的皇甫遲,總算是逮著機會可以出聲了。
“出去!彼裁䦃蛄税桑
“小姐,恕老奴失禮了!碧m總管面上噙著一抹笑意,朝紀非微微躬身,接著出手如閃電地一手將紀非給拎出被窩,一手飛快地將錦被給蓋回貴客的身上。
遭自家忠仆一路給拎出門外的紀非,兩腳才在地上站定,一抬首就見兩張黑壓壓的臉龐直朝她壓過來。
“小姐……”眼瞳里明顯盛著兩把怒火的春嬤嬤,邊整理她凌亂的衣裳邊瞪向她。
“小姐,不知房里的那位貴客是……”蘭總管的笑意宛如沐人的三月春風,可她怎么瞧著就怎么覺得背后陣陣生寒。
紀非一手掩著嘴,秀氣地打了個呵欠,“咱們救的那只鷹!
“妖、妖怪……”春嬤嬤一愣,洶涌的火氣迅即散去,顫魏魏地將兩眼瞥向緊閉的房門。
“非也!奔o非好整以暇地偽造貴客來歷,“是神仙大人。”
已換好衣裳的皇甫遲,在打開房門聽見她這說法時,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神仙?”蘭總管有些納悶地瞥向眼前雖是披頭散發,但也還勉強算是人模人樣的貴客。
紀非鎮定自若地看向皇甫遲,“對吧?”
雖是不知她為何要這么說,但也沒覺得她懷有什么惡意,因此皇甫遲并沒有反對地朝他們點點頭。
“不知神仙大人怎會……”對于這名憑空出現又來歷不明的貴客,蘭總管還是有些不放心。
紀非很快即接過他話尾,“他一時大意被仇家暗算!
“神仙也有仇家?”原本都快躲到紀非身后的春嬤嬤,聽了后好奇地自她身后探出頭來。
“自然有。”紀非氣定神閑地一笑,拖著兩名老仆一塊兒進去房內,省得大伙兒在外頭挨冷風吹。
將人都給拖進屋里后,紀非三兩下便說明完皇甫遲中咒之事,唬得他倆一愣一愣之余,她再把已盤算好的話順勢托出。
“若沒別的問題的話,那么計劃照舊,在他傷愈前就繼續住在咱們家!
春嬤嬤與蘭總管不語地看著站在門邊一動也不動的皇甫遲,冷不防的,正巧被皇甫遲也正打量著他們的眼神給撞上,登時他倆不約而同地渾身泛過一陣寒顫,總覺得……他那眼神,冷冽得跟刀鋒似的,仿佛被他瞧上幾眼就會被劃傷……
“都別杵在這兒發愣了!奔o非起身拍拍兩掌,“春姨你去拿傷藥過來給他換藥,我瞧他臂上的紗布都滲血了;蘭你去燒些熱水,待會給他擦洗擦洗身子,瞧他身上臟的!
“是!
打發走他們后,她招手要皇甫遲在她身邊坐下,待他一坐定,她就壓低了音量細聲問:“介不介意我說你被仇家追殺?”
皇甫遲無所謂地搖首,“反正與事實相去不遠!
“之所以說你是神仙,是因他們膽子小禁不得嚇,你莫見怪!比羰亲屓酥浪矣袀能變鷹又變人的貴客在,少不了會招惹來不必要的麻煩,她雖是不知修羅究竟是什么,為求萬一,還是瞞著點較為妥當。
“嗯!
等到蘭總管端了盆熱水,大致為皇甫遲擦洗過臉與身子,也讓春嬤嬤重新上好傷藥后,無事可做的四人,又再次坐在房內面面相覷。
稍事梳洗后的皇甫遲,一改先前灰頭土臉的模樣,清俊的臉龐配上被蘭總管梳理好的一頭青絲,再加上身上那一襲雪白的衣裳,猛一看還挺像是仙貌飄飄的世外仙人,若不是他的那雙眼生得太過銳利太過不染人氣,還真讓人想就地拈上幾炷香拜上一拜。
“你們還有什么事?”皇甫遲用尚完好的一手掩著隱隱作疼的胸口,不明白這些人怎都不出去,盡是坐在這兒打擾他的歇息。
紀非以指輕敲著桌面,“你方才說,天亮時你會變成鷹?”
“那又如何?”
“想瞧瞧!彼固褂纤簧频哪抗,對他笑得再理所當然不過,而坐在一邊的另兩人,也同意地頻頻頷首稱是。
“……隨你們!
當遠方山巒處的晨曦染紅了天際時,伴著他們一塊兒大眼瞪小眼的皇甫遲忽地站起身,在屋內三人的目光下,修長優美的身軀劇烈地顫了顫,下一刻,本好端端穿在他身上的衣裳成套墜地,接著一只眼熟的黑鷹自地上成堆的衣裳里冒出頭來。
“太無恥了……”春嬤嬤面色微緋地以繡帕掩著半邊的臉。
蘭總管徐徐呷了口熱茶,“可不是?”
又再次變成黑鷹的皇甫遲,站在地上不解地看了看他們,眼中明明白白的寫著:你們在說啥?
“就是禮義廉恥。”紀非伸手將黑鷹抱上桌來,拿過準備好的竹籃,將黑鷹給放進舒適的籃中,“他們的意思是,你招呼也不打一聲就脫光了的舉動太不檢點了些!
黑鷹的小腦袋歪了一邊,“禮義廉恥?”
“嗯!彼锌灰训乜粗@只會說人話的黑鷹,有些懷疑這會不會是她太累之余所生的幻象,又或者是沒有睡飽下的產物。
豈料皇甫遲的下一句話,馬上就讓她的感慨全都扔到天邊去。
“那是什么?”
“……”
春嬤嬤表情木然地轉過頭去看蘭總管,蘭總管僵著笑臉不語地看向自家小姐,而紀非則與上方的房梁來個無奈對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