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設計取了東西出來,前后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張子期再一次看到一輛白色本田,還是小小的之字形,不過這次在紅燈前停了車,只是綠燈后,久久沒有動,惹得后面喇叭聲長鳴,張子期心想:靠,今兒本田車怎么這么多,又這么猖狂?又想:靠,你開個日本車就這么牛,那就難怪人家寶馬要撞人玩了。
本田車終于發動,他往前一動,張子期正好看到了車號,嚇得張子期一屁股坐倒在自己的車里,醒過勁來,急忙發動自己的車子追上去,心里不禁怪叫:“曾杰啊曾杰,你他媽瘋了!”
張子期盡了自己的力,上人行道,超車,偷拐,可還是右拐右拐再右拐才追上,奇怪吧,連著三個右拐,張子期就明白了,難怪自己連著兩次看到曾杰的車,敢情曾杰根本就沒離開這個地方,他是一直在圍著三中轉圈子啊!
張子期終于追到曾杰屁股后面,他狂按喇叭,曾杰回頭,張子期豎起中指,又以警察叔叔的嘴臉做了個靠邊停的手勢。曾杰慢慢向前開車,張子期不敢過去別他,怕他失手撞了自己屁股,自己的車自己心痛。到了三中背面的小道上,曾杰終于停車,張子期也停下,跳下車來,拉開曾杰的車門,把曾杰揪出來:“你他媽瘋了!”
曾杰臉色灰敗,但一雙眼血紅,呼吸里有濃重的酒精味,被人揪住衣領也無反應,臉上只是掛著一蒼涼的苦笑。
張子期搖晃他:“曾杰,你胡涂了!你什么年紀的人了!為一個小孩子沉迷到這個地步!”
曾杰似有話要說,一張嘴,卻涌出一口酒糟味的食物來。
張子期驚叫著后退,由得曾杰一個人翻江倒海地吐。
張子期怒罵:“你表達失戀的方法能不能有創意一點?”
曾杰吐完最后一口,無言地爬到張子期車子后座上去躺倒,他知道自己已經不適合開車了。
張子期把曾杰拉回家,什么也不說。
為了一個別人認為不值得的人,當事者卻愿意付出生命,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后一次發生了,人類的感情就是這樣設計的,如果一生不遇到那個人,也就算了,遇到了,就是大劫難,誰也不用笑話別人,笑得出來的,都是沒遇到過的,遇到過的,都明白,你可以打敗所有人,不能打敗自己,同自己的欲望做對,那種痛苦,無人能抵擋,無人能忍受。
張子期把曾杰扔到床上,終于問:“是你的肉體需要他,還是你的靈魂需要他?”
曾杰一聲不吭,吐了,他就知道自己醉了,醉了,他就不肯再說話,一個醉了的人最好不要說任何話,說出來都是出丑。
張子期嘆息一聲,曾杰不是一個沒有自制力的人,這么多年來,他隱瞞自己與眾不同的性取向,從未行差踏錯,那些容易出紕露的場所,他從來不去,即使認識張子期與柏林,他也十分謹慎,知道是同好,也從未留下證據在張子期眼里,許多時候,張子期都懷疑曾杰倒底是不是真的,還是他只是好奇,現在終于知道了,曾杰是個無可救藥的戀童癖。
張子期蹲下來:“曾杰,我問你,如果凌晨長大了,你還愛不愛他?”
曾杰忍不住開口:“你這是什么意思?”
張子期笑:“我的意思是,你倒底是喜歡凌晨,還是喜歡凌晨那個年紀的孩子?”
半晌,曾杰回答:“凌晨!
張子期嘆一口氣,這樣,不太卑鄙,可是,對于曾杰來說卻更難解決。
張子期說:“睡吧,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曾杰沉默。
***
第二天,曾杰清醒,看到張子期睡在他的客廳里倒是一愣:“什么時候來的?”
張子期道:“背你上樓的時候!
曾杰扶著頭,想起來:“哦,對。我出丑了?”
張子期道:“沒有。除了嘔吐,不過,喝多了吐出來,不算出丑!
曾杰道:“我沒說什么吧!
張子期道:“嘴象你這么緊的人也少見了!
曾杰沉默。
隱隱記得自己當日酒后駕車,繞著三中轉了一圈又一圈。
那時,心里有一團火,燒灼一樣的痛,此愁無計可消解,內心交戰不已,想去見凌晨,又深知此時去見只會被厭棄與蔑視。
理智與情感都無法取勝,他只得在凌晨的學校外轉了一圈又一圈,直到張子期來,他發現自己醉了,他還記得自己的原則,醉了的時候,一定要回家睡覺,什么也不可以做。他跟著張子期回家,什么也不說,喝醉了不說話也是他的原則。
現在,他似乎真的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說兩句了,曾杰說:“酒后一時忘形!
張子期問:“那個孩子有什么好?”
曾杰沉默。
張子期笑:“是啊,他有什么好,天下所有癡情男女都回答不了這一問。”
曾杰苦笑:“別胡扯,我不過是醉了!
張子期道:“曾杰,你也是我見過的少數幾個極有克制力的人之一了。”
不訴苦不抱怨不解釋。
實不必多說,比如一句我失戀了,知道的人已經知道,不知道的人,再解釋也是不知道。
張子期問:“凌晨住校?”
曾杰點頭。
“你怎么會同意?”
曾杰輕聲道:“他要求!
張子期道:“我認識的曾杰應該不會這么做!
曾杰笑了:“是,對別人,我不會這樣做。”
張子期道:“他明白嗎?”
“我想,他明白!
“明白?明白還這樣利用你?”
“我想,他也明白他非如此不可!
張子期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曾杰沉默。
張子期道:“你完全變了!
曾杰再一次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