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已有人問:“是你孩子嗎?”
曾杰點頭:“是我兒子!”
路人指點,凌晨是被好心人打120送去醫科大學附屬一院。
曾杰回過頭去找申啟芳,人已不在,曾杰罵一聲:“豬狗不如!”自己叫了車去醫院。
經過若干次詢問,曾杰終于找到凌晨,但是見不到人,只能在手術室外等,護士見到他十分高興,抓住他不住問是不是親屬,付不付醫藥費?
曾杰說:“沒問題。多少錢都不是問題,請救活他!”
然后打電話叫張子期等人過來,又叫屬下員工拿支票過來付款。
一切安排妥當,張子期過來同護士討論病房醫師護工,公司的會計小李過來付帳,曾杰終于可以坐在長椅上,嘆息一聲,閉上眼睛,眼前不住閃過地上一灘濃血,暗紅色,染在灰色地磚上,象潑了一桶油漆般,凝成一團的血,幾乎是黑色的。曾杰忽然間一彎腰,吐了起來。
張子期忙過來收拾,一邊拍曾杰后背,一邊說:“真是個沒用的人!這就挺不住了!我問過,凌晨不會有生命危險!”
曾杰沉默,吐盡胃中酸水苦水,然后縮在長椅上,感受無盡的疲憊。
年紀大了,許多時候,比年輕人見得多,比年輕人要冷漠,只因為他們的老心,比年輕人要脆弱,需要格外保護,要象年輕人那樣愛那樣恨,不但會吐出胃里的食物,簡直還會吐血。
曾杰差一點忘了,人在年輕時是多么的黑白分明,多么的熱血,當一個少年,被母親親手賣出,他的激憤會至使他放棄生命。
那個可憐的,在夾縫中求生的少年,那樣的百般委曲求全之后,終于在激怒與悲哀的雙重沖擊下,選擇結束生命。
那是多么多么痛的選擇。
生命里有許多美好的東西,可是在那一剎那兒都抵不過那徹骨之痛。
曾杰恐懼,雖然主犯是申啟芳,可是在凌晨生命的懸崖邊上,輕輕推了凌晨一把的人里也有他一個,他平日對凌晨的要脅與騷擾,怕也是凌晨不想再活下去的原因吧?
讓他如何面對醒過來的凌晨?
張子期拍拍曾杰肩膀:“這才真的用到沈冰,你要不要同她聊天?”
曾杰搖搖頭。
不,現在不是療傷的時候,重要的是解決問題,而不是醫治自己的傷痛,傷痛嗎?有什么了不起?曾杰說:“真正需要醫生的,是凌晨!
手術室燈閃爍,曾杰與張子期都迎過去:“醫生,如何?”
醫生疲憊地擺擺手,指示助手上來回答問題,小李忙上前,塞了個紅包,那醫生也是見慣收慣的,毫無所動地收到兜里,卻不過情面,勉強說了兩句:“觀察兩天,才知有沒有生命危險,不過,第七脊錐有裂傷,目前還不知道脊髓的損傷情況!
曾杰驚駭:“什么意思?他可能會死?或者,終身殘廢嗎?”
醫生冷冷道:“死亡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存在;至于傷殘,那只是程度問題,誰跳樓能安然無恙?成龍保護那么周全還受傷呢!
曾杰呆在當地。
而張子期為凌晨擔心之余,也禁不得揚起半邊眉毛,心說,好一個有意思的醫生啊,你幸而遇到的是曾杰,要是我,老子正心頭不爽,你同老子開玩笑,管你是醫生護士,腿不給你打折。
可是曾杰,已經完全被這個噩耗打敗。
他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張子期把手放在曾杰肩上:“曾杰,凌晨那么年輕,會恢復過來的!
曾杰沉默。
肉體或許無恙,心靈呢?
或者連肉體也不能了無痕跡,如果凌晨真的終生不能再站起來,曾杰如何面對那個孩子?
張子期沉默一會兒,又道:“不是你的錯,我想,凌晨恨的,不是你!
曾杰還是沉默,不恨他是不可能的,凌晨不可能不恨他,只不過他在凌晨心中的份量不夠,還排不到第一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