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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狐 第九章 作者:墨點兒
    宴會果然熱鬧。

    朱朱拉著家明一一介紹。男的俊,女的美,果然是狐貍一族,家明總共記不住那多名字,只是微笑點頭。

    狐女熱情,毫不怕生。家明聽見她們低語,商量誰先上去請家明共舞。

    人群中突然鉆出一個小小的身影,撲向家明。

    原來是寶兒。

    “先生,先生。”小家伙臉紅撲撲,十分精神,手里舉著根香!拔覀儊矸呕ā!

    家明十分歡喜,他把寶兒抱起,騎在頭頂,轉圈子。寶兒將煙花扔進那群女子堆里,引得一陣尖叫。上來作勢要掐寶兒的小臉。

    寶兒嘻嘻對她們直笑:“小姨說了,亂打先生主意,舅舅會過來打你們屁屁!

    人小鬼精,家明被他弄的臉上掛不住。

    青娘跟過來,見狀忙喝道:“寶兒不得無禮,快下來。”

    寶兒只是吐舌頭。

    他同家明說:“平時都是要過節娘才讓放花兒。這幾天卻天天過節,真好!

    青娘眼圈一紅,欲言又止。

    家明將寶兒放下來,在他小屁股上拍了一把:“去找其他小朋友玩!

    見寶兒鉆進孩子堆,比劃得高興,家明才說:“有話不妨直說!

    青娘猛地朝家明跪下。

    家明嚇了一跳,趕緊去扶。

    青娘不起,說:“還請先生救命!

    家明忙勸:“有話好好說!

    青娘含淚:“青娘知道這個請求十分過份,可是寶兒他還小,實在不忍他……先生是福厚的人……”

    兒子的性命至關緊要,為了兒子哪個母親不自私?

    旁邊的人也黯然。哪個能做到真正將生死置之度外。

    一時全無剛才歡樂氣氛。

    “青兒!奔颐骰仡^,卻是一位老者。

    他是這族的族長,也是青娘的叔父。

    他板下臉:“青兒不得再為難先生,他為你們已經付出良多,不可再欠先生人情!

    青娘含淚答應:“是!

    她對家明福了一福:“對不起,是青娘任性了!

    家明微笑:“將月歸嫁給我,我來替全族承受天劫。既是家人,無所謂欠與不欠!

    族長問家明:“你可知道其中的風險?”

    家明點頭。

    族長說:“年輕人,此舉大有朝四暮三之意!

    家明微笑:“那也是我的決定!

    族長回答:“還得月歸同意!

    雖是這樣說,有全族性命在,月歸如何能拒絕。

    所以月歸滿臉怒意來找家明,全無平日從容模樣。

    家明正要就寢。

    他好脾氣地將他讓進來。

    月歸當頭就說:“我不同意!

    家明寒心:“和我在一起那么不好嗎?”

    月歸只是冷笑:“我討厭守寡。”

    家明故作笑容:“這倒不必,我若死了,與你應該再無牽掛!

    月歸盯住家明:“為什么?”

    家明被他盯得不自在:“什么為什么?”

    “算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什么救我全族,你分明只是想救我!

    “用這樣一個理由!我就沒有辦法拒絕!痹職w提高嗓門。

    “說得這樣功利,讓我不必覺得欠你。”

    “你們總是這樣?為什么,為什么不問我要不要?”月歸淚流滿面。

    家明一把抱住他。

    月歸掙扎,又是一口對著肩頭咬下去。

    家明伸手鉗住他尖尖的下巴,然后把自己的嘴對上去。

    血腥味在口腔里泛開來。但是家明絲毫不覺。

    他想他想得近乎疼痛。

    月歸終于平靜下來,在他懷里輕泣:“我討厭被一個人留下來無盡的等待!

    家明抱緊他不語。

    月歸發狠地吐出話來:“我一定不會等你!

    家明問:“那你可會繼續等他?”

    月歸咬住嘴唇:“他是誰?”

    家明嘆氣:“他是我,可是我不是他!

    話說的古怪,可是月歸卻似明了。

    他凝視家明良久,這才露出些許久違的笑意:“同自己吃醋,家明你怕是古今第一人!

    家明臉似乎紅了紅。但是他仍舊堅持說清楚:“我喜歡上你與前緣無關!

    在月歸眼里,這個凡事隨性的老實書生,紅著臉執著起來何其可愛。

    “那你為何喜歡我?”

    家明亦十分困惑:“我也奇怪,我從未為任何事任何人如此執著!

    ◇◆◇◆◇

    “那個死牛鼻子騙我。”月歸憤憤不平。“他說你這一生胸前將會有一只蝴蝶形狀的印記!

    他用長長的手指在家明光裸的胸前來回輕劃。

    家明的皮膚白白凈凈,哪里有什么印記?

    家明卻好似未聞,坐靠在床背上,仔細翻看那本法書,好久才懊惱地將書一合:“這上面根本什么都沒說!

    月歸抓過書,扔在一邊:“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家明說:“我不能空口說白話。既然答應你叔父。君子一言,自然要兌現!

    月歸滿不在乎:“至多打回原形,你何必經此一險。我與你從頭相遇,再愛一遍,已是千年的福分,十分知足!

    家明說:“我也至多再經輪回,冒冒險又如何?我貪心,這些日子遠遠不夠。我志在同你一起周游天下!

    “何況也不光是為了你!奔颐餮a充。

    月歸十分好奇:“那又為了什么?”

    家明回答:“我只是十分不服。天道是何人所設?既然肯付出努力,又為何要為這種努力受到懲罰。聽起來十分不公!

    月歸笑:“你不妨將之看作一種試煉。”

    家明說:“若是這樣,便應該有辦法克服才是!

    月歸嘆氣:“你果然不是韓若水。韓若水清凈無為,斷不會有這種抗爭的想法!

    家明丟給月歸一大白眼。

    廢話!

    家明繼續將書重新翻看,苦苦冥想。

    突然想到:“你說騙你的道人是誰?”

    “就是雁蕩山白云觀那個道一!

    家明記得他,道一曾經勸過他學道,當時頗為不以為然,F在想想,或許可向他求教。

    月歸不以為然。

    月歸有他的理由:“那家伙一來未必知道法子,二來就算知道法子,也未必告訴你真話。”

    否則又何需欺騙他?

    家明又問:“韓若水又是如何將天劫轉移?這你總該知道。”

    月歸避而不答,翻騎在家明身上:“不要去煩那些事,及時行樂要緊。”

    怎么可能不去想?家明想要板起臉來裝正經。

    可是月歸的綠眼兒笑瞇瞇地一勾,家明便沒了魂兒。

    如此荒唐了幾日。

    夜夜春宵,家明從未如此頹靡。可是他不后悔。

    ◇◆◇◆◇

    族長來見家明。

    族長目光灼灼,家明覺得十分心虛,他仍不知道天劫轉移之道。

    他虛心請教。

    族長回答:“天劫之日,不論任何事情發生,都不可離開!

    家明問:“我該預期什么現象發生?”

    族長搖頭:“沒人知道。上次乃是天雷擊頂,有人說這次該換作陰火燒身,五臟都燒作灰,空留一具軀殼。也有人說是被颶風吹的骨肉疏解,神形俱破。誰也沒根據。哪里知道得那么清楚!

    家明聽得毛骨悚然。想要保持微笑,只覺齒齦竟然松軟,幾欲打顫。

    但他挺起胸膛,仿佛要給自己打氣。

    族長最后一次問家明:“你不后悔?”

    家明笑笑:“只有事后才知道!

    老丈走后猛背咒語,抗風抗火抗水抗打雷。

    亦將法書抄一份與月歸,總沒壞處。

    月歸只得愁眉苦臉跟著學。

    韓若水從前嫌他煩時,也是逼他背咒。全不管這咒語是否也適合狐貍。

    就說這篇救生篇,需要男子心口兩塊肉做藥引子,可沒說他這樣的狐貍心頭兩塊肉,使得不使得。

    心里有疑問,所以印象深刻。

    要來的終歸要來。

    朔月。狐力最低的時候。

    水榭歌臺,風流轉眼成荒冢。雕梁畫棟,原來不過是無底的巨穴。

    家明穿起舊道袍,仗著桃木劍站在門口。

    天色黑幽幽地壓著頭頂,仿佛要塌下來一般。

    四周悄寂無聲,只有心跳沉響。

    家明暗暗擦著手中的汗,只覺指尖冰涼。

    他并無任何把握,一族的擔子,實在是重了些。

    忽聽近處一道閃電,緊跟著霹靂一聲響,山野為之搖動。

    家明目眩耳聾,心跳欲吐。

    突然一雙手緊緊握住他的。

    家明心中頓感塌實。他甚至不用回頭。

    月歸說:“我已厭惡等待,只想同你一起!

    他與家明并肩而立。

    家明回握住他。

    任驟風狂雨,枯枝狂舞,二人自是見性明心,空澄一片,再無懼怕。

    少時雨愈疾,水流漸積。

    月歸驚叫:“難道是洪水?”

    家明心動,口中按咒,桃劍一揮,旋風驟起,巨木拔起,便向洞前滾來。

    月歸急呼:“會撞破洞口!

    家明再次揮劍,巨木急剎車,橫在洞前三尺處停下。

    月歸朝他瞪眼。

    家明羞澀一笑,拍拍后腦:“第一次,把握不準!

    月歸也不閑著,另在左右各一劃,兩道深渠,繞洞而過,用來引水。

    目前為止還不是最糟。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

    二人信心大漲。

    突然一切都靜了下來,這場風雨來得快,也去得快。

    家明試著問:“結束了嗎?”

    月歸搖頭。不可能這樣簡單。

    側耳聆聽,繁草黑煙之從中傳來窸窣之聲,由四面而來一眼,仿佛有千百條蛇在朝他們的方向前進。

    二人都露出警覺的神色。

    是什么?

    聲音停止了,抑或是蓄勢待發?

    未知的恐懼重新籠上心頭。

    驟然,草從中射出無數觸角,尖端帶有利爪。家明大駭,持劍急砍。

    那觸礁似知疼痛,稍微退卻,卻又立有更多觸角簇擁而上。

    月歸袍袖一揮,火苗立起,燒起一片火墻,阻得一時。

    天又降暴雨,火勢稍減。觸角立刻破火墻而出,從密如發,砍之不絕。

    二人精神稍有不濟之時,已有利爪,破洞門而入,攫一人而出。

    身形小小,青色的小鞋,眼見就要沒入黑暗中。

    難道是寶兒?

    家明不及細想,跳起仗劍長擊,那孩子隨之掉下,家明待要去接。

    忽而崩雷暴裂,閃電如劍,沖家明當胸插下。

    家明驟然仆倒。

    一切歸于平靜。

    只有月歸撕裂般的叫聲呼喚著家明,和蒼山之間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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