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土中央,身材嬌小的少女坐在一匹毛色純亮的黑馬上,黑衣、白褲,足蹬黑色馬靴,一身俐落的打扮既嬌俏又瀟灑。
她輕扯韁繩,駿馬立刻繞場飛奔起來,跟著,像是炫耀似的,輕巧地越過一排白色柵欄。
銀鈴般的笑聲隨著駿馬的優越表現在風中輕輕回旋。
一人一馬,在陽光下全速奔馳,直到吸引了滿場驚嘆的注目,直到激賞的掌聲響起,直到十分盡興了,少女才一扯韁繩,緩下馬速。
黑馬昂首闊步,烏亮的瞳閃閃生光,而駕馭它的少女,更是揚起尖巧的下巴,睥睨整座馬場。
明麗的眸光一轉,忽地發現不遠處有一名捧著相機的青年,正對著她狂按快門。
顰起秀眉,她命令馬兒走近青年。
“喂!你做什么?”
“拍照啊!鼻嗄攴畔孪鄼C,朝她露齒一笑。
她一窒,忽然發現這個年輕的男孩只比她大上幾歲,長相十分俊秀,嘴角勾勒的那抹笑意帶著一種調皮的瀟灑。
“從我上馬開始,你一直在偷偷拍我對不對?”
“嗯哼!
“你這人有沒有禮貌?”她嬌斥,“誰說你可以幫我拍照的?不許你拍!”
他眉一揚,一副拍都拍了,你能奈我何的模樣。
她不覺心生怒氣,馬鞭朝他一揮,“把底片交出來!”
“喂!你這丫頭!”他靈巧地躲開她毫不客氣的抽鞭,“知不知道這樣可能會打傷人的?”
“那也是你活該!誰教你沒經過我的允許就胡亂拍照?”她朝他伸出手,“把底片交出來!”
“如果我不交呢?”他閑閑問,“野丫頭!
她瞪大眼,從來沒人敢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你……你竟敢這樣叫我!瘪R鞭再度朝他揮去。
這一次,他反應迅速地接住了,黑眸閃過一絲銳光,“沒人教過你,在外人面前至少要表現一點家教嗎?”語氣清冷。
“你——”粉嫩玉頰染上氣憤的紅暈,明眸燃著火焰,璀亮逼人。
他冷冷一笑,“路可兒,我本來以為那些傳聞是夸大其實,沒想到你果真是個刁蠻公主!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握緊拳,“你是誰?”
“楚懷風!
“楚懷風?”明瞳一轉,“你是楚伯伯的兒子?”
“沒錯!狈酱揭惶簦菩Ψ切,“路伯伯一直要我來,說要介紹他的寶貝女兒給我認識——嗯,我總算見識到了!
“你——”貝齒咬住下唇,她瞪視眼前的青年——不,他看來頂多比她大上幾歲而已,應該是個高中生——一個乳臭未干的男生竟敢這么諷刺她!
他看她的眼神,好輕蔑、好不屑,重重傷了她的自尊。“你、你——”
“你可以叫我楚三哥!币娝澳恪绷税胩煺f不出話來,他好整以暇地提供她一個稱謂。
“你說什么?”
他竟然……他竟敢要她叫他哥哥?憑什么?
彷佛看出她的不滿,他低低笑了,“你叫懷天、懷宇為大哥、二哥,當然得叫我三哥了!
要她叫他一聲哥哥?休想!
嬌容一整,她伸手驕傲地直指他,“你給我上馬!”
“上馬?”
“對!你去挑一匹好馬,我們賽馬!”她嬌聲下戰書,“想讓我叫你一聲哥哥,除非你贏我。如果你輸了,就把底片乖乖交出來。怎樣?”
他不語,眸底似乎掠過一絲猶豫。
猶豫?她眨眨眼。沒看錯吧?她細細睇他,半晌,忽然縱聲大笑,“喂,你該不會不敢跟我比吧?”
“比就比。”他沉沉接口,“你給我等著!”
※※※
可他不會騎馬。
完全地、絕對地、毫無疑問地不會。
他根本對騎馬毫無概念,卻在她的挑釁下硬著頭皮上馬,跟著她狂飆一回。
途中,驚險萬分,好幾次她偷偷瞥見他幾乎摔下馬來,可他還是緊緊抓住馬鬃,不讓身下的坐騎甩了自己。
惡作劇的種子在胸口發芽,她故意策馬往林中馳去,故意讓他深陷在叢生枝葉中無法動彈。
最后,他終於面色陰沉地認輸了。
“枉費你還叫楚懷風呢,騎起馬來一點也不像風,白白浪費了這么瀟灑的名字!”她嘲笑他。
他的反應是狠狠回瞪她一眼。
兩人的梁子就此結下,隨著歲月流轉,愈來愈糾結不清。
今日,她主動邀他上馬場。
能不能就此把過去的積怨一筆勾消呢?
思緒從多年前的回憶拉回,明眸一轉,落向那個正溫柔地扶著初次騎馬的于心萍坐上馬背的男人,小心翼翼扶著她上馬背后,他自己也躍上另一匹。
“不要怕,這匹馬很溫和,不會把你摔下來的!彼崧暤馈
“我有點怕,懷風!庇谛钠嫉穆曇裘黠@透著怯意。
“別怕,來,我幫你牽著韁繩,我們先繞著圈子散一下步!
“謝謝!
路可兒驀地別過眼。
為什么他對那個女人那么溫柔?為什么他從來不曾對她這樣溫柔?
“怎樣?可兒,我們家的馬場不錯吧!比~朝陽策馬來到她身旁,得意地炫耀,“還有啊,你騎的這匹馬可是擁有阿拉伯血統的名馬呢!
“嗯!彼c頭,下意識地摸了摸柔順的馬鬃。
“我們一起騎到那邊去吧!比~朝陽指著遠處長長的黃土道,“一直騎過去,穿過林子后會看到一座湖,很漂亮的!
她不語。
“可兒,你在發呆嗎?”他終於察覺到她的異樣。
她一凜心神,“沒有,沒事。”頓了頓,“我想先來一場比賽!
“比賽?”
“嗯。”她點頭,瞳眸點亮異采,跟著一抖韁繩,策馬來到楚懷風身旁,“敢不敢跟我比一場?”
他蹙眉。
“不敢嗎?”
兩束凌厲眸光射向她。
她嫣然一笑,轉頭看向葉朝陽,“朝陽,麻煩你照顧于小姐!焙喍痰胤愿篮螅剞D星眸,迎視那雙微微瞇著的眸。
“來吧!闭f著,她掉轉馬頭。
他遲疑數秒,隨即很快地跟上。
兩個人,兩匹馬,彼此競速。
忽地,他迎風對她喊道,“光是賽馬沒意思,應該有個什么賭注!
“賭注?”她揚眉,不自覺地稍緩馬速。他竟主動提出賭約?不怕到時輸了難看?
他經過她身邊,回首淡淡一笑,“我敢跟你打賭,就不怕輸!
“你想賭什么?”
“賭我們的婚姻!
她一驚。
“如果我贏了,你就主動去對我老爸說,你不想跟我結婚!彼龡l斯理地說著,“怎樣?”
他賭他們的婚姻?他……竟拿這個來下注!
她加快速度超過他,“那如果是我贏了呢?”
“隨你開口!
“是嗎?那——我要你跟于心萍分手!
“什么?”這次換他一驚。
“我要你跟她分手!彼仡^朝他笑,任性地笑,明眸閃著挑釁,然后,她用力甩動韁繩加速,頭也不回。
“可惡!”楚懷風在后頭詛咒一聲,“路可兒,你總是以為自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是吧。”
“那又怎樣?你不敢跟我賭嗎?”
“當然!今日,我就來挫挫你的銳氣!”
他真要比?
她閉了閉眸,深吸一口氣,“來吧!
※※※
不能輸,因為輸了,他便不會娶她。
不能贏,因為贏了,他會更加恨她。
不能輸也不能贏,因為輸或贏,對她而言是同一種結果——失去他。
所以只能……平手了。只要與他同時抵達終點,這賭約便全然無效。多一秒不行,少一秒也不行,必須同時抵達。
她做得到嗎?
她做得到的,以她精湛的騎術,她相信自己能控制局面。
她做得到的。她自信地想。
可情況卻在她意料之外。因為她千思萬量,仍算錯了一點——算錯了他的騎術。她沒想到,在經過十幾年的光陰后,他已非昔日吳下阿蒙。
“我這幾年不是白過的,可兒。”在超越她時,他拋下了一陣朗笑。
她驚恐地瞪著他瀟灑如風的背影。
不可能,不可能!
俯低身子,她拚命催動坐騎加速?耧L,卷起她柔軟的秀發,也迷了她的視界。
她不可能會輸他的,怎么可能?
“馬兒,馬兒,快一點,再快一點。”她急促地對座下駿馬呢喃,“我們不會輸,你也不想輸,對吧?你可是擁有高貴血統的阿拉伯名馬,你的能耐絕對不止於此,Go,Go!”
眼看著與他逐漸拉開距離,她瞇起眼,不顧一切地策馬狂奔。她全然忘了兩人已奔進林子里,忘了在這里,她必須小心翼翼以防危險;只知道絕不能輸他,絕不能讓他贏了這場賭注。
“寶貝,求你快一點!”她再度懇求坐騎,可馬兒的反應卻是一陣驚愕的嘶嗚。
“怎么啦?”她也跟著驚慌起來,這才注意到他們正經過一叢密集的樹本,而馬的側背被某個橫生的枝枒給劃傷了。
突如其來的痛楚讓馬匹發了狂,猛地人立起來。
“啊——”她驚叫一聲,身子因這樣的動作失去平衡,滑向馬側,她連忙緊緊抓住馬鬃,不讓它甩下自己。
一陣混亂后,馬兒開始狂奔,穿林過路,不辨方向地狂奔。
“停下來,可兒,停下來!”她聽見楚懷風揚聲喊道。
她也想讓它停下啊,問題是,這匹馬可不是那些性子柔順的母馬,它可是脾氣暴烈的公馬啊。
“停下來,寶貝,不要慌!彼┥碓谒系袜,試圖安撫它,“是我錯了,我不該讓你受傷。對不起,我道歉!
她迭聲道歉,可馬兒卻絲毫不買她的帳,一逕使著性子疾奔。
風聲在她耳邊呼嘯而過,她知道馬的速度愈來愈快了,它正盡一切力量狂飆。
她無奈,只能緊緊抓住韁繩,抓住馬鬃,祈求已經失去平衡的自己不要被甩下。
“把韁繩給我!”
粗魯的命令聲突地拂過她耳畔,她小心翼翼地掉轉眸光,瞳眸映入一個朦朧的身影。
在快速疾奔中,她幾乎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只知道那張俊容上的肌肉是微微扭曲的。
“懷風?”她聲音猶豫。
“保持平衡!彼埃又鴤冗^身,一把拉住她的韁繩,然后狠狠勒住。
發狂的馬因為頸部受到箝制,被迫緩下腳步,它不甘地掙扎著,人立嘶嗚。
路可兒閉上眼,緊緊抱住它。
而楚懷風此刻也顯示了自己不同凡響的騎術,他不但勒住了她的坐騎,也沒讓自己的馬兒受半點驚嚇。
過了好一會兒,兩匹馬都停下來了。發脾氣的公馬斂了怒火,重重吐著鼻息,而路可兒滑下馬匹后,跪倒在地,彷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盡了,一動也不動。
楚懷風翻身下馬,將兩匹馬的韁繩都系在樹干上。
“可兒,你沒事吧?”他喚她,“還好吧?”
聽聞他略微焦慮的呼喚,她總算揚起頭,望向他。
毫無血色的容顏令他心驚。
“怎么啦?是不是受傷了?哪里不舒服嗎?我看看!闭f著,他蹲下身意欲檢視她的狀況。
可她對他搖頭,嘗試站起身子,卻一陣搖晃。
他趕在她再度軟倒在地前及時扶住她,將她整個人穩穩納入懷里。
“可兒!”
“我……沒事。”她抬眸,勉力朝他一笑。
“真的沒事?”那為什么她臉色如此蒼白?眼神如此黯淡?嚇呆了嗎?“別怕,你已經安全了,可兒,你現在很平安!
“我知道,我知道。”微微尖銳的嗓音有些歇斯底里,“我知道我現在很安全。”
“那就別害怕啊!彼久,伸手替她攏了攏汗濕的發,“別怕啊!彼崧暫逅。
那樣的溫柔讓她不由得緊緊閉上眸,濃密的羽睫在眼下形成兩道陰影。
他的心莫名一緊,不覺撫住她冰涼的頰,“究竟怎么了?可兒!
“是不是……我是不是——”
“你是不是怎么了?”
“輸了。”她嗓音微弱,顫顫揚起眼睫,“我輸了,懷風,這次——是你贏了!
她輕輕扯唇,不甘、痛楚地扯著,望向他的眸光有著他無法理解的惆悵。
那令他心痛。
他贏了賭約,照理說該洋洋得意才是,可不知怎地,看著她這樣的神情,他只覺心痛。
“原來……原來是因為輸了,所以才一副吃了苦瓜的表情啊。”他笑,故意以嘲弄的口氣掩飾內心的不忍,“你的自尊還真不是普通的強耶,大小姐!
“你——”她瞪他,忽地在他懷中掙扎起來。
“別動,聽我說!彼o緊圈住她,不讓她離開自己胸懷,低頭笑望她,“你沒輸,可兒!
她一怔。
“你沒輸!彼垌,“瞧,我們現在在哪兒?”
順著他的話抬眼一看,她愕然發現兩人不知何時已來到湖畔,碧波盈盈,遠山疊翠。
“我們兩個同時抵達終點!彼f。
她心一扯,“可你是為了救我才——總之,我輸了!
“那這次算是意外吧,下回我們重比一次!
“你——”她睜大眸,不敢相信,“你為什么——”
“怎么?不相信我會這么有風度,對吧?”他朗笑,朝她眨眨眼,“不是我自夸,大小姐,其實我一直是個謙謙君子!
老王賣瓜,自賣自夸!
她望著他,告訴自己應該反唇相稽,可不知怎地,望著他那雙炯炯有神、蘊著淘氣意味的黑眸,她只覺身子一軟。
自尊的鎧甲,驕傲的盾牌,在這一刻,不知不覺卸落“我們……一筆勾消好嗎?”她啞聲道。
他挑眉,“一筆勾消?”
“你……你記得嗎?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馬場!
“我當然記得。那天你甩了我兩鞭,差點傷了我!焙陧W過嘲諷的輝芒。
她一室,“是你……是你先招惹我的,你不該沒經過我同意就隨意拍照!
“我領受教訓了!彼囍ひ,伸手輕輕推開她。
她忽覺身子一涼。離開了他溫暖的擁抱后,她覺得有點冷。
是的,他的確領受教訓了。從那天之后,他的相機鏡頭從來不曾停留在她身上,即使之后兩人有無數次機會共處、共游,他也從不為她拍照。
他再也不愿替她拍照了。
她垂下眼睫,深吸一口氣,“我們別再吵了,好嗎?我……這次邀你賽馬,是想跟你講和!
“什么?”他不敢置信,“怎么可能?”
有這么值得驚訝嗎?難道他真認為她那么不可理喻嗎?難道他打算就這樣跟她爭執一輩子,永不罷休嗎?
難道她與他……不能和平共處嗎?
“看著我,可兒。”他啞聲道。
緩緩地,她揚起眼瞼。
她的眼,明麗深邃,瀲滟著千言萬語;她的牙,輕輕咬著唇。
她很緊張嗎?一向高傲自我的路可兒也有擔心別人反應的時候?
楚懷風心一柔,“你認為我們真能一筆勾消嗎?可兒,想想看,有一年你還摔壞了我的相機!
她容色一白,“那是因為——”
“因為什么?”他問,奇異地口氣并不凌厲。
“因為你一直幫你的女朋友拍照,卻不肯……也為我拍一張!彼囊粩Q,當時的怒氣與妒意至今依然清晰。
她想起那一天——那天是她十八歲生日啊,人人宛如眾星拱月追捧著她,唯有他——
他的眼中,彷佛只有他那個學妹女朋友。
“你很想我幫你拍照嗎?”
“我……無所謂!彼髲姷夭豢铣姓J。
“你覺得我拍的相片怎樣?”
“……還可以吧。”
“是嗎?我以為它們在你眼中一文不值呢!彼匦Γ拔颐看螐膰饣貋,你都搶第一個看我照的相片,也搶第一個狠狠批評,不是嗎?”
“有……有批評才有進步,不是嗎?”
有批評才有進步?
楚懷風愕然。
是啊,現在想想,她的批評確實相當程度地激起了他不服輸的心理,他的攝影技術能夠日益精進,她的確功不可沒。
見他沉默不語,她以為他又被她激怒了。
“其實我……我會那樣批評你,大部分是故意的!笔妇o緊絞扭著,“其實你的相片還……不錯,真的!
他依然不說話,靜靜望著她。
他為什么這么看她?看得她心慌意亂,愈加緊張起來,不由得銳聲開口,“你不也總是批評我?我拉小提琴,你嫌是噪音,我學游泳,你說像狗爬式,我第一次穿露背禮服,你說應該拍張照掛起來除妖避邪——”
“我不是認真的!彼坏卮驍嗨。
“嗄?”
“我不是認真的。”他凝望她,嗓音微微沙啞,“其實那天晚上你很漂亮!
她愣然。
“你太美了。”他伸手撫上她的頰,凝視她的眸光彷佛某種魔咒,牢牢定住了她!半y道你不記得嗎?那天晚上,幾乎所有參加宴會的年輕男孩都看著你!
至今,他還記得那些世家子弟整夜圍著她團團轉的模樣,那令他惱怒。出言諷刺她,只因為控制不住心頭的惱怒。他想著,忽地微微笑了。
“懷風,你——”她屏住呼吸,怔怔看著他驀然變得溫柔的神情。
“記得嗎?我高三時交第一個女朋友,你說她是瞎了眼才會看上我。”他笑看她。
“我——”她望著他,望著他滿蘊笑意的眸,望著他微微揚起的唇,望著洋溢在他眉宇間那股親切的調皮,霎時恍然。他是在跟她算舊帳,一筆一筆,以一種輕松而親昵的方式與她清算舊帳。她看著他,秀眉彎彎,櫻唇也彎彎,“你還不是也同樣批評追我的男生?你說他們應該去做腦部斷層掃描!
“你說我穿西裝簡直不能見人。”
“你說我根本不適合假裝淑女!
“記得我第一次參加拍賣會嗎?我想買下那幅抽象畫送給我那個品味古怪的二哥當生日禮物,你偏偏要跟我競標!眱扇讼酄幍耐乱荒荒桓‖F。
“因為人家也想買下來送給懷宇二哥啊!
“那星際大戰電影原版道具呢?我要買下來送一個日本朋友,你跟我搶什么。”
“我得報復你搶走了我的抽象畫啊!彼匦Α
“清朝瓷器又怎么說?你不會忽然對骨董感興趣吧?”
“哎,你干嘛那么計較?反正大多時候都是你標到的啊!
“那當然了!彼麛Q眉,“那些都是我買來要送給朋友的,怎么能不到手?可要不是你,我也不必多花兩三倍的價錢才得到它們!”
“這個嘛——”清亮的笑聲在風中回旋。
※※※
“咦?這兩人怎么好像聊得很開心的樣子?”葉朝陽勒住馬,瞪著遠處并肩坐在湖畔的兩個人影,不敢置信。
騎在他身旁的于心萍,默然將眸光落定相同的地方,明眸掠過一絲痛楚。
“怎么回事?這兩人不是一向不對盤的嗎?我還以為他們恨死對方了!
“也許,他們并不像表面上那么討厭彼此吧!彼鋈坏驼Z。
“不對勁,這太沒道理了!比~朝陽輕喊,眼神突地瞥向于心萍,“你必須想想辦法!
她凝眉,“什么意思?”
“楚懷風不是你的男人嗎?你怎能任由他跟別的女人卿卿我我?”
“我——”她容色一白,遲疑地調轉眸光,卻發現那兩人不知何時停止交談,正靜靜凝望著對方。
即使相隔這么遠,即使看不清他們臉上的表情,她仍能感受到那交會的眸光中藏著強烈的吸引力。
她看著他們,當那兩張臉愈來愈靠近時,一顆心也跟著緊揪——
他們究竟想做什么?
※※※
“再這么下去會沒完沒了的。我們之間的帳,怎么算都算不清的!
“那你想怎樣?”
“你說呢?”
路可兒偏過頭,彷佛正在細想,接著,她忽然笑了,一種古靈精怪的笑!澳憧梢愿业狼,懷風,如果你愿意道歉,我可以不計前嫌。”
“不計前嫌?”楚懷風挑起好看的眉,“是誰該向誰道歉啊?女人!
“好吧,我跟你道歉!
“什么?”突如其來的干脆令他一怔。
“我跟你道歉!彼f。明明是跟對方低頭,可她卻仰著下頷,一副好驕傲、好高高在上的模樣,且水眸分明盈著笑!霸鯓?”
她在向他挑釁。
領悟到這點,楚懷風嘴角邪邪一牽,俊容緩緩逼近她!澳阒罏槭裁次业尿T術進步那么多嗎?可兒?”
他想做什么?
望著那逐漸朝她逼近的唇,路可兒幾乎無法呼吸。他凝定她,灼熱的目光如火,滾燙了她全身血流。
她說不出話來。
“我大學游澳洲那年,認識了一個開牧場的朋友,是他教我的。除了騎馬,他還教我很多牛仔的技巧,包括生火、趕牛、烙印,為母牛、母馬接生,我甚至能在幾米之外拿繩索套住一頭公牛!
他為什么忽然跟她說這些?
“因為我想讓一個高傲的女人刮目相看。”
“你——”
“我要讓你刮目相看!彼崧暤馈D粗妇従彄徇^她冰涼的唇。
她身子一顫。
“不要這樣挑釁我!被馃岬捻樽∷,“你知道,我從來抗拒不了你的挑釁。”
她心跳狂野。
他要吻她了,她想,下意識掩落眼睫。
“怕嗎?”他淡淡嘲諷。
怕?才不!
她倔強地揚起眸,挑戰地睇他。
俊唇斂去嘲諷,“別這樣,可兒!鄙ひ艟o繃。
水滟的紅唇輕顫,無聲地提出邀請——充滿誘惑的、讓人無法輕易抗拒的邀請。
黑眸掠過一絲異采!霸撍!我要你別這樣。”他咬牙詛咒,忽地撇過頭。
她一愣。
為什么不吻她?他明明……明明是想吻她的啊,為什么不行動?難道怕的人是他?一向玩世不恭的楚懷風會害怕親吻一個女人?
怒氣與傷感排山倒海而來,交互侵襲著她的胸口,燒灼而疼痛。
她咬牙,猛地伸手掬起清澈的湖水,朝他潑去,“膽小鬼!我討厭你!”用盡力氣喊。
對於她任性的舉動,他似乎一點也不生氣,只是抬袖拭去水漬。他靜靜望著她,那眼神可惡得令她發顫,又深刻得讓她幾乎無法呼吸。
“干嘛這樣看我?”
“……你不懂嗎?”
懂什么?她怎么會懂?怎么會看得透潛藏在他眸底的波瀾究竟意味著什么?
“你是個傻瓜,路可兒!币蛔忠痪浔懦鏊拇。
他罵她傻?
她鼻一酸,“你就……就這么討厭我嗎?”連吻她也不肯?
“我不討厭你!彼脨赖卣f。
“那你——”她驀地一頓,瞪著他極度復雜的眼神。
那確實不像厭惡,也不是嘲諷或憤怒,而是一種……一種壓抑著強列情感的眼神。他正拚命壓抑著什么——
喀噠喀噠的馬蹄聲響起,帶著某種決絕瘋狂地逼近,可沉浸於彼此凝視中的兩人,誰也不曾分心去聽。
直到馬匹的嘶嗚與女人的尖叫在湖面激蕩出一波波漣漪——
“心萍!”意會到發主了什么事,楚懷風先是愣然瞪大眼,跟著急急轉身,奔向那個不慎跌落湖中的女人。
路可兒愣愣地看著他,看著他匆匆奔向另一個女人,看著他臉上掩飾不住的慌張,看著他跳入湖中,用盡全力游向于心萍,抱住在水中掙扎的她,將她帶回岸邊。
“好一幅英雄救美的畫面!看來楚懷風很關心那個女人嘛。”帶笑的嗓音拂向她耳畔,不知怎地,微微刺痛了她!耙搽y怪,那個于心萍長得是漂亮,連我都忍不住動心——不過你別擔心,可兒,你才是我真正想要的女人,我不會背叛你的!
這家伙……究竟在說什么?
她繃緊身子,猛然扭過頭,狠狠瞪了那不識時務的葉朝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