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檢查一下各位的行李,請配合!
安藤雪聽到有人小聲地嘆息,卻沒有分辨出是誰。
隨即,直下守轉身,抬手,從高安藤雪一頭的行李架上拿下安藤雪的旅行袋。
“這是你的。”他溫柔地把旅行袋交到安藤雪手中,“別害怕。他們只是例行檢查。之后,我再幫你放上去!
簡短的一句話,確實有效地安撫了安藤雪的心。
安藤雪感受著陌生人善意賜予的溫暖,向直下守露出一個感激的笑臉。
“我的只有公文袋。”直下守似乎不想多說話,直接把手中的東西遞給警官。
“只有這個?你出門不帶其他東西嗎??”
“我之前也說過,我只是出來辦公事,當天往返,不需要太多裝備啊!敝毕率匚⑽⒖嘈Α
“啊呀!相比這個……”另一個警官看著安藤雪塞得亂七八糟的旅行袋,“小姐!彼滩蛔√ь^看她,“你的東西可真不少啊!
那種懷疑的目光,明顯把她當成離家出走的少女。雖然實際情況也差不多,安藤雪不舒服地咳了咳。
“女孩子都是這樣的。”青柳碧善解人意地把話題帶到她那里,“雖然只是回一趟老家,我也帶了很多瓶瓶罐罐的!贝蜷_精致的皮包,青柳碧隨身攜帶的不過是普通女子日常的化妝品一類。
老婆婆的包裹更是只有老年人的衣物。
在他們這里沒有查到什么,警官也沒有太深入。安藤雪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警官一直在看羽野砂。
難道……還是在懷疑他嗎?
安藤雪心里七上八下的。偷偷瞧了眼羽野,后者呆然地托腮,注視著一成不變的雪景。嘴邊染著一抹紅,不知道是剛才整理顏料時弄到的,還是沾到手指的血。
“你們有搜查證明嗎?”
桂木涼抱著他那沾染泥巴的旅行袋,目光犀利地瞪著警官。而先上車的那位警官已經習慣他這種不合作的態度了。
“我說小哥,沒有問題的話,就不要胡攪蠻纏!
“雖然什么也沒有,但就是不想讓你看!”少年“哼”的一聲別過頭,把旅行袋抱得死死的。
簡直就是任性的小孩子。安藤雪倒是不想生他的氣了。好笑地看他一眼,突然發現雖然那旅行袋看起來臟兮兮的,卻是名牌。托莉香那個名牌狂的福,安藤雪對品牌也略知一二?雌饋磉@少年像是好人家出身的孩子呢。怎么性格這么別扭。
不過自己也確實沒有說人家的資格就是了。安藤雪慢吞吞地收拾自己的東西,又望了眼手腕上不時碰撞出叮叮聲響的銀鏈子。
“羽野先生。這是什么?”
“啊……那是切割畫紙用的刀具。”
羽野砂垂著頭,心不在焉地看著這幾個警官翻看他的箱子。
“那些才剛剛整理過的!卑蔡傺┬÷暤卣f著,站到羽野砂的身畔。
羽野砂回頭,沖她露出淺淺的笑容。雖然是好像風一吹就會被掠走的浮云般的微笑,安藤雪卻覺得很安慰。
“……這些暫且不提!敝刂氐乜凵嫌鹨吧暗墓ぞ呦,警官射來充滿審視意味的視線。
“你為什么要說謊?能回答我嗎?羽野先生!”
“說、說謊?”眼神游移,羽野砂顯露一抹動搖與慌張。
“我第一次上車時問過你們各人的聯絡資料,與基本的案情取證,對吧?”警官先生的氣勢頗有咄咄逼人的架勢。
“是、是啊!
“你說你暈車,所以到車廂通風口去抽煙。對吧?”
“嗯,是啊……”
“我們剛才用電腦聯網確認了你們的資料!绷硪粋警官開口,“一個擁有跳傘執照的人會暈新干線,這是不是有點神奇?”
“話不能這樣說……”
青柳小姐不滿地插話,卻被警官粗暴地打斷:“十二號車廂有人證明,你在兩個車廂接壤的通道口處站了有兩個小時!足足兩個小時。在安藤小姐上車的時候,你就一直站在那里吧。所以她一開始才沒有看到過你對吧。羽野先生,現在這么糟糕的天氣,你站在那里兩小時。你在干什么?無論是抽煙,還是拿暈車做理由,你不覺得這時間都太長了一點嗎?”“不是、不是的……”羽野砂咬著嘴唇,臉色蒼白地喃喃辯解,“我是……”
“即使你是在觀賞雪景,那么,為什么一直站在那里的你卻無法提供受害人什么時候進的洗手間這些線索?那里面發生了什么,你應該是最清楚的人不是嗎?為什么你會完全不知道!請回答我!”
“我、我在想一些其他的事!卑蔡傺┯X得羽野砂簡直都要哭了,“我真的沒有精力去注意什么人進去出來這些問題!彼麉挓┑卣f。
“那你為什么要說謊?你為什么要以暈車為理由?當時安藤小姐說了她暈車,你只是隨便順著她的話說謊吧!”
“我為什么要站在那里,和這案件一點關系都沒有!”羽野砂大聲地說,臉色激動起來。茶色的細發在額角飄動,安藤雪還是第一次聽他這么大聲講話。
“我也沒有必要和你說!不管是暈車還是其他任何理由!總之,那是我自己的事!”羽野砂看起來真的被逼急了。
“抱歉!
這個時候,一直把臉側過去看風景的直下守忽然調轉過頭。
“警官先生……”他禮貌地沖警官點點頭,“您能和我出來一下嗎?我有話想說!
“出去?”警官一臉疑惑。
“請您過來一下……”直下守已經向十二號車廂的通道邁步了,警官只好跟上去。
安藤雪皺眉望著他們。
隔著車門的玻璃,只能遠遠地看到兩個人在說話。但完全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
車廂的氣氛異常怪異。
兩個警員在一旁等著,青柳小姐在安慰對座的婆婆。桂木涼陰沉著臉色瞪警員。而羽野先生整個人脫力般地倒坐在她身旁,額角全是汗。
安藤雪想拿手帕幫他擦,又怕這樣做太逾矩。想要提醒他小心感冒,卻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說不出來;蛘呤怯X得說出來他也聽不進去吧。那個人像丟了一半的魂似的,銀邊眼鏡上飄漾起蒙蒙水汽。
窗外,夜幕已經完全掩上。
一地白雪明亮地映襯蒼藍的夜空。
安藤雪托著下巴,手肘支在收攏的雙膝上,茫然地想著這奇妙的一天。
二十四小時不到的時間,她覺得她的人生正在發生什么改變。
背靠著咖啡屋粉紅壁紙等她的洋娃娃般的青梅竹馬、母親平靜地說要再婚了時放在盤子上的銀亮的刀叉、月臺上困倦的少年,以及手腕上叮叮作響的銀鏈子。
拼圖般的碎塊在腦海飄浮,有聲音,有圖像。彼此全無任何關系,卻又覺得隱隱藏有某種細不可捉的聯系。
而她此刻,正和五個陌生人,坐在同一節車廂里。
嘴巴惡毒的少年、溫柔可親的美女、體弱的婆婆、神經質的美術老師,還有……
“我們走吧!
不知何時已經折返回來的警官,竟然沒有再繼續盤詰羽野砂。冷淡地向同伴打了個招呼,三個人迅速離開了。列車發生命案,想必還有更多的事需要這幾個人處理;但是……
安藤雪奇異地望向不知道和警官說了什么就令他們沒有更深入調查羽野的直下守。
“那個……”安藤雪忍不住輕聲悄問,“您和他們說了什么呢?”
而坐下來的男子淡淡一笑,停頓片刻才封指于唇做出噤聲的手勢:“——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