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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華尋夢 page 25 作者:瑪德琳
    皮耶曾經取笑過她幼稚的迷戀僅是膚淺的膜拜,但不是,不是這樣的。

    她看透了夏爾璀璨之下的腐朽墮落,用最單純而直接的目光看穿了他華麗的偽裝。

    一朵看似盛放的沾露玫瑰,實則爬滿了肉眼看不見的壞蟲,它們正逐步啃咬著鮮艷的花瓣,嚙食著花莖,終有一天,玫瑰會凋零枯萎……

    “夏爾,為什么現在角色又掉換過來,變成你躲著我?”那場躲貓貓不是應該結束了嗎?

    沉郁的藍眸因觸及她眸中的悲傷而痛縮著,每一個呼吸起伏,在她的柔聲指控下,成了鞭笞靈魂的酷刑。

    夏爾下意識的伸出手,渴望抹去她臉上斑斑的淚痕,眼角余光卻接收到來自于布利蕭先生的目光批判──

    不要扼殺這份純真!

    僅是片刻,他的雙手已經蠻橫的推開她,步履斜倒如醉,再一次成為狼狽的逃兵,倉皇離去。

    門扉輕輕合上,將內與外阻隔成兩個不同世界。

    夏爾的身影沒入車里,黑色禮車將孤獨的美麗少年送離了她的視線、她的世界。

    他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的背影,擊倒了菲菲一直以來的沉默堅強,她終于忍不住縱聲大哭。

    “噢,菲菲,我可憐的菲菲!”布利蕭太太將徹底潰堤的她擁入懷里,給予她母親般的支援和安慰!皠e難過,別哭泣,像夏爾這樣的壞男孩,并不值得你為他傷心呀。他是撒旦派遣來人間毀滅女人的使者,像你這樣的好女孩,不應該被他迷惑……”

    不,不對,不是這樣的,夏爾是受了傷的折翼天使,他是那么的悲傷又脆弱,華麗的盛裝背后,卻藏著無盡的蒼涼。

    他的心太冷、太暗,需要一盞燈來守護著……

    菲菲伏在布利蕭太太豐滿的胸脯里,哭得像個弄丟了心愛寶貝的稚童。她想替夏爾辯護,她想糾正布利蕭太太錯誤的想法,可是涌上咽喉的除了喘泣,再也無法發出任何其他的聲音。

    菲菲哭得那么無助,那么旁徨,雙手揪住布利蕭太太的衣袖試圖振作。

    一再重復上演的惡夢,為什么永遠不肯停止,為什么要一再逼得夏爾退無可退,最后又只能縮回他親手設下的界線內,獨自舔舐一身傷痕,寂寞的面對黑暗?

    “菲菲,別為他哭泣,不值得的……”布利蕭太太未曾察覺,這樣的安慰只是徒然加深她的傷悲。

    此時此刻,訂制鋪成了一座籠罩在哀傷之中的孤城。

    布利蕭先生一聲不吭,默默走向門口,將刻寫著“營業中”的燙金牌額翻成背面。

    簡短的一句“休息中”,宛若一名剛毅的武士,守護著這座孤城,謝絕外界干擾。

    第9章(1)

    來自塞納河左岸的迷人香頌,乘著夜風輕柔地拂來,卻讓一陣濃濃的哀傷阻擋,無法進入訂制鋪。

    “晚安!狈品拼怪t腫的雙眼,披上披肩,低聲道別。

    布利蕭太太不愿讓她更為難堪,因此未多說什么,將分裝在紙盒里的法式烤布丁以及杏仁核桃派塞進她懷里,憐愛的告別!奥飞闲⌒,我的小衣匠。”

    菲菲勉強擠出笑靨,接受布利蕭太太親熱的道別之吻,然后向埋首于縫紉機前的布利蕭先生揮了揮手。

    走出了訂制鋪,門外繽紛的街景,再美她也看不見。

    天空中繁星點點,但這樣的星夜在此刻看來,象是梵谷所看見的世界,充滿了混亂的氣流與欲焚的瘋狂。

    懷里抱著不斷冒出香氣的布丁與派,菲菲沉浸在深深的悲傷中,忘了疲倦,忘了饑餓。

    她踩過一路綿延的青石板道,腳步顛躓,少了往昔的愉悅輕盈,純真的大眼幽幽的流轉,望過街上一對對相擁的愛侶,紅透的鼻頭又泛起酸楚。意識到自己即將失態,她趕緊笨拙的抓起披肩胡亂抹著小臉。

    即使悲傷欲絕,即使痛苦難耐,也不能暫停時間的流逝,亦無法阻止這個世界繼續運轉,因為心境無法改變命運,只能邁動怯弱的雙腿持續前行,才會知道盡頭是否真的存在于遙遠的彼方。

    菲菲揚起干澀的嘴角,擠出一抹為自己打氣的微笑,強迫自己繼續走完這條看似永無止盡的漫漫長路。

    笑著、笑著,成串的淚花卻從眼角滑落,她像個迷了路的傻瓜,邊笑邊哭,像失去羅盤指引的旅人,茫然地摸索著。

    突地,一盞立在坡道上的巴洛克式朦朧路燈,穿過錯落的人潮,越過悲傷的陰影,直直映上她愣忡的濕潤大眼。

    一道孤冷的鷙悍身影坐在燈下,率性而落拓,無懼于世俗的目光,就這么毫無所謂地抽著煙,獨坐在那里。

    “夏爾……”菲菲掩去嘴邊迷惘的呢喃,淚水奔流,象是終于重新獲得方向的旅人,直直向前行。

    夏爾沒有赴宴。

    數不清的煙蒂散落在他的腳邊,以他為中心,環繞成祭祀儀式般的圓弧狀。

    沒有酒精可麻醉,他只好尋求尼古丁紓解苦痛,向沒有上帝坐鎮的黑色天空無聲禱告,祈求屬于他的命運女神不要放手,不要像那些許下承諾卻總是轉身離去的人,將他遺棄在冰冷的荒地。

    菲菲的淚水滂沱的持續落下,一步又一步,她飛快的縮短彼此的距離,來到他的身后。

    這副顛覆巴黎藝術界、上流社會情與欲的美麗身影,總是以高傲的優雅與全世界劃清界線,以墮落而糜爛的方式抗議命運的荒謬。

    此時此刻,遠比這座城市還要璀璨的孤傲身軀,卻是如此頹然,毫無形象可言的席地而坐,彷佛在等待,彷佛在期盼;等屬于他的命運玩笑幾時結束,盼屬于他的純真救贖何時降臨。

    菲菲淚流不止,緩緩蹲下身,讓額心靠上他剛直的后背,垂下紅透的雙眸,就這么傻兮兮地抵著他。

    夏爾雙肩一震,面色卻平靜而溫柔,感受到沁柔的野姜花香味,渾身的防備頓時放下。

    “謝謝你……謝謝你答應我不去!狈品茡P起今夜最明燦的笑容,帶著濃重的鼻音反覆道謝。

    拿開嘴邊的短煙,仰望星空的夏爾徐緩的閉起雙眼,感覺體內的矛盾沖突逐漸平緩。

    只要她一個碰觸、主動靠近,總能輕易撫愈他親手割裂的傷口。

    她在他荒蕪的心里播下一顆種子,剛開始只不過是冒出綠芽,稍一不察,已成濃密的林蔭。

    空蕩蕩的胸膛中不再只是冰天雪地的荒涼,不再只有他孑然一人的身影,開始有了沛然的生氣。

    她不是天使,她是他僅存的最后一份純真,是他寧愿割棄一切都想留在心上的寶物。

    “你可別弄錯了,我是因為覺得厭煩才沒參加宴會,不是因為你!奔词狗烙讶凰蓜樱臓栆廊徊豢险嫱督。

    “每次都說謊騙人……”菲菲小聲的咕噥。

    “你在嘀咕些什么?”聽不真切背后的柔軟低語,夏爾不悅地揚聲。

    “沒什么,真的沒什么!

    菲菲退開抵得泛紅的前額,讓他順利轉過身,毫無阻礙的與她目光交會。

    “真的沒說什么?”夏爾傲慢地挑眉,湊近蹲得發麻索性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的狼狽人兒,犀利的藍眸反覆審視著她。

    她笑著搖頭,甩落一串串咸咸的淚珠,然后有些欣羨地低喃道:“來到巴黎后,我還不曾參加過變裝舞會,真可惜,要是剛才能跟布利蕭先生借一件古董洋裝的話,也許我們可以……”

    夏爾驀然拉她起身,拿開隔著彼此的紙盒,隨意擱放在地上。

    “夏爾?”

    “等我一下,一下就好!彼麑㈩~心貼上她的,輕輕吁出一聲嘆息。

    菲菲知道,他是透過這樣的體溫傳遞,平息他內心的矛盾退縮?此茻o堅不摧的冷心,其實藏著最是不堪一擊的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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