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都城外,某條驛道交叉處,玉樹銀裝——
“真的要走,長秀?”
辮后珠玉叮當,頭戴暖帽,身著素色輕暖棉袍、素羅蔽膝的秀美女子有些依依不舍。
“你走了,我留下何用!遍L秀的容貌一向有些嚴肅感,如今卻是一張輕松笑臉。他看了眼樹下牽馬的男子,對木默道,“他……別被他欺負!
“嗯。”她點頭,眉角上揚。
半個月前,她開始遣散別苑下人。愿意留下的不強求,不愿留下的,她毀了賣身契,讓他們各自回老家。清點了一番,她竟發現自己還頗有些家財。
這些不是王爺給的,是她隨軍打仗時領的軍餉,其余則是皇上賞賜的一些田產黃金。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她原只想帶些銀鈔即可,其余留給長秀,不想長秀得知她欲離開此地,竟也心生離意。他要……東渡日本。
她知道長秀是日本人,這些年未聽他提過家鄉,她以為他打算長居中土,如今他也離開,這大都只怕真沒她再留戀的人了。
“我來中土原本只為尋找《九色秋千經》,我孤身一人,也多蒙你相救。”長秀喝出一口白氣,笑道,“中土武學博大精深,我學到許多,該是回去的時候了。小姐……”
“還叫我小姐?”木默搖頭。
“呃……木默,家鄉已沒有親人,這些年與你相伴,若不……”
“若不嫌棄,你我結為異性兄妹,可好?”接下他的話,她笑意盈盈。
“……好!迸e手想撫上她的臉,立即感到一道炙熱燒上手背。啞然搖頭,長秀只得放下。他本無別意,只想撫撫這個妹子而已啊,既然有人妒火燒得這么旺,他還是算了。
他的舉止讓她回眼,瞟看丟開韁繩跳來的男子,她回以一笑,轉視長秀,“你此番回去,你我相見可就遙遙無期了。”
“無期最好!
身后傳來咕噥,長秀揚眉,收起淡淡離愁,拉過韁繩轉身抱拳,“曲兄,多謝!
這小子看似無害,武功絕對不在他之下。而他,毫不私藏,真的將《九色秋千經》一字一畫默了出來贈他。他的心胸……若學武之人都有他這天地同寬的胸襟……呵,不可能,是他期盼太多了。
“不用謝,你要走就快走。這個鬼天,昨天還好好的,今天就下雪,凍死我了!崩@是借了長秀的兩件棉袍,他還是抱著胳膊跳來跳去地取暖。
他糗死了。
放了三把火,酸意直往喉嚨里翻,亂吃了大半夜的飛醋,到頭來卻被默默兒嘲笑,好糗。
“默默兒,我們快些上路吧,咱們一路南下,玩到年關前應該能到家!彼痔@到她身側摟住,反正雪道上沒人沒車,他借些溫暖也不為過。
他原想著怎么把她拐回家呢,她居然想去看看他生長的小縣,想去江邊上劃船釣魚,想看看他的寒食店……哇啊,這是不是表示她已經很喜歡很喜歡他,比喜歡王爺還喜歡他?最好是喜歡到愛上他。
她這些日子不知在忙什么,老見她與長秀在書桌邊算來算去,又趕走了許多下人……噫,不管,難得她想隨他去玩,不趁著機會拐她做媳婦就太對不起自己了。最好是給他生米煮成熟飯,嘿嘿……
“木默,我突然覺得把你交給這小子,有點不放心。”
“……長兄,天色不早了,你走不走?”利刃般的眼神射過去——什么叫“交給他不放心”啊?
“也許我這一走,只怕后會無期,曲拿鶴你……”
“等等!”偷香的人終于覺得不對勁,“你不是去遠方探親嗎,后會無期?”
“……你聽誰說我要去遠方探親?”天寒地凍,長秀突然覺得全身發熱。
“院里的下人啊!彼樁爜淼囊痪洌瑳]什么打探的欲望。
“拿鶴!睋г趹牙锏娜宿D頭,高深莫測地……瞪他,“你不會以為,我南下玩玩,還回大都吧?”
“不回嗎?啊——”收攏手臂,他驚喜叫起來,“默默兒,你不回這兒啦?真的?真的?好,太好了,不要回來,就隨我在江邊住下得了。我早就認定你是我的媳婦啦,默默兒,你快些應允嫁我吧!”
“……”秀目眨動,轉向長秀。
她表現得……不明顯嗎?
“是不怎么明顯!遍L秀喃喃說了句,突轉身躍上馬,“天色不早,我該走了。你們也快點起程!
不再看他們,調轉馬頭行了數步,身后一陣勁風襲來。
“長兄!鼻嗯垡婚W,曲拿鶴已立在馬頭,笑臉高昂,他鄭重道,“做事不要猶豫,你想做的這段時間,就夠完成一件事了。你善用長刀,手中有刀,不要多,一刀就行!
他這是……
“啊,我不是說什么秘訣,長兄你聽聽就好。”他擺擺手,走回木默身邊。
靜靜看他,長秀抱拳點頭,“中條長秀,在此謝過。”
言畢,甩動韁繩,躍馬遠去。
他與曲拿鶴相處時日不長,但這短短時日里學到的東西,足夠他的人生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中條長秀回到日本后,嗜武之心未減,他苦心研究刀劍之學,融入《九色秋千經》之精髓,成為日本最早創立流派的劍術家。數年后,在日本開創“中條一刀流”。沿著中條一刀流的劍學之源,其后分創的富田流、北辰流等,皆在日本忍術史上產生巨大影響——當然,這是若干年后,發生在遙遠之地的事了。
目送馬影消失……
“默默兒,我們也走吧!崩^馬車,曲拿鶴眨著眼期盼。
“……好!迸噬像R車,任他將韁繩系在車門上,讓兩匹馬自行踏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