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可以打電話回家,要家里的司機開車過來接他。但一想到今早與父親的爭執,他便打消了念頭,寧可在這間吵雜的泡沫紅茶店里看書,也不愿提早回去面對問題。
這間泡沫紅茶店共有兩層樓,他選擇了一樓要往二樓的樓梯旁靠角落的位置;雖然不能斷絕鬧烘烘的噪音,但起碼可以與那些人拉開些距離。
看書時,他比較喜歡獨處;而角落的位置,可以讓他背對那些人,只需面對墻壁。
由于多年的閱讀習慣,他早已培養出一讀書就可以忘卻身邊一切事物的本領;也因此,就算身旁的嬉鬧聲再大、說話聲再吵,他依然很快地進入“閱讀狀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直到那一聲──
兜!
從書中抬起頭,莫慎云瞇著眼研究起杯中的“異物”。
這……是什么?
一團看來像是紙的東西落入他才喝了一口的飲料里,先是重力加速度地沉到杯子的最底處,然后才浮了上來;現在則是一半露在飲料外,一半還在飲料內。
當莫慎云好奇地伸出兩根手指,打算捏起平空而降、在杯中載浮載沉的“異物”時,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最后,停在他身旁。
“先生,不好意思!”
莫慎云聞聲,側過頭,就對上一張笑臉。
笑臉女孩剪了一頭俐落短發,一對不算秀氣卻非常漂亮的眉毛下,是一雙笑彎的眼;雖然笑得瞇瞇的,但光芒萬點,他可以想像當那雙眼睛張開時,會是多么的活靈活現。
莫慎云瞄了眼她身上的衣服,認出是離此大約二十分鐘車程的展青學生。
“有什么事嗎?”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鏡框,輕問。
樊愛驚訝于男人好聽的嗓音,發現這個男人全身上下充滿了濃厚的書卷氣息,斯文的五官雖然線條柔和,卻隱含銳氣萬千,尤其那雙鏡片后的瞳眸,像兩池內斂而飽含氣勢的深潭。
他,看起來好像才大她沒幾歲。
回過神來,樊愛想起自己的目的,輕輕咳了咳。
“呃……真不好意思,”樊愛尷尬地用手比了比他的飲料!皞是……是我朋友不小心丟到這里來的,能不能請你還給我?”她微窘地說。
莫慎云看了看自己正用拇指和食指捏著一角的紙團,再看看她。
“這個?”
“對。”樊愛點了點頭。
“可是,它在飲料里面……”怎么還?都快泡爛了。
樊愛誤會了他的意思,連忙說:
“不要緊、不要緊!我是這里的員工,我馬上替你換一杯飲料,不用錢!彼罋獾嘏牧伺男馗⒖戳丝此娘嬃稀&璞『杀c嗎?我馬上為你換一杯過來!闭f著,就將他桌上的飲料給端走。
“不用麻煩……了。”來不及說完最后一個字,人已走遠。
莫慎云轉過身,盯著她大踏步離去的背影,看到她在前往吧臺的途中,給了他身后數過去第三桌的其中一個男學生頭上一記爆栗;然后同桌的另一名長發女學生又比了比桌上,不知道說了些什么,只見要幫他換飲料的女孩眼睛忽地張大,表情看起來很生氣,接著就一拳揍在那個男學生的臉上。男學生被揍得偏了臉龐,但由于背對著他,所以他無法看到男學生的表情,但……那一定很痛吧?
教訓完浩成的樊愛,不期然對上莫慎云吃驚的表情,忙笑笑地朝他大喊:
“馬上好、馬上好!我打完人馬上就幫你換飲料過去!”話落,莫慎云見女孩將待換的飲料先放在一旁,然后卷起袖子,一副準備大開殺戒的模樣。
“啊啊!不要。》蠼沭埫!我下次不敢了啦!”男學生的哀叫跟著傳來,還有另兩個一男一女輕微的笑聲。
莫慎云的嘴角不禁微揚。
呵,好有活力的女孩。
“先生,你的飲料換好了,讓你久等了!币坏离m不嬌柔,卻富有特殊磁性的女聲自背后響起。
莫慎云從書中世界回神,聽見樊愛的聲音,他下意識地先轉過身朝第三桌看去。
他書都看十幾頁了……果然,那名男學生似乎正拿著毛巾在敷臉。
一定被打得很痛吧?轉回身子,他這才發現,飲料從他原先點的小杯變成了大杯,另外,還多了一盤煎餅。
“這……”他比了比餐點,跟他原來點的并不一樣啊。
“這是本店的特別招待啦,當是剛剛的賠罪,不會跟你多收錢的。”樊愛笑著說。
“不是錢的問題,”莫慎云解釋!爸皇菍嵲诓挥眠@么麻煩!焙螞r他并沒有損失什么,也沒幫到什么忙,實在不想占別人的便宜。
樊愛兩只手掌在他眼前揮了揮。
“不麻煩、不麻煩!這是應該的!狈異勰昧藟K煎餅遞到他嘴邊!澳闶堑谝淮蝸怼男!?嘗嘗看,是我們老板自己做的喔,很好吃喲。”
不習慣與陌生人太接近,莫慎云本能地退了退身子。
神經一向大條的樊愛沒有發覺,也是本能地再將煎餅往前推近點。
莫慎云再退。
樊愛再推近。
再退、再推近、再退……
饒是再遲鈍,樊愛也察覺到了。但是,她卻以為莫慎云是因為不喜歡煎餅才有這樣的舉動。
她將煎餅收回,放到自己嘴里咬了一口。
“恩……”她做了個意猶未盡的滿足狀!罢娴暮芎贸岳,沒騙你。不要再退了。”
莫慎云一呆,隨即低低笑了出來。
這女孩,似乎很容易會錯意。
“我不是不喜歡吃煎餅,而是,”他伸手拿起盤中另一塊完整的煎餅!拔易约簛砭涂梢粤。”他咬了一口。
啊啊,原來他是這個意思喔。
樊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她那頭短發,看看被自己咬了一口的煎餅,雖然說是要招待他的,但這塊也不能再放回盤子里去吧?
她尷尬地笑了笑!氨,我的神經稍微大條了點,沒想那么多!
莫慎云看著她像陽光般的純稚笑臉,幾乎讓人忘了外頭還在下大雨。他笑著搖了搖頭。
“沒關系,別介意!彪m然對他來說,她的舉動是稍嫌突兀了點,但卻一點也不惹人厭。
“這樣好了,我再拿一塊來補給你!睋P了揚手中被自己咬了一小口的煎餅,樊愛對他說。
反應動作一向奇快無比的樊愛,就像之前要幫他換飲料一樣,話才說完,腳跟著邁開,眼看就要離開了,莫慎云及時伸手抓住她。
“干嘛?”朝氣十足的小臉回轉,以為他還有事要吩咐。
看著自己抓住她的手,對方畢竟是女孩于,他本來還想為自己可能冒犯到她的行為開口道歉,但看她一臉沒有任何感覺的樣子,讓他把到嘴的歉意給吞了回去。
她真的很與眾不同哪。搞不好他道了歉,她還會搞不清楚狀況呢。
壓下心中的笑意,他說:“沒事。我只是想說,這些已經夠我吃了,你不用再補一片給我!鼻那牡匕咽謴乃毷莸耐笊想x開。
“真的嗎?那……”樊愛話還沒說完,吧臺那端已傳來一陣大吼。
“樊樊!五點零一分了,你要不要打卡啊!”是楚天南的聲音。
樊愛馬上回頭用同樣大的嗓音回應:“楚大哥,你先幫我打一下啦,我馬上就上工!”
轉回頭,正要接續剛剛的話題,但小嘴才張開,還沒發出半個音,楚天南的聲音又再度傳來:
“快一點啦!不要給我摸魚!”
小嘴閉了回去,皺了皺眉頭,回頭再度喊:
“知道啦!”然后轉成小聲咕噥:“奇怪,阿欣就沒那么小氣啊,怎么當哥哥的那么吝嗇?同個媽媽生的怎么差這么多啊?”
咕噥完,小臉剛好轉回到莫慎云面前,她再度開口,要接續連遭兩次打斷的話題,但腦中忽然一片空白,根本忘了她要跟他說什么了。
她看看手上缺了一口的煎餅,眉頭打了個大大的結。
話題是煎餅吧?是吧?啊內容咧?
莫慎云看著她的表情,不用猜也知道她在懊惱什么。
“快去上班吧,不然等下老板又要罵人了。”他輕笑地催促她。
“可是,我好像還有話還沒說完……”她用力地再想了想!啊疫是想不起來……”她的手已不自覺地抓上頭發。
莫慎云因為她稚氣的動作噗哧笑了出來。
“沒關系,我已經知道了。你快去上班!焙每蓯鄣男∨。
雖然她沒有女孩子該有的嬌羞,行為舉止更稱不上含蓄端莊,甚至還帶點男孩子的豪爽氣概,但她的天真坦率就像把心事寫在臉上一樣,讓他覺得她真的好可愛。
“我還沒說完你就知道了?這么神奇?”她用像看到外星人的眼光看他,讓一向待人親善卻也疏離的莫慎云頭一次興起逗弄人的念頭。
“這是我家傳的絕學,改天教你!
家傳絕學?“真的嗎?”
雖然是疑問句,但看她的表情,無疑已是信了大半。
呵呵,好寶的小女生。
“快去上班吧。看,老板又要出來吼人了!彼噶酥杆砗蟮陌膳_,沒有給她正面的答覆。
會來這家店是因為外頭大雨帶來的巧合,就算飲料喝起來還不錯、煎餅也真的很好吃,但他壓根沒想過會再來第二次。不過,那句“改天教你”卻自然而然地脫了口,仿彿預言自己會再走進這家店一樣。
樊愛順著莫慎云的手指轉身朝吧臺看去,果真看到楚天南正狠狠吸了口氣,嘴巴張得大大的,就要叫出她的名——
“不用喊啦!我要過去了啦!”她先下“嘴”為強。
楚天南來不及出口的氣收不回來,硬生生地在喉頭岔開。
“咳咳……咳……那就快。∵……咳……還混!”楚天南一邊咳,一邊還是不服氣地將話勉強吼完。
“那我去上班了,你請慢用!狈異巯蚰髟迫酉略捄,便往吧臺跑去。
莫慎云含笑點頭,目送她走進吧臺。
嗓門似乎天生就大的她進了吧臺還繼續跟吼聲也大的老板抬杠。
“阿欣的哥,你年紀不小了,老是這樣吼很傷身的!
“我會吼是誰害的?!咳咳,還有……咳,誰說我年紀不小的?我也才……咳……才大你五歲而已……”
“五歲就有差了啦!你看你,每次吼都吼到臉紅脖子粗的。”見老板猛咳不止,樊愛好意地拍了拍他的背,卻因為沒控制好力道,一向打架打慣了的手居然將楚天南拍得差點向地上撲倒。
“我臉紅脖子粗是因為生氣!是生氣!你是沒神經啊……”奇怪,自己那個素有大家閨秀風范的妹妹,怎么會和這男人婆變成好友的?沒道理嘛。
“原來是生氣的關系。難怪你現在臉上就出現皺紋了!闭娴氖呛軟]神經的人。
“你!咳……我……咳咳……”快氣炸的人咳到一句話都說不完整。
“喂,阿欣啊!狈異鄢糜押暗,“你哥快不行了,你要不要來關心一下!
楚天欣打著牌,分神看了吧臺一眼,然后冷然地繼續玩脾,完全不想理會耍寶的兩人。
“楚大哥,你是不是當人家的哥哥當得很失敗?看,阿欣連理都不想理你耶!狈異塾行┩榈卣f。
“我……我……咳咳……”他是當老板當得太失敗,居然讓員工欺負著好玩!
店里的客人們對每天必定上演的鬧劇戲碼百看不厭,每次看每次都會忍不住哈哈大笑。角落里獨坐的莫慎云也被這樣的氣氛感染,禁不住地低聲笑起來。
或許,這家店生意會這么好,除了東西好吃好喝以外,搞笑的店員和老板也功不可沒。
笑過之后,莫慎云伸手拿了一片煎餅,想一邊看書一邊啃,但定睛一瞧,不知何時,那塊被女孩咬了一口的煎餅居然回到了他的盤子里,他現在拿的,正是這一塊。
看著那道貝齒所咬出來的缺口,腦海里浮現她為了誘哄他吃煎餅時所做出的滿足表情,就像得到了全世界一樣,他忍不住就著那個缺口咬了下去。
“真的好吃!彼袜,然后一口接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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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一整個下午的雨,好不容易在夜色來臨之際停了。
客人隨著雨停,一桌桌地離去,原本忙著出餐的樊愛,這會又得忙著收拾桌面。
店里一下子冷清了許多。本來在玩脾的浩成、志維,還有天欣,在樊愛上工后不久,也去士林夜市照顧三人合伙開的一家飾品店了。目前“冰心小!背朔異酆屠习宄炷现,就只剩下三兩個客人了。
樊愛忙著將空杯子、空盤子清洗干凈。店里頭流瀉著楚天南精選的藍調樂曲,樊愛一邊搓洗杯盤,一邊眼著樂曲吹起口哨,看來倒也愉快,她一向很能忙中找樂子。
當她整理得告一段落之后,眼睛不由自主地瞟向樓梯方向。那里,還有一個客人獨坐著看書。
樊愛無法正確指出為何他會吸引她注意。
他跟她,分明是不同款的人。他看起來文質彬彬,最適合跟阿欣那種氣質美女站在一起。雖然到目前為止她也不知道像自己這款的,要配怎樣的男生,但,肯定不是他那種。
可是,她偏偏很難忘懷他那雙躲藏在鏡片后的深幽雙眸,也對他掛在臉上、看不出是開心或其它情緒的笑感到好奇。
有種人,適合笑,不管是對誰永遠都是淺淺的、微微的笑,好像永遠不會生氣一樣,但那種笑,很敷衍。
這種人,如果真的開心大笑,會是怎樣的表情呢?他也會生氣嗎?生氣時,看起來會不會很恐怖?
樊愛手肘頂在吧臺桌面,手掌撐著下巴,撐得半邊臉出現幾條折痕,明亮的大眼望著他的側臉;雖然距離有點遠,但她還是很認真地幻想著他生氣時、大笑時的表情。
看著看著,她忽然看到擺在他面前的那個盤子,空了。
正在考慮要不要背著小氣的楚天南再拿一些煎餅去給他時,就見看書看得出神的他伸手朝那空盤子抓去——應該是要拿煎餅吃的,卻不料撲了個空。
于是,他終于從書中抬起了頭,先看了看自己什么都沒抓到的手,再看一看空盤子,然后又埋首書里去。
她忍不住噗哧一笑。呵呵,她雖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不用猜也知道是呆愣的。
他到底是在看什么書。烤箍梢钥吹眠@么入神。
不再瞻前顧后了。趁著因為太小氣、到現在那張俊臉還得不到半個女人青睞的楚天南正在廚房里研發新甜點,她偷偷再拿了四片煎餅朝樓梯走去。
“嘿!”小手拍上他的肩,這才發現,斯文的他原來有副寬闊的肩膀。
原本寧靜的世界突遭侵擾,莫慎云被肩上意外的觸碰驚到,但身后爽朗的聲音卻讓他不用回頭便已在心中預知一張燦笑的臉。思及此,他不再介意那只還搭在他肩上的手,不再介意這樣毫無預警的觸碰。
“有什么事?”轉過身子,心中的笑臉被具體化,更活潑地展示在他面前。
“吃煎餅?”揚起手中的四片煎餅,樊愛問。
?又是煎餅?
“不了,謝謝!本退阍俸贸,也不是這種吃法吧?貴店難道沒別的可吃?
他很想這樣問,但知道煎餅是她好意相贈,便也只是笑笑婉拒。
但腦筋不會轉彎的樊愛卻硬是將煎餅塞到他手里。
“不用客氣啦,我知道像你這種人嘴上說的‘不用’‘不必’都是禮貌上的說法而已,但你真的不用客氣啊!彼ξ卣f。
是該稱贊她的觀察入微,還是該哀嘆她的反應遲鈍?沒人會在連吃五片煎餅之后、飲料也快見底的情況下,再塞四片煎餅渴死自己的。
他不是禮貌、不是客氣,是真的不想再吃了,但是……
面對她那張笑得沒有任何心機的臉,他實在是盛情難卻,干脆邀她坐在身旁的空椅上。
“一起吃?”他分了兩片給她。
“好!”樊愛也不啰嗦地大方接受。
將椅子一百八十度反轉之后,椅背面向自己,她叉開兩腿跨坐。
莫嗔云看著她不雅的坐姿,竟然一點都不覺得有哪里不順眼。
“你在看什么書。靠雌饋砗芎竦臉幼!币贿叧灾屣,樊愛瞄了瞄他正翻閱的書籍,里頭滿滿的ABCD,看來應該是原文書。
“文學方面的書!蹦髟苹卮。“你是國貿科學生,英文應該都看得懂。”
啊。他這么一說,她就尷尬了。
“我的成績一向都在朝及格邊緣努力,所以……嘿嘿!眱陕暩尚ψ鹘Y,偷偷把眼睛從他的書上移開,心虛地不敢再看。
“是因為打工的關系嗎?這樣不大好,畢竟你還是學生,將書讀好才是本分。是因為家里經濟需要你來分擔嗎?”莫慎云認真地問。
哇!這人真像學校的老師耶。
樊愛盯著眼前的煎餅,語氣飄忽。
“沒有啦,是我自己本來就不愛念書,但再怎么混,好歹也不能只是高職的學歷嘛……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將話題岔開之后,她骨碌碌的大眼才又正視他。
這女孩很明顯地在回避問題。莫慎云沒有點破,從善如流地回答:
“我叫莫慎云。你的芳名呢?”
他的問話方式讓樊愛差點從椅子上跌下來。
“你問得好慎重喔!彼。“什么芳名!那是我媽亂取的啦。我叫樊愛,大家都叫我樊樊。”伸出右手,這是她交朋友的一貫方式。
莫慎云看了看她剛還拿著煎餅的右手,不急著與之相握。他先抽了張衛生紙,然后抓過她的手腕,細心地用衛生紙將她手掌上的餅干屑清理掉。
樊愛咬在嘴里的煎餅差點掉下來。
雖然他只是在替她清潔油膩膩的手,以免握手時自己的手跟著遭殃,但這種類似“男人照顧女人”的動作,卻從來沒在她身上發生過。
通常,對方會扔一張衛生紙給她,叫她自己擦干凈,而她也一直很習慣這樣被對待,因為她是男人婆嘛,根本沒人會把她當一個女生看待的。但是現在……
“呃……我自己來就可以了!笨s回手,她低著頭將手在褲管上隨意抹了抹,然后卻怎么樣都無法再將手伸出。
她知道對方一定沒“那個意思”,但她卻無法控制自己不斷失速的心跳。
“對了,那我要怎么叫你?莫大哥?慎云哥?云哥?”為了不讓自己再胡思亂想下去,樊愛趕緊找了別的話題。
莫慎云推了下鏡框,輕笑!岸伎梢匝,你也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慎云……”她試探性地叫了聲,卻聽見“怦怦”兩下自己心跳的聲音。
奇怪?她叫浩成和志維也是這樣叫啊,頂多在他們名字前再加個“豬頭”之類的稱號而已。除了偶爾會覺得他們的名字念起來很欠扁之外,倒沒什么其它的感覺,可是怎么念起他的名字就覺得……覺得怪別扭的。是年紀的關系吧?
“我還是叫你莫大哥好了!边@樣她才不會有喉頭發熱、心緒不穩的情況。
“莫大哥,你幾歲啊?跟我一樣也是學生嗎?”若他是學生,就一定是讀研究所的那種。他雖然有學生味,但更有一股沉斂氣質。
莫慎云正想回答,擱在桌上的手機剛巧響了起來。
“抱歉!彼蚍異壅f了聲,便轉過身去接起手機。
樊愛不是心思細膩的人,也不覺得自己是在偷聽人家說話。她跟他不過第一天認識,他說了些什么,跟她都沒關系,所以也就沒有回避。
但不久之后,她便從他斷斷續續的話里聽出,打手機給他的人似乎正在和他起爭執。
果然跟她是不一樣的人啊?v使起了爭執,語氣聽起來仍是溫和,不曾提高音量,如果換成了她,早就一串三字經奉送給對方了,順便問候對方家人。
雖然聽不懂他們到底在吵些什么,但似乎是得不到共識。沒多久,莫慎云便把手機掛上。
“對不起,”莫慎云轉回身,表情還有些僵硬,但淡笑已掛回臉上!拔矣惺乱茸吡。”將桌上的書和筆收拾收拾,他準備離開。
“。∵@么早?”其實他已經在這里坐了將近一整天了,現在都快九點了。怎能算早?只是她才跟他聊沒多久啊,話只講了一點點……
驚覺自己居然不希望這么快就跟他說再見,樊愛微微地嚇了一跳。她從來不是不干脆的人啊。
于是,她急忙亡羊補牢。
“不是啦!我是說,小心、慢走,有空歡迎再度光臨!睂,這才是她會說的話。
準備離去的莫慎云看著她那張閃亮笑臉,忽地將桌上的帳單拿起丟給她。
“先欠著,改天再來還!
雖然對他的舉止有些傻愣,但樊愛行動力一向很強,精準無誤地接下他丟來的帳單。
等她暫時空白的腦袋回復運轉后,她的第一句話竟是:
“你很窮嗎?”一杯小冰點的錢,才四十塊……
莫慎云當然知道她不是在譏諷他,瞧她的神情已看得出微微的同情了,所以他再也忍不住地笑開,總是淺淺淡淡的嘴角不再是平緩的弧度,他是真真正正地在笑了。
沒見過腦筋這么鈍的女孩。誰說不解風情的是男人?
“就這么說定了,再見!睕]有回答她的問題,他提著東西離去。
樊愛望著他離去的背影,足足愣了好久好久。
他剛剛……剛剛大笑了?那就是他真心大笑的樣子嗎?少了之前冷靜淡漠的疏離感,看起來好瀟灑。
樊愛又聽見自己的心跳聲了。她傻傻的拿著他丟來的帳單,心中居然已在期待他下次到來的日子……
天!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她通常只有在扁人扁得很痛快時才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啊,但她一點都不想扁那個莫大哥啊。
糟!她是不是病了?是不是……
“樊樊!又在摸魚了!你坐在那發什么呆?還不快過來干活?!”楚天南從廚房里出來拿東西,不見工讀生的身影。他瞧了瞧,發現妹妹誤交的男人婆居然坐在給客人坐的位子上,于是當場大吼了起來。
暴龍的吼聲打斷樊愛的思緒,她掏了掏耳朵,心不甘情不愿地踱回吧臺。
“來了、來了。休息一下而已嘛,愛計較。”
做人很小氣的楚天南自是不會任人說自己的壞話說到過癮,他馬上做出激烈的回應,而樊愛自是禁不起激,兩人又是一來一往的。因為外頭雨勢驟停、客人離去而清靜一陣子的“冰心小!,頓時又熱鬧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