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邊忿然的叨念,一邊將大碗公里的熱水倒入小碗中,再將帕子浸泡其中,等帕子濕透了取出擰干,敷在傷口處,讓濕帕慢慢軟化粘住的干血。
而后她將穿好線的針線丟進碗公里消毒。當大學講師時,她學過幾堂急救課程,以防學生在課堂上發生意外,可是真的要縫合傷口是頭一遭,她自個兒也不知道行不行。
血化開了,她開始為他清洗傷口,等傷口四周清理干凈,只見翻起的皮肉全無血色,青白色似燙煮過的豬肉,摸著有點冰涼。
開始縫合前,她用稀釋過的白干擦抹過一遍傷口,肯定是疼的,想故作無事的上官靜身體一繃,玉白的臉上滴下一滴汗水,他的手也瞬間握成拳,像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但真正的苦頭還在后頭。
“小瑾兒……”
“不許摸我的頭!毙∪藘很浐。
上官靜停在半空中的手又默然放下,他真的很喜歡她那頭烏溜溜的黑發,讓人愛不釋手。
“也不準說養得真好,頭發是我的,男女七歲不同席,我正好七歲了,你以后離我遠一點。”明明是細皮嫩肉的白玉少年,皮繃得這么緊干什么,針頭都扎不進肉里。
幸好她學過女紅,不然真給他縫出一條八十八對腳的蜈蚣,細胳膊無力的趙若瑾很吃力的把針穿過去再拉出來,足足縫了三十六針,才把丑陋的傷口縫成一條細線。
她女紅沒白學,當初下足了功夫學習果然值得,細細的針腳縫得很密,不可能會裂開,再用稀釋白干擦拭一遍便收工。
“想近也近不了,我的封地在西南。”一別幾千里,再見遙遙無期,他忽生不舍之心,想把她一并帶走。
“你要回封地了?”她要不要送他點土產讓他帶回去?
想法向來與眾不同的趙若瑾想的不是分隔兩地的牽掛,而是怎么盡快送走這尊絕對會拖累她的瘟神,她不想她平靜而溫馨的“童年”被他破壞了。
“想走,走不了!被市植环湃。
看著上官靜肩上的傷,她了然在心,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澳隳X子比人小嗎?放在眼前的一條明路居然看不見,十七哥哥,你是睜眼瞎!
“明路?”他困惑。
“十七哥哥,這話聽進你耳,入到你心,你就封住了,別害你熱心又天真的瑾兒妹妹。”先交代好后,她才又道:“當今那位大你二十歲吧?”長兄幼弟,一母同出,但相差的不只是年歲,還有閱歷,以及一堆后宮后妃和龍子鳳女。
“說明!眱烧咧g有何關聯?
“你出生時,那一位已是太子,你高的是輩份,而不是年紀。”他沒經歷過皇位爭奪的廝殺,但那一位鐵定記憶深刻,他的手斬殺了多少兄弟才爬到那個位置。
上官靜目光一凜,隨即聽懂她話中之意!拔掖蠡手秲阂呀浭邭q了,他比我大三歲!
“是呀!陛下也該立太子了!焙⒆觽儯撐故沉,挑最大塊的肉去搶吧!叼在嘴巴的不算,要吞下肚。
只要能送走上官十七,趙若瑾豁出去了。
“大皇子的母妃是出身低賤的宮女,但賢良淑德,封為賢妃,二皇子早夭,三皇子是皇后嫡出,四皇子……”
九位皇子各有擁立者,只是局勢尚未顯現。
“哎呀!要頭疼了,選誰才好呢?若有人在其中點一把火,皇上就要忙昏頭了,幼崽有牙呀!咬起來還真疼,殺不得、宰不得,誰還有心思顧及那頭狼……”
讓他分心,自家后院的火都燒大了,不先滅火要把祖業燒光嗎?別人家的狗養得太肥也管不了。
“我不是狼。”他無傷人意。
趙若瑾用白布把傷口包扎好,還特意打了個俏皮的蝴蝶結。“有誰認為你不是狼,說出來參詳參詳!
自欺欺人,連她都深覺他很危險。
“……”她真的只有七歲嗎?上官靜深深懷疑,她與年齡不符的智謀是向誰學的?
“好了,你可以走了!彼龜[出送客的姿態。
“還不行!碧煳戳痢
“還不行?”她幾乎是想尖叫了。
“我的人假扮我引開追兵,我等著他們會合!彼粝铝擞浱栕屗麄冏粉櫠鴣恚富柿艚o他的暗衛善于尋人。
第五章夜半療傷(2)
“你說還有人會來?”趙若瑾想學小說里的婦人,遇到麻煩就裝暈了事,他把她的莊子當成逆賊大本營了嗎?
“是。”為數不少。
“萬一來不了呢?”他不會一直住下去吧!
“不會!被噬吓蓙淼娜俗凡簧纤麄。
“世事無絕對,這事可不是你說了算,我膽子小,怕事,不管你的人來不來,你都得離開,我還沒過八歲的生辰!倍宜腴L命百歲,最好一生平順,無波無難無災劫。
上官靜忍笑地看了她一眼!八粫䴕⒘宋摇!
“這還不算殺?”再多幾分力,他就會被砍成兩半。
“他只想弄殘我。”不論是斷臂還是腿殘,或是臉上有傷,皇兄要的只是讓他坐不上那個位置。
他一說,她立即明了了。“因為還有太后吧?”
“是,還有太后!碧蟛幌M肿阆鄽,皇兄想做孝子,他會留弟弟一條命好向太后交代。
皇上不想青史留名是殘暴昏君,連同母幼弟也下得了手,因此他不動手,活著是他的仁慈。
“好吧!你不是亂臣賊子,那我們來談談報酬!被噬喜幌胍拿撬筒粫艿綘窟B。
“我是亂臣賊子?”他雙目一沉。
趙若瑾腮幫子一鼓,和他大眼瞪小眼!皞蛇@樣還不亂?未請而入是為賊,你亂了我的生活還害我偷酒,你自己說說你對得起我嗎?日后我長不高就是你害的!
明知她說的全是歪理,他卻無從辯解,她剛幫了他!澳阋裁?”
他已經漸漸能摸順她的毛。
“早這么說不就得了!來來來,十七哥哥,你流了不少血,我特意拿了只雞腿給你補補,吃肉補肉,多吃一點才長肉!泵廊算俱策是一樣很好看,賞心悅目。
手上被塞入一只雞腿,上官靜想到方才她是從何處取出,耳根子有點燙。“無事獻殷勤……”
“非奸也非盜,只是和你打個商量,我娘給我兩間鋪子,一間賣米,一間是香藥鋪子……”她眼睛眨呀眨,拚命地表現她的純良美善。
聞弦歌,知雅意,上官靜修長晰白的手正大光明地揉上趙若瑾的頭,一揉,再揉,還揉……
她笑,咬牙切齒的笑,露出少了門牙黑洞洞的一排牙,呆萌得讓人想捏她雙頰。
上官靜,捏了。
“原來沒有牙這么丑,難怪你想變美……”
上官靜這句有口無心的話,徹底把自認為脾氣很好的趙若瑾惹毛了,她像是見到殺父仇人的小獸,“嗷”地一聲就撲上來,捉住人家的手臂就狠狠落牙,一張小嘴咬得實。
無齒之徒最恨別人說她沒牙了,不懂得小姑娘心情的上官靜,根本是在人家的傷口上撒鹽,叫人如何不氣不惱?
不過趙若瑾也越活越回去,她外表是小女童,內心可是“老女人”了,比她這世的娘還年長十來歲,若把這歲數放在這年代,說不定都當祖母了,孫子大到足以議親。
可是她居然年紀退化的童稚小兒般咬人,還用她那口沒長齊的牙,一圈牙印子看起來著實好笑,門牙的位置沒咬著。
上官靜訝異之余竟也由著她咬,咬得出血了也不叫她放開,他不但不發怒還笑了,把前來尋主,暫躲窗外樹上的暗衛給嚇到掉下樹,“砰”地一聲久久起不了身,不敢相信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