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抱歉!彼@才趕緊舉步跨進了電梯里。
“你也是留下來加班到現在?”楊郁嫻好奇地問了一句,目光悄悄地打量他。
對方看來很年輕,頂多三十出頭,身材極好,相貌出眾,身上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成熟內斂氣質。
而且,他很帥,要命的帥,她猜想這男人或許是哪個節目的主持人之類的吧?
“算是。”李霆慎簡單回答了兩個字,視線落到了她身上,反問:“你呢?我以前沒見過你,是最近才來的?”
楊郁嫻尷尬地笑了一笑,顯得有些難為情。
沒想到,本來會是令她意氣風發的頭銜,如今竟然令她感到難堪。她搔了搔眉尾,道:“是呀……我是新來的節目制作人!
“真的?哪個節目!
果然,每個人都會這么追問下去。
“……小媳婦的下午茶!
李霆慎明顯錯愕了幾秒,眉頭甚至微微蹙起,“那節目需要讓你加班到現在?”
如果是的話,那“付出”與“成效”為何沒有成正比?
“我懂你想說什么!彼尚α藘陕,遂解釋道:“這就是為什么好好的圣誕夜我不能去狂歡的原因。如果收視率再拉不上來,我們整組team就準備掰掰走人了!
“哦!崩铞髅碱^一挑,原來是他八個月前下達的那條絕殺令。
那時候父親檢查出來患了輕微的阿茲海默癥,已經不適合繼續處理繁重的事務,于是他接手總經理的位置,才漸漸發現旗下有太多混吃等死的節目。
所以,當時他下了一道命令——半年內做不出成績的節目,一律整組裁撤,沒有任何理由與情面可談。
而“小媳婦的下午茶”的制作人,就是中途自行跳船逃亡的那一類。
“你的組員呢?沒陪著一起加班?”他又問了一句。
“我的組員?”楊郁嫻回過頭來瞅著他,彷佛他說了什么不可思議的話,“今天是圣誕夜耶!平常求他們陪我加班一小時都難了,更別說是假日節慶!
“那你干么還留下來當傻子?”他輕笑了聲,視線已經離不開那張既熟悉卻又陌生的臉龐了。
她聳聳肩,對于他眼底的情意毫無察覺。她笑道:“總要有一個人先起頭當那個傻子吧?而且,如果這一次的節目預算再不核準下來的話,那大概真的撐不過去了……”
說到此,“!钡囊宦,電梯到達一樓。
“啊……到了!彼剡^神來,眉宇間的落寞瞬間掃去。
“你先請!彼澥康靥质疽庾屗刃小
事實上,他的車停在地下室,卻忍不住跟著她搭到了一樓大廳,“這么晚了,你怎么回去?”
“我搭小黃!彼τ,好像這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你咧?你也要一起搭嗎?”
她似乎完全誤解了他的用意,他忍不住露出微笑。
也罷,就順著她的誤會好了,于是他也跟著踏出電梯,隨著她走出大樓。
兩個人就這么站在路邊等待計程車經過。
“你住哪?”她問。
“信義區,你呢?”
“信義區啊……我在文山區那邊租套房,這樣就不能共乘了,好可惜!彼龑㈦p手插進口袋里保暖。
“可惜?”他睞了她一眼。
“對啊,車資可以平均分攤,馬上省一半,多好啊。”
聽了她的話,他大笑出聲。沒想到居然有女人是為了省錢才想與他共乘一輛計程車,這倒新奇了。
“……你干么突然大笑?”她詭異地看了看他,莫名其妙。
“沒什么!彼麚u搖頭,揉揉鼻尖。
倒是她,靈機一動。
“噯,對了,你餓不餓?”
“嗯?干么?”
“不如我們兩個去吃消夜好了,你說好不好?”
“好!彼麕缀醪患铀妓鞯拇饝。
“你答應得也太干脆了吧?”她笑出聲來,卻欣賞他的風格。
“不然重來一次,這一次我會故作矜持個幾秒鐘!
“什么跟什么呀?”他的話逗笑了她,“沒想到你看起來正經八百,實際上這么會搞笑。”
第1章(2)
事實上,他比任何人都還訝異這樣的自己。
自從鐘湄芳去世之后,他便像是變了一個人。他不再熱愛生命,不再享受生活里的樂趣,不再重視生活品質;他臉上的笑容漸漸減少,他的幽默感隨著湄芳一起死去……總而言之,他所有的正面能量,都在湄芳離開人世的那一瞬間隨之消逝了。
直到剛才。
“你想吃什么?”他問。
“我想吃美式的食物,什么都可以!
“想感受一下圣誕夜的氣息?”他勾唇,側頭俯視著對方。
“啊,被你發現了!睏钣魦购俸俚匦α藘陕暋
那樣的笑容是絕對不會出現在鐘湄芳臉上的,但不知為什么,李霆慎還是寧愿相信這是老天爺特地在這一天送給他的禮物。
——在他的心靈干涸了這么多年之后,終于讓他等到了第二個鐘湄芳。
因為是她的提議,所以地方當然是由她來挑選。
深夜了,餐廳幾乎全都打烊,只剩下一些酒吧可以去。最后,楊郁嫻挑了一家曾經和姊妹淘們去過無數次的美式Bar.
“他們的招牌漢堡很贊,你一定要點!币煌崎_大門,楊郁嫻便迫不及待地推薦了第一道菜。
“哦,對,墨西哥辣味烤雞翅也很優,不點可惜!
這是第二道。
“啊還有還有,他們的芝加哥披薩也很有名,保證你吃過之后啊,下次還會想再來吃。”
這是第三道。
盯著她那興致昂揚的模樣,李霆慎也被她感染了一絲絲雀躍的情緒。他始終掛著抹溫和的淺笑,端詳著她臉上的每一個表情變化。
五官是和鐘湄芳很像。
可是兩個人的氣質全然不同。
“你常來?”應她的期望,他點了一份墨西哥雞翅,以及一杯Talisker威士忌。
“嗯哼,從學生時代就常泡在這里了!彼齽t是點了一份漢堡套餐,再搭配一杯套餐補上差額就能加點的果汁調酒。
“真的?”他有些意外,“你看起來不像是喜歡泡在Bar里的人!
“不然我像哪一種人?”她問。
李霆慎張著嘴,說不出話來。
以他的私心來形容的話,她的模樣——或許比較適合將她的長發束成高高的馬尾,然后到戶外從事一些競賽型的運動……
倏地,他的腦海里浮現鐘湄芳生前的清麗樣貌。
鐘湄芳就是留著一頭長長的直發,老喜歡拉著他,一起去參加各種不同的競賽運動,舉凡網球、高爾夫、滑雪、桌球……總之只要是能夠兩個人一起進行的活動,她幾乎都會拉著他參加。
但是很神奇的,只要一回到臺北、一回到市區,鐘湄芳又會馬上變回恬靜典雅的氣質名媛。
他曾經對于她這樣的反差感到很驚奇,而她,卻只是故作神秘地瞅了他一眼,悠然道:“女人就是要這樣子才算及格,你不知道嗎?”
突然,一只纖細的手滑到了他的眼下,敲了敲桌面。
他驟然回神,抬起頭來。
“喂,你睡著啦?”楊郁嫻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什么都還沒吃、什么也還沒喝,就已經開始打瞌睡了?是有沒有這么累?”
“抱歉,我只是突然想到工作上的事……”他牽唇勉強堆起微笑,反問:“你剛才說了什么嗎?”
“我問怎么稱呼你?”
“我姓李!
“李什么?”
“小李,老李……隨你怎么叫都行!
“……”她瞇著眼,瞅著他幾秒,“這么隨意?”
“你呢?貴姓?”
她自胸前的口袋抽出一張識別證,啪的一聲擺在桌上,順手一推,滑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