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I集團頂樓總裁辦公室被一只手強硬地推開,隨后傳來秘書緊張的喊話:“總裁對不起,是總經理她——”
“沒關系,你先出去。”埋首在大堆文件和報表里的人連頭也沒有抬,一邊看報表一邊淡淡地說。但是奇異的,他沒有情緒起伏的音調,反而安撫了在場情緒異常的兩個人。
秘書點了點頭,盡責地把門帶上,留下了全公司脾氣最任性乖張的總經理。
“有事?”坐在辦公桌前的人站了起來,因為拉開了窗簾的緣故,一道陽光很不客氣地照在了他的臉上,讓人看不到他的臉,卻把他修長優雅的手和挺拔的身材映照得一覽無遺。
沈彤臉色一暗,“我聽你秘書說,你從前天開始就在頭痛?”
“我沒事!蹦腥说χ诹松嘲l上,示意沈彤也坐。
沈彤沒有坐,反而從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甩在他的面前,然后定定地看著他,不說話。
“這是什么?”他挑眉問。
“我和爸爸一直認為你該放個長假,你需要休息。目的地是哪里不用我說吧?”沈彤一直是驕傲的,只是微微顫抖的手泄露了此時她的情緒。
他淺淺地嘆息了一聲:“小彤,我沒有說過我要放假!
沈彤渾身一顫,“你還在怪我,靖和!”
“我沒有。”沈靖和看著沈彤肯定地說,他站了起來把沈彤壓到沙發上坐好,“我從九年前就沒有再怪過你。”
“為什么?”沈彤用力抓著他的手。
“你是我的家人。”他微笑著輕拍了拍她的手。
“既然你這樣說,那你答應我收下這張機票!算我求你!就當去巡視業務也好,我欠你太多了,我知道因為我當年的任性你一直不開心,如果能因為這張機票,可以讓你不再在冬天的時候每個晚上睡不著覺,那我至少會安心一點!鄙蛲罩蚓负偷氖职褭C票塞到了他的手里,在自己的眼淚還沒有決堤的時候打開門沖了出去。
沈靖和看著自己手中的機票,沉默了許久沒有說話,眼中有著再也掩飾不了的痛楚。沈彤根本沒有必要這樣做,因為現在不是冬天,不會下雪。
下午三點,憬仁市機場。
一個女人,一身白衣白褲,戴著一副茶色的眼鏡,美麗的臉龐、盤起的長發,優雅而舒暢的氣質吸引了機場里來來往往人的視線。她站在大廳里四處搜尋著熟悉的人影。
“海潮,這里。”魏行薇伸手在半空中用力地揮著,跑過來就給了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章海潮摘下眼鏡回了魏行薇一個大大的笑容,“我回來了,行薇!
另外一個站在一旁的人,緊張兮兮地說:“我都告訴你不要跑了,要是出事怎么辦?”
章海潮驚訝地看著眼前站著的男人,“學長!
易揚咧開嘴笑了,伸出手,“歡迎回來,海潮丫頭!
章海潮笑著握住易揚的手,難掩激動,“學長,好久不見。”她在國外就聽到過易揚的消息——他現在是很有名的作曲家,卻沒有想到他已經回到憬仁了。
“是啊,好久不見了,差不多有十年了吧?”易揚摟著魏行薇大笑著,“不過沒有關系,回來就好!
三個人上了車,易揚開車,魏行薇和章海潮坐在后面。
章海潮笑看著眼前的兩個人,“我從接到行薇懷孕的電話就一直傻到現在,我還以為她‘變節’了,誰知道繞了一圈,還是還給了學長!
易揚哈哈大笑,“這個女人這么難搞,也只有我受得了。”
魏行薇沒好氣地敲了一下她的頭,“你還說,要不是我懷孕了,你舍得回來?你這個‘崇洋媚外’的女人!”
章海潮抓著魏行薇“行兇”的手,“我對你夠意思了,接了你的電話推了下半年所有的演出,就急著趕回來,你還怪我?”
易揚一邊開車一邊問:“準備待到什么時候?海潮!
章海潮指著魏行薇,“總要等你老婆坐完月子才可以走,要不然她不把我殺了?”
魏行薇搖頭,“那么大的人了,還沒個正經。我都懷疑這些年你在國外一個人怎么過的?”
“你說我老了?”章海潮瞇起了眼。
魏行薇立刻舉起了手,“我怎么敢說國際上頂尖的小提琴家——章海潮小姐老了?我又不是不想活了!
易揚在前面哈哈大笑,“不過說真的,海潮,你推了今年下半年的演出沒關系嗎?”
“這有什么關系?”魏行薇摟著章海潮嘻嘻哈哈地笑著,“她的錢夠多的了,讓她少賺點才好,免得老是全球各地地跑。”“是、是!闭潞3睙o奈地點頭。
“先送你回去,你好好休息一下把時差調整好,明天晚上我們來接你吃飯。家里已經幫你整理好了,什么東西都是齊的!币讚P話剛講完,眼前就出現了她家的輪廓。
“一個人沒問題吧?”易揚幫她把行李提進家。結婚以后,行薇就從這里搬了出去。
“你們放心,這怎么說也是我家!彼χ褍蓚人趕了回去,卻在房子里只剩下一個人的時候,看著久違十年的家,落下了眼淚。
手,放在門上猶豫了很久,另一只手上的煙點了很長的時間。終于在煙快要燒到手指的時候被他掐滅了,扔了煙蒂抓了把傘,推開門走了出去。
外面下著很大的雨,很符合他這十年來的心情;貋硪粋月了,他總是避免去那些刻在印象中太過清晰的地點,怕勾起太多甜蜜的回憶。但是不去,是不是就代表不會去想?這一個月來,過去的回憶就像鴉片一樣,痛苦得上癮卻又欲罷不能。煎熬了一個月之后,他決定去走一遍,再自欺一次她還在身邊。
家的前面就是廣場,他緩緩地撐著傘走,每走一步刻在心里的過去就漸漸清晰。他記得在這里,她第一次在他懷里時的悸動,記得過年時她賴著他放煙花時的俏皮,還有……他走之前的那個晚上她哭著的笑臉……
大鐘敲了三下,他抬頭看了鐘三秒,撐著傘走了。
他剛一走,背對著他的方向,一個女人也撐著傘走來。
“阿姨,買枝花吧?”
章海潮看著眼前的小女孩,一怔,很久以前也有這樣一個小女孩提著花要他來買。時間真的過得太快,轉眼之間已經十四年了。廣場的鐘敲了三下,她下意識地望了眼大鐘,彎下腰來微笑著問:“你這里有沒有香雪蘭?”
“有!毙∨⒋嗦暵暤卮鸬。
“給我一枝吧!备读隋X她拿著花撐著傘繼續走。今天的雨大得有些過分,可是她醒來之后卻只想看看記憶中的故地。他繞著路走,先去了以前的面館;她轉了方向去了學校。兩個人在這個地方——交錯。
沈靖和站在十年前面館的位置看著眼前已經物是人非的地點。
我問你一個問題。
記憶中帶著撒嬌的聲音再次傳到耳邊。他心中一緊,像被雷劈到一般在周圍尋找著記憶中熟悉的身影。
沒有人。
他低頭自嘲地笑了笑,從口袋里掏出一個硬幣投入了身邊的販賣機里——這里唯一沒有變的就只有這臺販賣機。
章海潮抬頭看著大學的校門,深深地嘆了口氣。旁邊跑過兩個追著鬧的學生,男孩子抓著什么東西嘻嘻哈哈地炫耀著,后面的女孩子笑罵著在追。她看著他們兩個人走遠,想著以前自己和行薇、易揚在這里的樣子,輕輕地笑了。又想起第一天見他的時候,追著他要樂譜的樣子,繼而嘆息了綿長的一聲,繼續走。
這個時候很多學生還在上課,她微笑著從一樓開始慢慢走,想著以前在這里上課時候的點點滴滴,然后聽聽現在的學生們練琴的琴聲……
一層一層地走上去,到了八樓琴房的時候遲疑了一下,還是推開了門。
記憶隨著門的打開,開始連續……
她可以聽到十年前從這里停住的那一首歌,有一個人在唱,低低沉沉的聲音,溫柔纏綿地一直蕩漾在耳邊。琴室里燭光點點,她靠在門上,門那一邊的情歌跨越了十年的距離再次響在了她的心里……
手,輕輕觸碰鋼琴,轉身離開的時候他從另一個方向的樓梯上來了。
她在五樓樓梯口的時候聽到了一串熟悉的旋律。
鋼琴……《月亮代表我的心》……八樓琴房……靖和!
她轉身就往樓上沖去,卻在六樓的時候停住了腳步,搖著頭喃喃自嘲道:“我在干嗎?不可能,他不可能在這里。”
轉身,她在這首情歌中走下了樓,離開了學校。
沈靖和彈出最后一個音,有人在門口鼓起了掌。
負責管理這層樓的大叔在門口呵呵笑著,“我就知道在這間琴房里彈這首歌人一定是你!
沈靖和笑了笑,合上了鋼琴。
“對了,我還以為你還會像前幾年那樣,冬天下第一場雪的時候才來。怎么?等到你要等的人沒有?”
沈靖和眼神一暗,“沒有,我回來休假。”
“這樣啊!贝笫妩c了點頭,拍了拍他的肩膀,“也難得你一等就是十年。不管怎么樣,還是祝你今年可以等到想見的人!薄爸x謝!秉c了點頭,他道了謝拿起傘也離開了。
大叔在他走后嘆了口氣,“也不知道他等的到底是什么人?每年冬天都來這里等一個晚上,都在彈這首歌——難得啊!鄙蚓负蛽沃鴤銖膶W校里出來,漫無目的地走著,傍晚的時候回到了廣場,卻不想回家。徑自站在廣場邊看著對面來來往往的行人。
章海潮在廣場邊的車站等車,到邊上的販賣機里投了一杯咖啡,照樣喝了三分之二就喝不下去了。端著剩下的咖啡找著垃圾筒。出去這么久就是這點不好,什么東西都變了。
直到車子來,都沒有找到垃圾筒,干脆端著紙杯上了車。今天車上的人不多,挑了個窗邊的位置坐了下來。向著窗外不經意地一瞥,卻驚掉了手里的紙杯。
沈靖和撐著傘看著公車從身邊開過,突然一個紙杯帶著咖啡從車窗里掉到了他的面前,下意識地抬頭看去,卻看到了一張魂縈夢牽的臉。
海潮!
她看著他站在廣場邊,手上的傘因為看到了她而掉了下來,他整個人就置身在綿綿的大雨里。她不知道自己該有什么反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太過想念才在這里看見了他。
雨,模糊了他的臉;讓她坐在車里只能看得到他孤單的身影。淚,已然爬滿了臉頰。
沈靖和站在雨里看著她的臉漸漸模糊走遠,一時間洶涌的感情涌入心里,讓他甚至來不及反應她已經走遠了。
她回來了!
當這個認知清晰地傳入他的大腦時,一身濕透的他,眼里閃爍著熠熠的光輝——很深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