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幾日后,寨子里的孩子突然一個個的染了病,不只高燒不退還上吐下瀉,教做爹娘的急得像熱鍋上的螞犠。
來自二十一世紀的季慕書初步判斷,孩子們應是感染了類似腸病毒之類的病毒,于是盡可能以她所知道的常識幫著大家照顧孩子。
同時,獨孤我行也要徐騰立即到山腳下找來大夫貝古德。
貝古德是個醫術高明的老大夫,年輕時曾在京城行醫攢下了不少錢。六十歲那年他決定回到老家養老,閑時或是鄉親有需要時,他還是非常樂意為人醫病。
因為認同獨孤我行落草的決定及敬仰他的為人處事,貝古德也長期為天狼寨里的人醫泊大大小小的毛病,而天狼寨也會向他購買一些運功散之類的保養藥品。
貝古德上山后,立刻將孩子們集中醫治及照顧,季慕書便成了他最佳的幫手。
季慕書將病童們的衣物及生活器具通通以熱水進行消毒,也教導其他的婦女們如法泡制,她沒日沒夜的協助貝古德照顧著寨里的孩子,而這一切天狼寨里的人都看在眼里。
一開始因為她是季憐兒而對她帶著敵意及輕蔑的人,漸漸對她產生了好感,也會主動的接近她,就算還存著戒心,也不再似往常那般冷漠。
寨子里甚至慢慢的傳出一些聲音,大抵是“關于季憐兒的傳聞是不是有假”、“難道將軍真的擄錯人”這樣的耳語。
終于,孩子們的情況好轉也慢慢康復,并離開隔離處回到各自的家,這天只剰下兩三個還需要特別照料的孩子。
夜深了,季慕書還守著爐上正在熬著的藥。
貝古德來到她身邊,“季姑娘,你先去歇著,讓老夫來看著這壺藥吧!
季慕書搖搖頭,笑說:“有事弟子服其勞,貝大夫先去歇著才是。”
關于她的事貝古德也聽了不少。要遠嫁京城的季憐兒遭獨孤我行擄走之事,在山腳下的幾個村子里早已傳開,他當然也有耳聞。
季功昭魚肉鄉民,其女豪奢冷酷,檀縣的人都知道,可他上山后所接觸到的季憐兒卻不如傳聞中的那般,令他既驚奇又困惑。
她溫文有禮,冰雪聰明,勤快敏捷,交代她的事樣樣做得完美,讓人連一丁點的擔心都沒有。沒交代她的事,她光是看著便知道自已該做什么,能做什么,不必他再費唇舌。
她能動手做的事絕不假手他人,這些天來盡管偶爾會露出倦容,但沒聽她喊一聲累。
她總是笑盈盈接下他所交付的工作,也總是溫柔耐心的對待那些因身體不適而鬧脾氣的孩子,孩子們的穢物,她眉頭皺都不皺一下便去清理,毫不猶豫及遲疑。她真是傳聞中的季憐兒嗎?或者,季憐兒真是傳聞中的那般嗎?
“貝大夫,這些藥大概再一個時辰就能熬好,您放心去歇著吧,我還可以!泵α四敲炊嗵,她其實很累了,但她畢競是年輕人,怎能讓六十多歲的貝大夫在這兒守著藥呢?
“季姑娘,你真的讓老夫詫異不已!
季慕書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他們都以為她是季憐兒,自然覺得她與傳聞中的季憐兒有太大出入,但她從來不是季憐兒。
不過她不想再解釋,也不知道如何解釋。
“貝大夫,日久見人心,路遙知馬力!彼恍,“事實勝于雄辯,我是什么樣的人,總有一天大家會知道的!
“一點都沒錯!必惞诺路黜毝。
貝古德走后,她一個人繼續守著炭爐上的湯藥,然后不定時去巡視一下隔離房里的三個孩子。
見孩子們睡得十分安穩,她又來到屋外的炭爐旁。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輕輕的腳步聲,循著聲源望去,只見獨孤我行正走過來。
他來到炭爐旁,看著臉上映著紅光的她!爸覂,虎妞跟翔兒睡了?”
“是……是啊!彼苡牣愃尤恢朗悄娜齻孩子還待在隔離房。
他是一寨之主,有許多事情要忙,像這種小事都有其他人處理,不須他煩心,而不須他煩心之事,他還掛心?
“這些天謝謝你了。”獨孤我行衷心的說。
這些日子她是如何悉心照料著孩子們,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包括他。
也因為看在眼里,他內心越來越矛盾掙扎。她究竟是什么樣的女人?這是真實的她?抑或是……
“沒什么,我只是做我該做的。我對傳染病有一定的了解,能幫上貝大夫的忙,我也十分高興!
“你沒此義務,畢竟你是……”
“不管我是誰,當為則為之!彼f著,小心査看了一下湯藥,“行了!闭f著,便拿起一旁的干布,小心翼翼抓住藥膳砂鍋的兩只鍋耳。
這些藥每隔三個時辰要讓孩子們喝下,待會兒她得先放涼,時間一到便叫起孩子喝藥。
就在季慕書起身時,不知怎地竟眼前一黑,她意識到自己因暈眩身體一晃,當即驚呼一聲“藥不能灑了”,接著她失去意識,等她恢復意識時,發現獨孤我行的勁臂正穩穩的將她撈住并攬在懷中。
她抬起眼,迎上他深邃的陣子,胸口一陣悸動。旋即,她驚覺到自己兩手空空。
“藥!”她焦急地說。
“別擔心!豹毠挛倚械统恋穆曇粽f,“沒灑!
她先是一愣,這才發現那燒得熱燙的鍋就在他掌心上,他的大手穩穩端住了那碗她熬了許久的湯藥。
第一時間她松了一口氣,但很快地,她意識到另一件事——“這鍋很熱,你的手……”
“天!”她急急去找掉在地上的干布,牢牢的抓住鍋耳接過手,然后看著他,獨孤我行抽回手,淡定地道:“是燙了一點,但沒傷著!
她半信半疑的看著他。怎么可能沒事?這鍋多燙!難道他練過什么刀槍不人,水火不侵的蓋世武功?“讓我瞧瞧他眉心微微一檸,“都說沒事了!痹掍h一轉,他說:“你要是忙完,先去歇著吧,我找人來替手!
她搖搖頭,“不行,孩子們就是要我喂藥,尤其是虎妞。”
虎妞的爹是寨里的教頭,她的娘在三年前死了,自此都是張靜幫著照顧,F在,她十分依賴季慕書。
“那好吧。”見她堅持,他也沒多說,“你自己找時間休息,別累著!闭f罷,他轉身便走。
他一轉身,季慕書便將湯藥擱下,然后幾個箭步追上前,一把抓住他剛才接鍋的那只手。
“天。 笨匆娝菩恼麄紅腫起水泡,她忍不住靠。
獨孤我行有點懊惱的皺起眉頭,并抽回了手。
他不想讓她看見,因為他知道她會是這種反應,而他最不愿意被她發現的原因是,他竟為了不讓她燙傷而寧可自己受傷。
他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將她留在寨子里太久了,久到他都快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為何這么做。
一開始,他只是為了讓甘毅及季功昭急,但跟她接觸得越多越久,他越是糊涂,她不像他以為的那樣,她的真誠跟善良教他動心動心?真該死,他還真的動心了?!
“不礙事!彼夹囊话櫋
“怎么不礙事,皮都掀了!奔灸綍吹剿臓C傷,心揪得死緊。
都是因為她,若不是他及時出手,那鍋湯藥就會淋在她身上,要不是他,她鐵定已經受傷了。
他不是瞧不起季憐兒嗎?對他來說季憐兒不是只是肉票嗎?只要沒死,就能拿來換銀兩,那么不過是讓她受一點傷又怎樣呢?
不知怎地,想到這兒她的心突然抽緊得厲害,她覺得好痛,但那痛又不是“痛苦”,而是因為“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