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以后,她放棄了慕容清夷的身份,成為了慕容靜水。
這就是慕容家最難以說出口的秘密,除了他們,再沒有外人知道,大家都以為學滑冰的慕容靜水成為了出色的網球選手,又有誰想到她居然是個冒牌的呢?
而失去蹤跡的慕容靜水變成了慕容清夷,成為失蹤人口后的第三年,正式在戶口本上注銷。
大家都很傷心,只有爺爺,無動于衷,至少表面上來看,他沒有任何反應。
堂姐幾乎是他一手帶大的,可是他居然這樣狠得下心來,毅然決然地斬斷他們之間的聯系。
她不知道堂姐是不是真的去世了,還是離家出走了,但是暴怒的爺爺在當年一口咬定她死了。
那樣的話說出口,他一定是怨到極點痛到極點了吧……
床單上的手猛地抖了一下,她連忙握住了爺爺的手。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做回慕容清夷,但是起碼她現在還是慕容靜水。
“靜水……”爺爺含糊地地睡夢中開口,她以為他是在喊她,連忙把耳朵湊了過去。
“囡囡……”他卻又改變了稱呼。
慕容靜水的眼睛頓時亮了一下,這個稱呼……這個稱呼是爺爺喊堂姐時用的,他想要說什么?會說些什么?
她的心怦怦跳了起來,仿佛即將窺到了冰山一角。
片刻后,病床上的老人再次喃喃出聲:“囡囡,對不起……”
慕容靜水一瞬間紅了眼圈。
這個驕傲固執的老人終于在這個時刻放棄了他的偽裝,但是他說話的對象卻不是他想要找的人,如果堂姐可以聽到該有多好?可是人海茫茫,她到底是死是活呢?如果還活著,為什么不能原諒呢?為什么不回家?
“我知道……你喜歡他……是我不好,我逼你們分開……”老人再次開口,眉頭緊皺,睡夢里都保持著防備不安的姿態和神情,她忍不住伸出手為他撫平額上的皺紋,心里卻在為他剛才的話翻江倒海。
那個人……會是誰?
難道堂姐的故事里還另有其人?
到底是什么事?
輕柔的動作驚醒了病床上的老人,他緩緩睜開眼睛,在她的幫助下坐了起來,半晌才反應了過來,“靜水?”
“爺爺,我來看看你!彼奶摰厥栈亓耸。
想到之前的事,他臉色一沉,隨即看向她,“你不跟我解釋一下嗎?”
“爺爺,別生氣,”她連忙坐他旁邊幫他輕輕拍著背,“你只要相信我絕對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就好了。”
“都上報紙了還要我相信?”他還是覺得生氣,“即便你沒有做那樣的事情,可是有那樣的報道依然會傷害到一個運動員的生命,你得自己愛惜自己的名聲。”
“我知道!彼怨月犓挠栒],“我以后一定會注意,絕對不會出現第二次這樣的情況。”
“你知道就好!彼此谎,伸手握了一下她的手腕,“肌肉勞損好些了嗎?”
“已經好很多了,我很快就能回去參加訓練了!彼B忙下保證。
“那就好!彼c了點頭,神色間略顯疲倦。
“爺爺……”她張了張口,想繼續問他堂姐的事情,卻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說不出口。
“怎么了?”他疑惑地看著她,覺得自己的精神越來越不濟了。
“沒事!彼B忙改口,“你要不要吃水果?”
“不用了,”老人輕輕地搖頭,“我很累,想休息一會兒!
“那我在這里陪你!彼岩巫影徇^來一點,看著他微微地笑。
“好!崩先四樕细‖F出點點笑意,滿臉的皺紋也幾乎要舒展開了。
看著他閉上眼睛休息,慕容靜水不由輕輕嘆了口氣,要說的話終究也沒有說。
關于堂姐的秘密,也只有爺爺一個人知道了……
這兩天天氣真的很不穩定。
白天開始逐漸變熱,夜里卻還是覺得冷,不小心踢了被子的下場就是和他一樣,頂著個紅通通的鼻頭出現在眾人面前,外帶不停地流鼻涕。
感冒真是世界上最麻煩的病了,出現次數頻繁,讓人儀態全失,而且還搞得人精神恍惚,買了藥吃也不一定有效。
總之,最最討厭的就是它了。
像此刻,他一邊上班做事情,一邊還要不停地抽出面紙來維持自己的形象,一時間稀里呼嚕,隔幾分鐘就來那么一下子,他的心情真是糟糕透了。
眾人同情地聽著經理室的動靜,一邊暗自慶幸感冒的那個幸好不是自己。
“說真的,這天也真是詭異,好好的時冷時晴,一點兒也不讓人省心!庇腥丝戳私浝硎乙谎郏缓蠡仡^問身邊的人,“榕榕,你臉色不太好呢,不是也要感冒吧?”
感冒的不是我,是另有其人好不好?
想起家里還有一個大麻煩,寧榕已經沒時間理會經理室那個她欣賞的男人了,隨便開口敷衍了兩句:“沒有,我穿得很保暖,不怕感冒的!
“那就好,不然的話我還在考慮要不要閃得遠一點呢?”那同事笑著開口,頗能自得其樂的樣子,結果樂極生悲,面前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她只好把笑容萬分艱難地收了回去,抓起電話職業性地開口跟客人報備。
其他人個個都忍住笑,看著自己這辦公室里常常發生的一幕,沒辦法,常常在她們吃到一半、說到一半、笑到一半、或是打呵欠打到一半、伸懶腰伸到一半的時候有人打電話過來,害得她們不得不突然中斷自己前一秒還在做的事情,改和客人哈啦,簡直就像半夜肚子疼一樣讓人討厭。
“大家注意一下好了,千萬不要感冒,這樣的天氣感冒好的很慢的。”阮秋笛一邊寫寫畫畫,一邊把電腦敲得噼里啪啦,一邊還要不甚在意地讓目光掠過經理室的門。
“跟你們說哦,這兩天一定要離經理遠一點,不然的話被傳染上可真冤枉死了!庇腥送敌ζ饋。
“那可不是,我們一定要做好完全措施,徹底離經理這個暫時的禍害遠一點!绷⒓从腥它c頭表示同意。
“哪有那么夸張?”阮秋笛笑著拍了她一巴掌,伸手把桌子上的資料收拾好裝入文件袋,然后倒了杯熱茶,拿著文件進了經理室,她做這一切動作太過順暢熟稔,快得幾乎沒有人表示驚訝,又或許是她表現得太自然了,眾人居然一點兒也沒有覺得哪里不對勁。
進了經理室,她隨手幫熱茶放到他邊上,然后把資料拿給他,“你要的東西。”
“謝謝!彼恿诉^去,又抽了張面紙掩住半張臉。
她看著垃圾筒里小山般壯闊的白色污染物,似乎很無意地開口:“感冒了?干嗎不去買藥吃?”
“不起作用,已經吃過了!彼穷^紅紅的看起來委屈極了。
“試試別的方法,姜茶什么的!彼珠_口。
他抬起頭看她一眼,“你別開玩笑,姜茶?誰會弄那個?”
“那就先喝點熱茶吧,會好一點的!彼⑽⒌皖^,隨即又抬頭對他一笑,輕輕出了經理室。
不敢再說下去,生怕再說下去的話,就要把自己袒露在他的面前,她不敢讓他發覺……她是關心他的。
齊東陽擰眉看了她片刻,才轉而看向她剛才給他的那些資料上去。
心里卻亂糟糟的,仿佛有什么東西牽扯不斷似的總在提醒著他什么事。
到底是什么事呢?
他想不出來。
算了,到時間了應該自己就會順出來了吧。
午休的時候,她去了藥店,一排一排的藥架幾乎看得她眼花繚亂,害她根本不知道要拿哪一種才好。
現在市場上的感冒藥也是多不勝數,至于療效如何,各有不同,她挑了半天,只覺得滿眼都是些奇怪的藥名,包裝花里胡哨的讓人分不清楚哪個才是王道,最后只得努力回憶自己曾經吃的是哪一種藥,她上次感冒是在什么時候來著?半年前?
那個時候吃的是什么藥?
她記得好像那個藥的外包裝是白色的底,包裝盒面上似乎有一抹黃色……
她在感冒藥的藥架前來徘徊,從海島下,從左到右,一個都不漏放過。
“竹林眾生?”她取下那包藥仔細觀察,最后隱約確定應該就是她曾經吃的那種,效果似乎還不錯。
那……就它吧。
匆匆付了錢拿了藥走人,站到大太陽下,她才覺出自己的冒昧來。
就這樣直接把藥給他嗎?
他會怎么想?別人會怎么想?
或許沒有人會亂想,但是她不能冒險。
那么……偷偷放到他的辦公室?
她臉上神色一喜,心下有一絲惡作劇般的開心。
就讓他以為是神秘人給的藥也不錯,看他東想西想,東猜西猜……
她忍不住掩唇一笑,將那藥丟到包里,匆匆回到了公司,這會兒大伙幾乎都出去吃飯了,只有一個還在看門,見她回來大喜之下,把公司全權交給她,自己跑出去覓食去了。
大好時機。
她忍不住微笑,懷著一絲隱秘的心理靠近他的辦公室,緊張地從包里取出了那盒藥,將它放到了他的辦公桌上。
不行,如果等下他先回來,豈不是會知道藥是她放的?
她連連搖頭,順手將那藥又放進他辦公桌的抽屜里。
想一想,卻還是不妥,萬一他沒有發現這盒藥,那不是浪費了?
那么?放哪里好呢?
她左思右想,沒有辦法下決定。
她的身影被斜斜地映在了墻壁上,拉長,變形,可是門外的齊東陽卻看得分明,絕不會錯認。
那斜斜一抹身影,除了她還有誰?
透過窄窄的門縫看過去,就見她焦躁不安地對著他的辦公桌走來走去,把一盒藥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似乎是準備放下,但是又下不了決心放,他幾乎都要看煩掉了。
難道就那么難嗎?
她伸手搭在他辦公桌上,考慮再三,開口,用的是漫不經心的語氣:“感冒好點了嗎?沒有是吧,我那兒有藥,你要不要吃?”
他突然張口結舌,心內如受雷擊,頃刻間,電閃雷鳴,一切都通透起來。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不是因為難以下決定,只是因為是給他吃的,所以她才反復不定。
他想起她之前的那一杯熱茶,再之前的餛飩,再之前的一切……仿佛突然間,有根無形的甜蜜的線扯動了他的神經,讓他在這一刻心內溫柔如潮泛濫,他突然很想立即走進去,跟她說:“把藥給我吃吧。”
她在里面卻又換了語氣,“你看,為了你的感冒不要傳染給其他人,還是找點藥吃吧,沒有?我這兒有,你要不要?”
為什么要讓他突然間在這個時刻,發現她原來所為他做的一切都是有含義的?
她是……喜歡他的嗎?
那么為什么她又總是那么疏遠于他?在這以前,她從不曾表現過一絲對他有異樣情感的表情,但是這一刻,他根本沒有辦法說服自己她只是同事愛,她的語氣里,充滿了讓他此時聽來格外溫柔的情意。
他的神色陰晴不定了起來,輕輕退出了公司,站到了外面的走道上。
可不可以當作根本就沒看到剛才的事情,可是一顆心,卻早已經亂成了一團,要怎么辦?
他突然大踏步重新走進了辦公室。
辦公室內,阮秋笛做賊心虛地一臉慌張,看著齊東陽跟她打了個招呼然后進了經理室。
房間里又傳來了擤鼻涕的聲音,過了片刻,他走了出來,懶懶跟她開口:“有沒有藥?我剛才喝的熱茶好像不管用!
她先是瞪大了眼睛看他,仿佛能看出什么蛛絲馬跡一樣,隨即點頭,“有啊,你要不要吃?”
“嗯!彼χc了點頭,看著她緊張地翻自己的包。
他剛才進辦公室找沒找到,就知道她一定是怯懦地把藥又收了起來,所以他也只好親自問她討要,反正那藥……本來應該就是買給他吃的不是嗎?
見鬼,他在心里高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