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等,我餓死了,我要餓死啦!”
“我看我們還是改天再來吧。”錢多多忍住笑,她恐怕再不走,寧楚真真的會坐到地上耍賴了。以前看過小孩買不到自己喜歡的玩具就賴在地上打滾,沒想到現在這么大的一個人,竟也會因為餓得受不了就鬧脾氣。
不過,話說回來,真不知他是怎么了,竟然從他們相遇就沒見過他吃了一口東西。
其實她有些懷疑他偷偷地買好東西自己吃了。
“那,你一定要來啊!焙√m極為舍不得地拉住她,像是要十八相送。
“我會的。”錢多多干笑,就算他不想解,她還是要來呢,可不想一輩子銬著它過活!
寧楚真和錢多多買了幾件上得了臺面的禮物就興沖沖地直奔寧家大宅去了,只是,她想了很多初次見面的情景,就是沒料到會是如此——
數十家丁將他們大范圍地圈住,嚴陣以待,謹防著捧著精致大刀的寧楚真再上前一步。
“快叫祝管家出來,快讓他出來……竟敢跟我開這樣的玩笑,我殺了他!”
“這里是李府,麻煩您看清楚了!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李府’,雖然我不識字,可是在我當門衛之前,就已經很清楚在為哪位主子賣命了!”家丁嗤笑,“不會是哪里跑來的瘋子吧!
“不要再說了,你快走吧,洛陽李府可不是誰說來鬧就能鬧的,再糾纏下去,我們可不客氣了!
“我倒要看看你們怎么不客氣!我不會記錯的!我自己的家怎么會認錯!我一天進出十來次,怎么會記錯?”
“寧楚真!”錢多多擔心地握上他的胳膊,卻被他一把甩開。
她感受到了,那強硬的態度下隱藏的恐懼,只是,為什么會這樣?
“我查出誰想出這么惡劣的玩笑,我一定不放過他!一定會殺了他!”他氣極拔刀,圍住他的家丁都是一驚。
“‘殘刀’?!”
難道這個看上去像是個富家公子的少年便是近來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手持一把殘缺之刀行俠仗義的少俠?是啊,據說他的身邊也是跟有一位青衣少女的。這一對組合,與傳說相符呢!
“什么殘刀!”這些家伙竟敢嫌他這把刀破?
“原來是‘殘刀’少俠!本驮趯幊姘櫭,正欲沖進去的時候,從大門里走出一位四十來歲的白衣男子,清涼的聲音毫無生氣,一張斯文的臉上若不是斜著長長的一道疤,也算得上風度翩翩的公子哥。
若在平時,被人稱呼為少俠,寧楚真不知會有多樂呢,不過此時的他,自是沒有心情顧及這些無謂的稱呼,他的家……
“少俠,這里的確是洛陽李府——富甲一方的李府,就算是街間隨便走的一個小孩也不會不知道這里。而我,正是這一家的管家慕容釋!彼^續道,臉上仍舊是沒有任何表情,“十八年前,這里的確是寧府,不過,是十八年前的事了!
“十、十八年?”
“不錯。”慕容釋點頭,“二十年前,寧家獨子寧楚真離家出走,杳無音訊,終于放棄尋找希望的寧家二老在第二年撒手西歸,將全部產業留給了遠方的侄子,是那個侄子將宅子賣與李府——這已經是十八年前的事了。”對于寧楚真在外的言語,他倒也聽前去報告的人講了,略知一二。
“……不可能!睂幊嫘纳窬銇y。
“你是說,寧楚真失蹤了二十年?他的父母……死了?”錢多多吃驚不小,他的確自稱是寧楚真沒錯,可是,怎么會發生這么無稽的事?他竟在二十年前失了蹤?他,不是今年才二十歲的嗎?
“是的,二十年前!彼氐溃安还苌賯b是誰,這里現在是李府,不容他人搗亂。我家主人不在,恕在下不能請您進去。”說完,轉身吩咐一句便又自顧地走進了府門——
“你們招呼‘殘刀’少俠吧!
“寧……”錢多多看著他,俊美的臉上一片灰敗,身體漸漸脫離她的手臂,無助地跌坐到地上。
“一定是搞錯了,一定是有人開我玩笑,馬朋他們總是愛開玩笑,一定是他們……”可是,從進入洛陽城他就隱隱覺著不對勁,之前不止去過一次的茶樓、飯館不見了,換了招牌,改了行當……他就覺得不對,可是,怎么會發生這種事——他失蹤了二十年,二十年……記憶究竟出現了什么偏差?
聽他這么說,錢多多身體一僵。
他的確曾經提過馬朋,當時她說他和仇家比劍時掉在河里淹死了,他還笑說是同名同姓。
“你說的馬朋,是陜西馬家嗎?馬朋的父親一對判官筆打遍陜西無敵手?”她顫著聲音問,真的希望他搖頭否認。
他如果真的是寧家的寧楚真,那么……這算怎么回事?
“馬……大志。”
是他!
他們自始至終說的都是一個人!一個早已死去,卻在他的記憶里仍然鮮活的馬朋!
錢多多倒抽一口氣,“他、他死了。死的時候四十二歲!
寧楚真頭痛欲裂,腦中一片混亂。一定是哪里錯了,一定是的……
“寧楚真!卞X多多失去重力般地坐到他腳邊,擔心地看著他。他在承受著痛苦,可是她能做到的只是一直看著他,只是看著他。
天黑了,李府的燈籠已經有人悄悄地換上。
圍著的家丁見他只是坐在地上,沒有任何的攻擊意向,也就散了。漸漸地風起了,吹動錢多多青色的裙角。她嘆息著,輕輕地握上他微微顫抖的手。
終于等到他坐累了,坐乏了,錢多多才扶著他找了最近的一家客棧住了進去。直到坐到房間窄小的板凳上,他仍是一副沒回過神來的呆滯表情。
一路相伴以來,他都是一副沒心機,又不諳世事的公子哥模樣,雖然有些嬌氣與傻氣,可是卻是個快樂的人。她從不曾見他這般的難過、這般的無助,一時竟是不知怎樣安慰。其實,一直以來她都一個人慣了,哪里真的會安慰什么人呢。那是成天泡在福罐里的人做的事,像她這種每日為生計奔波,不知哪天會餓死的人,是沒有理由,也沒有心情做這種事的。
可是,為什么見他這樣,她會這么難過?
“我叫小二送點吃的上來,你先吃點,然后就休息吧……明天,所有的事等明天再說!
嘆口氣,她起身離開,走進他對面的房間。
他的房間一直亮著,她也就燃著蠟燭,坐著、望著。
直到天亮,終于忍不住,趴在桌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