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只消他瞥一眼,她便由猛虎成了小貓。
不能砍,不能砍,她每回告誡自己時,臉上的笑容都僵到有些猙獰了。
不過日日教她的最大好處,就是他懶散的生活得以光明正大的繼續,試問他只要彈個小段子,她就要練到天荒地老,他只要出個上對,她就要對到?菔癄,剩下的時間他要怎么偷懶,誰管得了他?
第3章(1)
這日,兩個名喚大牛與小牛的侍衛,到首領的居處稟報要事時,突然聽到里頭傳來刺耳嘈雜的聲音。
“這啥聲音?跟咱捕山豬時的豬叫聲差不多!”大牛覺得耳朵都痛了,大著嗓門忍不住抱怨起來。
“該不會是首領在里頭殺山豬吧?這聲音還真難聽!毙∨2聹y著,嗓門也不小。
“在咱首領手中的山豬,還會是活的嗎?真是豬腦袋了你。”大牛賞了小牛一記,“還是在鋸木頭?”
“哪家的木頭鋸起來這么大聲,又這么難聽?”小牛瞪了自己的哥哥一眼,“說是鴨子叫也不像,倒有點像撕麻布袋的聲音……”
“總不會是首領在唱歌吧?哈哈哈哈哈!”大牛自以為開了個幽默的玩笑,和弟弟一起愣頭愣腦的笑了起來。
這時那尖銳刺耳的聲音戛然而止,一個回應由兩兄弟身后傳來,“那不是首領唱歌,也不是鴨子,更不是鋸木頭或殺山豬的聲音。”
“那是什么?”哈哈笑著的大牛本能地回道。
“那是本首領我彈琴的聲音!鄙砗笥謧鱽砝淅涞幕卮稹
兩兄弟頓時一怔,突然背脊竄起一陣寒意,一直涼到了頭頂。他們硬著頭皮往后轉,果然看到沉著臉的陸蕪,手里還挎著一架立起來幾乎要和她一般高的雅托克。
“本首領彈琴很難聽嗎,哼哼哼!彼芍麄儯瑔问稚吓e,沉重的雅托克居然輕易的被她舉了起來。
大小牛兄弟深信自己若再敢說一句,那把琴立刻會像擂城門的大木那樣擂過來,于是整齊地搖起了頭,表情惶恐。
“你們該死……”
那琴即將擂過去的前一瞬,又一道溫醇的男聲慵懶地響起——
“陸蕪,怎么了?”司儒之面無表情的望向三人。
之所以面無表情,是因為他對于發生什么事了然于心,他本人今天都已經被陸蕪摧殘一個早上了,若非硬撐著,恐怕他表情會比盛怒的陸蕪還要猙獰。
陸蕪聽到他的聲音,心頭一動,那表情馬上變得溫和,比春花還要和煦,看得大小牛兩人眼睛都快凸出來。
她放下手中的兇器……不,是放下手中的琴,淺笑著回頭道:“沒事,我和他們兄弟說話呢。”
“說什么呢?”他刻意問。
她又轉了回去,背對著司儒之以一副夜叉模樣惡狠狠地瞪著兩人,瞪到他們發毛,但她的語調卻是比什么都溫柔。
“他們聽到我彈琴,不小心被迷住,站在外頭欣賞呢一.”銳目像看著獵物一般,緊盯著大牛和小牛,“你們說是嗎?”
“是是是……”兄弟倆點頭如搗蒜,這時候誰都知道否認必死,何必和自己的腦袋過不去。
“好聽嗎?”她一臉陰狠。
“好聽,好聽……”大牛都快哭了。
司儒之哭笑不得,心想嗜殺的她在他面前既不能殺,又不能兇,給她一個臺階下也好!八麄儾皇悄愕氖绦l嗎?想來除了被你的琴音迷住,應該還有其他事要稟報吧?”
被他這么一提醒,陸蕪才沒好氣地瞪著大小牛兩兄弟。“你們有事嗎?”
“沒有、沒有……”被嚇破膽的小牛先是搖頭,然后被哥哥在后腦勺重重賞了一掌后,突然像是什么筋接通了,又急忙點頭,“有有有。”
“到底有沒有?”陸蕪翻了個大白眼。
“有!”大牛搶在弟弟之前回話,免得嘴笨的弟弟一個不小心真的被首領給砍了!按筇媚抢镉腥饲笠娛最I,說是什么涼州衛的!
涼州衛?陸蕪壓根忘了這個人,轉頭望向司儒之,倒是后者若有所思,沉沉地一哂!敖K于來了。你們先去通傳,說我和首領馬上就到!
大小牛如獲大赦,急急謝恩后,拔腿就要逃。
這時候陸蕪一句淡淡的話由后頭傳來,“你們兩個既然覺得我彈得好聽,下回我練琴時就在旁邊伺候。”
兄弟倆同時一個踉蹌,差點沒跌個狗吃屎,哭喪著臉急忙通傳去了。
待他們一走,陸蕪哼了一聲,才恢復笑臉對著司儒之道:“大人,你說的涼州衛我想起來了,什么歐陽的嘛!他們究竟是來干什么的?”
“是來找我的,但是……”他遲疑了一下,“也是來找你的!
“找我?找我做什么?”
“現在來不及和你解釋,到時候你就知道,你只需先有個心理準備。我教你的東西,你有幾分把握?”司儒之反問她。
“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她拍了拍胸,表情很自信。
“那么,等一下就看你的了。”他神秘地一笑。
“看我的?”她不明白他賣什么關子,不過她相信他不會害她,便從善如流地道:“看我的便看我的吧!反正大人你說的一定是對的。我先把琴放回去,再去看那什么勞什子的歐陽大人,總之什么都聽你的!”
司儒之望著她的背影,心中因她的話而騷動。其實以他的個性,應該很不欣賞陸蕪這種沒耐性又殘暴的性格才對,但她的努力改變他全看在眼中,加上她對他全然的信任與崇敬,說不定還有些……愛慕,著實令他有些感動。
“唉,小姑娘,你可是在撩撥我?”他喃喃自語。
涼州衛位于黃河以北方,平時在最前線抵御狼族侵略,也是與大漠通商的重要據點,因此重要性不言而喻。
指揮使是涼州衛最大的官,統領地方軍政。在司儒之前往金虎族之前,就知道朝廷行文涼州衛指揮使對于他在金虎族的教化一事要全力協助,所以身為指揮使的歐陽僉,于情于理都應該來看一下。
照理說,涼州衛與金虎族互為犄角,護衛中原,平時該互通聲息、彼此接應才是,然而雙方卻從不相見亦不相識,原因全出在歐陽僉這個人身上。
歐陽僉是個文人,而且是個自負的文人,文才極高,所以官做得大,但因太過自命不凡而被京中的官員排擠,因此“外派”至涼州衛統領軍事。然而他一直認為金虎族為化外之民,部落人民全都是一群野人,和他們交流只是有辱斯文,所以根本不屑一顧,從不愿紆尊降貴往南看看。
但現在才德之名比他更高的司儒之來了,再加上是欽定人選,歐陽僉即使再不愿,仍是得來這個他完全瞧不起的地方一趟。
他等了一會兒,才見到司儒之姍姍來遲,后頭還跟著一個貌美的年輕胡女,令他不由得在心頭冷笑。
哼!倒是樂不思蜀了,竟敢怠慢他這個指揮使!
他暫時隱忍不發,直到司儒之坐下向他告了聲罪,并以馬奶酒敬他時,他才皮笑肉不笑地也喝了一口擺在面前的馬奶酒。
那微酸的油脂味令他忍不住皺起了眉,來到塞外這么多年,他還是喝不慣,果然是胡人的東西,臭不可聞!
“司大人一介文人來到這蠻荒之地,連酒都難以入口,真是辛苦了!彼茏匀坏卣J為司儒之也是不得已才會到金虎族,一開口就不客氣批評,也不管自己還在別人的地盤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