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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桔棋 第二章 作者:施諾
    林間深處,曲徑通幽,一間廢棄的院落隱藏其中。雖然荒廢了許久,但還是看得出曾有的樣貌。上好的木料、敗壞的水車、干涸的溪道,屋子雖小,但仍能感覺得到這其中曾經花費的心思。

    只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整個房屋雖然看似常年無人打理,但園中的花卻并未枯萎,主屋前的花圃里,大簇的紫陽花開得如火如荼,姹紫嫣紅,在陽光下尚未干涸的露珠光彩熠熠。

    花圃的旁邊是一架花藤編制的秋千,藤蔓細軟,有個粉雕玉琢的少女,踩在上頭,輕盈地踏風而行。

    “……弈棋布置,務守綱格。先于四隅分定勢子,然后拆二斜飛,下勢子一等。立二可以拆三,立三可以拆四,與勢子相望可以拆五。近不必比,遠不必乖。”

    女子唇紅齒白,面如桃花,她悠然地蕩在秋千上將棋經誦得如玉珠落盤,煞是好聽。

    對于下棋她并不十分偏愛,棋子黑白無彩,太過沉悶。而一棋出手,思九事而為防,也太過復雜。只因這家曾經的主人喜愛,終日埋頭,不禁讓她好奇向往,想去淺嘗其中的滋味。

    她曾是長在山澗花野一只尋常的紫陽花精,杳杳無際的生命淡泊而漫長,如頭頂上流走的浮云,輕輕薄薄地在掌心上留下閃逝的光影。每日清晨,花兒會承接下花精多愁善感的淚珠,綴在瓣上變成晶瑩剔透的露珠,逶迤出漫山遍野的波光粼粼。

    她沒有蘭花的嬌柔,沒有朝顏的玲瓏,沒有遠處那一片璀璨的山櫻盛放時的如火如荼。她只是一朵普通的紫陽花,悠悠開放,細水流年。

    那一日,天空碧藍,萬里無云,一個由遠及近的腳步聲將她叫醒,她被人從泥土中小心翼翼地拔起,然后被揣在懷中像珍寶一般好好地收著。

    她聽到有個聲音很小聲地說著話,她知道那不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沒有人會注意到她這只微不足道的小妖精,一如過去長久的流年。但是那個聲音安撫了她所有的不安,斂去了她所有心神不寧的焦躁。

    清風揚起,清脆的聲音小聲地自言自語,在妖精耳邊柔柔地蕩漾開,卷進漫山遍野的花香之中。

    桔想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即使知道沒有人會看見一朵紫陽花的微笑與頷首。她偷偷地仰起小臉,想看清是誰在萬千花海中將自己找到,是誰如此溫暖地將她抱得溫柔輕淺。

    那是一張少年俊美的臉,十多歲的年紀,純真無暇。他將紫陽花連著泥土一同摟在懷中,沿著來時的路輕快地奔跑。

    蕩著秋千的桔想,笑容因回憶而變得更加甜美,藤蔓載著她在風中搖擺,將一頭長發旋舞得似上好的黑色綢緞,美麗異常。

    她被帶到這間隱藏在山腳茂密叢林中的屋子,被種在了房前的園子里。里頭除了藥草就只有她一朵紫陽花,雖然沒其他妖精為伴但卻不會寂寞。每日,聽那個名叫朔月的溫柔少年同她說話,他會訴說純白如紙的悠悠心境,不管花兒是春季的綻放還是冬季的凋謝。而她也會蹲坐在花圃里開心地細聽,為他欣喜為他思量,連對面山上那聽了無數個日夜的暮鼓晚鐘也變得悠揚動人。

    時而有人來這里教授朔月念書或習武,時而他也會下棋,從花圃遙望,房中的他認真嚴肅,一方棋局橫于座前,他獨自一人兵刃往來,徘徊鶴翔,差池燕起。她不明白朔月為何要下棋,她只是能感覺得到他的喜愛,可同時也能感覺得到他少有的悲傷。是因為下棋而悲傷,還是因為悲傷才去下棋?對于這個,她就真的不明了了。

    春去秋來,她看著少年一天比一天頎長英挺,漸漸長成偉岸俊逸的男子。她最愛看他坐在自己的旁邊,俊朗的臉龐掛著溫淺的笑,耳邊是他低沉的說話聲,風一起,他黑色的發就拂過嬌嫩的花瓣——她的臉頰。那樣的午后,常讓她幸福得感動不已。

    然而,在她以為日子會就這么平靜似水,流瀉成一道永遠的時候,朔月突然從這里消失了。

    她不記得是哪一日了,只知道在某個春日的清晨張開眼睛,什么人都沒有,一個人都不在了。聽不到那個人每日清晨的誦書或舞劍,看不到他從房中出來經過花圃的身影,仆人也不見了蹤跡,整個屋子好像從來沒有人存在過一樣,寂靜得讓人窒息。

    朔月不曾再回來,她也因依附著本體而無法去尋他。好多年過去了,她再也沒有見到他,一直到五日前,她第一次能夠以人形現世。

    桔想將秋千高高地蕩起,輕輕一點,身子便如飛舞的蝶,輕揚著落到了地面。

    璞顏曾告訴她,朔月的魂魄不曾前往地府,但不知為何難以尋覓到蹤跡。而對于桔想,只要得知朔月還存于這世上就可以了,后來的幾年,她努力地在這里潛心修煉,直到擁有了人的身子、靠自己的力量將朔月找到。

    那一夜,將他背著走了許久,直到一個叫流水的陌生男子出現在自己面前。他不像凡人,但也不似妖界的生靈。紅色的眼眸似被女子的胭脂潑染,同月色一般的如瀑長發仿佛纏繞著憂傷,不知為何,她就那樣安心地將朔月交付給他。然后,從流水那里得到保證,知道朔月已沒有了危險后,她便又匆匆回到這個已生活了十幾年的地方。

    最終她還是沒敢出現在他面前。

    她知道自己在害怕,她希望那雙深邃的眼眸能看到所有的自己。

    聽了他好多的快樂、好多的心愿、好多的煩惱,她也想讓所有心里的話讓他知曉。

    她不再是以前成不了人形的桔想,常常只能仰望一天比一天高大的朔月,現在的自己輕輕一仰頭就能將他看個仔細,而正因為是那樣的距離,更加無法讓人去隱瞞什么。

    她知道自己有多希望被朔月所了解,她有好多話想對他說,她想問他這些年究竟去了哪里,想問他還記不記得從前摘下的紫陽花,想告訴他,他的溫柔會讓一只花精感到多么的幸福。

    但又害怕看到他恐懼的眼神,害怕看到他張皇地躲避。畢竟,有誰會不懼怕同自己不一樣的東西?即使當年的孩子對她笑得沒有一絲芥蒂。

    所以她逃開了,可是又無法抑制想再見他一面,這種矛盾的心情是因為修煉成人身的關系嗎?就像以前櫻花姐姐說的,人,本來就是比任何眾生都復雜的東西。

    “怎么辦呢?我該怎么做?”一遇到和朔月有關的事,她的感情就會豐富得有些優柔寡斷。是懦弱嗎?不,她向來討厭這個詞的。這種描摹不清的患得患失她稱之為斟酌沉吟,只為重視之人舉棋不定。

    “去找璞顏姐姐問問吧。”桔想深吸一口氣,下了決心。

    雖然,可能不太會有答案。

    ☆☆☆

    “哈哈哈——水鏡盟‘鬼月’,你三月前殺我師弟,今天我要你償命!”

    望月山腳叢林入口處,一彪形大漢突然竄出來攔住一冷毅俊挺的玄衣男子,亮晃晃的大刀沒有預兆地猛然出手。

    “天絞門虎煞,奸淫擄掠,殺唐門一家三十余口,水鏡盟只是受人錢財替人報仇雪恥。‘鬼月’不愿與你糾纏,但你若再執意出手相逼,我也不再客氣。”

    朔月并不將對方放在眼里,氣定神閑地以長劍抵擋對方的彎刀,幾招往來之后他最后一次出聲警告。

    “看看誰對誰不客氣!”一身蠻力的虎霄冥頑不靈,大刀揮舞砍殺招招狠毒,想憑借過人的力量與鋒利的刀刃將對方長劍砍斷。

    朔月冷著臉,沒有將他的小計量放在心上,所謂兵器就是發揮出使用者本身的實力再加以修整提高,朔月以氣御劍,一番馳騁周旋下來,虎霄那柄上等的彎刀竟是賺不到丁點兒的便宜,無法如愿將長劍破壞半分。

    看出對方漸漸心生惶恐,朔月也不愿再繼續拖延僵持,心想若他此時愿意停手便放他一條生路,剛想開口勸服,卻發現遠處有一道粉紅色的身影。

    這本該是動不了朔月心念的,但不知為何他卻不由自主地分神遠觀,看身形是個年輕女子,剛從林中深處走出來,嬌小的個頭,娉婷的姿態,眼熟得似乎在哪兒見過。

    不該分心——

    朔月偏首穩住心神,之前那晚就是因為心中有雜念才險些喪命,雖然面前的人根本不需花心思應對,但是前車之鑒就是幾日前發生的事情,還是不能太過大意,畢竟不會再有一個桔想姑娘出手搭救了。

    桔想?朔月心中一動,再轉而細看那遠處的女子,楚楚的身影同他某個月夜所見的景象太過相似,漆黑的長發,還有陽光下閃爍的發簪,似乎就是——

    “桔想?”

    怎么會是她?

    即使朔月漫不經心應對,虎霄仍覺是一場苦戰而有些支撐不住,突然聽到朔月不自覺的輕喚,他轉頭一看,見到遠處的來人心中頓時有了計策。他順勢大刀闊斧硬生生地砍下,這招勢猛而猛矣,但巧勁不足,朔月選擇輕松閃避而沒有硬擋,虎霄卻正是抓住這一空擋急忙轉身飛奔向前。

    正準備步出焉知林前往山寨的桔想,一抬首就看到朔月玄色的身影,正感到雀躍與不知所措之時,突然被一招逆風而來的猛勢驚到,還未反應過來便已被擒在了一只粗壯的大手中。

    “怎么回事?”她用力地掙扎了一下,卻沒有任何的反應。轉頭看到身后男子討厭的笑容,而朔月正從遠處急急地趕來,她一時被弄得有些糊涂。

    隨后追上的朔月,在看清桔想的同時放松了臉部肌肉,緊接著眼眸迅速轉冷,“虎霄,放開那位姑娘!”面對使出卑劣手段的對手他并沒有提高語調,卻是不容抗拒地命令道。

    虎霄被朔月冷冽的眸子嚇得心中一涼身子一顫。這“鬼月”明明只是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怎么會有這樣威嚴的眼神?平白無奇的一句話卻能把他嚇著,怎么會有這樣驚人的氣勢?!江湖上的傳言沒有錯,這“鬼月”果真是個惹不起的角色!

    “哼,你果然認得她,那么,不想讓她死就乖乖地給老子磕頭認錯!”不能輸,他拼了命也要爭上一口氣!刀刃一用力,桔想的頸子上瞬間滲出了紅色,與雪白的肌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桔想一驚,這才明白這個男人想利用自己對朔月不利,她看到朔月眉頭緊鎖,突然他將長劍插入地上,寒著臉對身后的男人說道:“將這位姑娘放了,我饒你不死!

    “你以為我會那么傻?我要你跪下來給我磕頭,不然這小妞就人頭落地!”

    “混賬!”朔月目光兇狠地射來,“天絞門只會做這種鼠輩行為嗎?”

    再次被氣勢死死壓住,虎霄怔怔地說不出話來。明明有救命護符在手,為什么在這個小子的逼視下雙腳還是忍不住會顫抖?直到此時他才發覺之前朔月在刻意地忍讓,剛才兩人對決他只是感到對方眼中的冷,卻不像現在這樣只是光站著就能感到從心底生起的徹骨的寒。他惹到的究竟是什么樣的人物啊?這樣想著,大顆大顆的冷汗已從虎霄的額頭上不斷地冒出。

    察覺到朔月的氣勢占了上風,桔想不再為他擔憂害怕,她合上雙眸平靜地對身后的人說道:“雖然我不知道你們有什么仇恨,但這樣苦苦相逼未免太過分了——”

    “閉嘴!”刀口顫抖著將脖子抵得更深。

    “住手!”朔月看到桔想露出疼痛的表情,厲聲呵道,“不要傷害她!”

    伴隨著他話音的落下,周圍的樹葉開始狂亂地抖動,他的氣息雖然冷冽,但因毫不壓抑的怒意而強烈到波及至周遭的萬物,這讓對方結結實實地大驚失色。

    “不……不要,我……我給大爺……我磕頭認錯,認錯!”虎霄勉強地將嘴咧開,因膽怯而笑得極不自然。

    見到虎霄的困獸猶斗,被抵著脖子的桔想有些惱了,這個男人如此膽小懦弱卻又死要面子,她不要朔月因為這樣的人而苦惱。

    她突然伸手將大刀握住,在對方愣住的當口一個使勁用力翻轉出虎霄的挾持,朔月連忙做出反應,長劍揮去,眼睛眨也不眨瞬間將執刀的手削落在地。緊接著他將桔想一個攬臂,施展輕功飛身而行,不再理會身后隨即傳來的凄聲嚎叫。

    一直到遠離至聽不到嘶叫的地方,朔月才停下腳步,他輕輕放下桔想,連忙想檢查她剛才雙手握刀的傷口。

    “桔想姑娘,你的手怎么樣?”他擔憂地問。

    “不礙事的!苯巯胄χ鴵u搖頭,將雙手藏在背后,“那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她努力地想換一個話題。

    “那天夜晚見過姑娘,那位醫者說是你救了在下!彼吩潞喍痰卣f完,仍然執意要檢查傷口,“虎霄的寶刀削鐵如泥,你徒手握刀恐怕傷得不輕!”

    “那……那個人有沒有說我什么?”

    “他只說你住在這里,我便想當面來道謝,但不料將你卷進江湖恩怨中,朔月實在對不起你。”他誠懇地說道,一心擔憂著傷勢想要查看。

    “是這樣啊!苯巯肱つ笾褪遣辉干斐鍪郑拔覜]有受傷,真的沒事,你不用看了!

    朔月蹙起眉,因為她的遲遲不肯醫治,下一刻,他猛然單膝下跪,嚇得桔想連忙搖頭,“你做什么,你起來,不要這樣子!”

    “朔月受桔想姑娘救命之恩,卻還將姑娘卷入危險之中,實在是無以為報!”闖蕩江湖多年,他是有恩必報之人,可這次卻不僅受恩于人還讓她因自己受傷,心中紛亂得連自己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你不要這樣子啦!”桔想著急地大喊,滿臉懊惱。她不能忍受看到朔月這個樣子,他……他怎么能對她下跪呢!

    “你起來,手……給你看啦,你起來好不好?”

    桔想將雙手交到朔月的大掌中,抿著嘴將小臉轉向一邊,不再看他。

    朔月見到受傷后血已在開始凝結的手,眉頭不禁攏在了一起,他正想取出金創藥幫她包扎,卻發現雖然傷口極深,且血也布滿了雙手,但距剛才不過一會兒血已是不再流了,而原本那道鋒利的傷口竟然就在他的眼前慢慢修復著,短短的工夫,原本長長的口子現下竟只剩下細細的一道。朔月驚訝地抬起頭,注意到她脖子上應該有的傷痕竟也不見了,再抬頭,看進桔想為難的雙眸中。

    “所以……所以我說不用了……”被看到了,被朔月看到了,桔想一副快哭出來的表情。沒有一個普通人是這樣的,傷口會自己復原,這樣的事情誰看了都會覺得奇怪,甚至會覺得惡心吧。所以她不敢在他面前現身,她不想朔月討厭自己啊!

    “怎么會這樣?”傷口竟會自己愈合?!

    “流水他沒有和你說吧,因為……因為我不是人……只要不是太嚴重,凡人的兵器傷不到我……”桔想稍稍用了點兒力,將自己的雙手收回,嗓音因為含著哭腔而有些低啞,“我……我是花精……”她說得艱難苦澀。

    看到朔月難以置信的眼神,桔想心中一陣緊縮,她急急地對他說道:“我……我雖然是花精,但我什么力量也沒有,普通的妖精對于剛才那種場面根本不用擔心,但我只是剛修煉成人身的沒用花精,只能靠蠻力……所以,我是絕對絕對不會對人有傷害的,我的意思是,我……那個我……”

    “你想說什么?”撇去心中生出的疑惑,朔月放下雙手仔細審視著面前的女子,初次這樣近這樣清楚地看她,和普通女子沒什么區別的容顏,可能是嬌美許多,有花兒纖柔的姿態,但是,他有些不明白,為何見過數面仍是沒能發現她并非人子呢?

    “我……你……你不要怕我好不好……”桔想越說越小聲,她不敢去看朔月的臉,怕看到害怕或鄙棄。其實她想說的不止這些,其實她更想說——

    希望……希望能讓我留在你的身邊……

    朔月低首沉思,許久,他從沉默中仰起臉,聲音低沉地道:“你知不知道,我是刺客,是殺手!

    桔想害怕聽到心中所懼的答案,垂著腦袋的她輕輕點了點頭,不知道為什么朔月會突然提起與之無關的事情。

    “我是殺手,你會殺人嗎?”

    “殺……殺人?”桔想一驚,拼命搖頭。她修煉了那么久也只是能修煉成人形而已,她連小小的法術也會做錯,根本沒有力量取人性命。

    “那用毒?”朔月繼續問。

    “花是沒有毒的……”

    “療傷?”

    “不會……”

    “那你會什么?”花精也該有些擅長吧。

    “我……那個……我的眼淚……那個,早上的時候,就是說,我可以……可以……”

    “什么意思?”

    “就是說,我的眼淚……早上,早上會變成……那個……”

    “變成什么?”

    “……珠。”

    “珠?”

    “變成……露珠……”

    “露珠?”倒是挺可愛的,“那變成露珠以后呢?”

    “然后,就是變成花瓣上的露珠……”

    “你是說,這是你惟一擅長的?”

    “……”桔想的聲音已經幾乎聽不到了,她好想挖個洞把自己埋了,為什么她會的東西這么奇怪,她什么也幫不了朔月,她竟然還想留在他身邊,簡直是不自量力。朔月也一定覺得她很奇怪吧,什么都做不了,只是一只不是人的廢物花精。

    “可……可是,可是我會學做其他的事,我會學洗衣服,我還可以學做飯,雖然沒有做過,可我會努力去學怎么做;我也可以學習怎么打掃房間,還有、還有……”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天馬行空地對他說這些,雖然她的心中一直是這么想著的——只要人間女子會做的事,她都想去學,她都想去做,她只能用這樣的方式,希望能靠近他多一些啊。

    “你幾乎就是什么都不會對吧?”打斷她的話,朔月一語中的。

    “……是……是!苯巯敫拥痛沽四X袋。想得再多也沒有用,她的確是什么都不會做。

    “既然你什么都不會,那你要我怕你什么?”

    “哎?”桔想愣了一下,看向朔月沒什么表情的俊朗面孔。

    “不是嗎?你口口聲聲叫我不要怕,但你好像真的沒什么讓人害怕的。”好聽的男聲繼續說著。

    “那你會不會覺得我很沒用?連最簡單的打掃也不會!

    “愿意去學又怎么會沒用!

    “你……真的不怕我是妖精嗎?”桔想屏住呼吸再次確認。

    “那就給我應該怕你的理由。”朔月有些弄不明白女孩子的心思,她為何這般在意自己的想法,而且她不是希望他不要害怕嗎?可為什么現在又再三試探?

    “可是,你剛才明明一直在沉思,如果你害怕、覺得討厭不要緊,你老實告訴我!

    “那好,我怕!比绻@是她希望的答案。

    “啊……”桔想的眼睛馬上蓄滿了淚水,她努力地咬著下唇,紅著鼻子不讓眼淚掉下來,“你果然討厭我……”

    “等一下,我以為你希望我說害怕,并非我心中真正所想——”看到她的眼淚,朔月手忙腳亂地不知道該怎么辦,這女子怎么會這樣容易流淚?纖弱得讓人覺得不可思議,這不禁又讓他想起那一夜的淚痕,總在他腦海中徘徊無法忘卻的女子的眼淚,即使面對棋盤,有時也會不自覺地憶起。

    桔想的淚像會灼燒他一般,多年培養出來的冷靜都丟到了一邊。他少與女子相處,尤其是這樣——這樣一個難以形容出感覺的女子。她的眼淚讓他莫名地掛心,這種感覺可能從第一天見到她幽靜無聲的淚滴就開始了。

    “你不用勉強,一開始告訴你我是花精的時候,你就沉默了好久,我……我……”說不下去了,桔想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決堤。

    “剛才不說話不是因為覺得困擾,朔月從不說假話,請你相信。”朔月誠懇地勸說道。被她的一舉一動牽住了心思,他只知自己不愿見她傷心落淚。

    會沉默是因為驚異。

    那執蓮的美麗男子非人,他看得清楚透徹,而對于面前正拼命忍住淚水的小小女子,見過三次他為什么從來沒有發覺她非人子?或者說,對她,自己從來沒有絲毫的疑惑。

    那一夜月華之下,她為他留下仿佛不沾世間塵埃的剔透晶瑩。他以為是死前最后的光景,看得那般癡迷而不忍移視,在心中百轉千回纏繞不去。又似乎在很久很久的從前,他也曾觸及過同她身上相似的氣息,仿佛熟悉卻又無法憶起,讓他感到溫暖而安心。

    “真的不怕我?真的不勉強嗎?”桔想張著垂淚的大眼睛,小心翼翼地問道。

    看到朔月認真地點了一下頭,她布滿淚珠的小臉突然間烏云散去展開了笑靨。那是朔月第一次真正清晰地看到她含笑的臉龐,紅紅的臉蛋如桃花般細嫩嬌艷,發上紫陽花型的發簪,在淡淡的陽光下光影晃動,那光影晃得他不禁有些出神,為此刻動人心弦的絕美光景……

    ☆☆☆

    “朔月弟弟好有雅興!”

    明快爽朗的聲音突然出現,九命蹲在樹上看夠了熱鬧,長腳一登離開樹枝,笑嘻嘻地站定在朔月面前。

    “你跟了多久?”朔月定神挑眉,對這個隸屬同盟、常常來去無蹤偷聽也不會被逮到的家伙奈何不了。

    “怎么說是跟呢?我只是一路閑晃看到林子那邊有只被砍掉的手,手法犀利甚是了得,讓我懷念起多日不見的朔月弟弟,看著看著不禁老淚縱橫起來!本琶移ばδ樀卮蛑,“嘖嘖,不管是角度還是力道都恰到好處,我一看就想到了朔月弟弟!

    他詭異的舉止和臉上無害的笑容讓桔想有些害怕,她躲在朔月身后,輕聲好奇地問九命:“你……看到傷口就知道是誰做的嗎?”

    “當然啦,我和朔月是什么關系!

    “別聽他胡說!彼吩碌卣f道。難怪他一出家門就感覺有些不對勁,想來應該是一路被跟到了這里。九命會到這里來,那個虎霄的下場可以想見。

    在水鏡盟,九命身為“百鬼”,為人重情重義受盟中眾人敬仰,只是他嗜生血,為血狂,對人各個身體部分也有特殊的癖好,因此殺人手法稍嫌殘忍。

    “朔月弟弟你太冷淡了!”這樣在女人面前傷他的心,嘖嘖,男大不中留嗎?

    他嬉皮笑臉地嘆息著直搖頭,“我一接到義父傳來關于你的消息,可是立刻幫你去收拾殘局的!

    雖然刺殺那害朔月失手的貪官花不了他什么力氣,但還是要拿出來說一說討點兒感激的,“我還以為是什么龍潭虎穴,想不到是那種貨色,你這傷受得也太冤枉了吧!”

    “謝謝相助!彼吩虏辉付嘌裕⑽⒊秳恿艘幌伦旖潜硎局x意。

    “真是沒誠意,也不知道來個擁抱什么的啊?”九命嘴里仍不停地咕噥,“對了,我想起來為什么要跑來找你了!”一拍額頭,他終于結束閑扯轉回正題。

    “什么事?”

    “半月后柳鎮繡柳莊,會有一貴客來訪——”

    要取那人性命嗎?“是何人?”朔月正色地問道。

    “不能說。”九命閉口不愿多談。

    朔月也不再追問,“我知道了,你回去告知義父,上次失手是朔月大意,這次一定順利完成所托。”

    “我也去!”

    突然一只小手拉住了朔月玄色的衣袖,緊拽著不愿放掉。

    “我也想去!苯巯氡犞岷偷难垌÷曆肭,“讓我去幫你好不好?”

    “這位小姑娘,你可知他是去干什么嗎?”九命在一旁好心地提醒。剛解決完虎嘯過來就看到她和朔月在“卿卿我我”的,雖然這小娘子看起來不像是什么厲害角色,但“狐媚”手段一定不差,竟能將水鏡盟的“鬼月”弄得陣腳大亂慌了手腳。朔月弟弟要離他而去了呀,做老大哥的心情真是復雜啊!拔峒矣信蹰L成”,唱的就是此時此刻的悲傷之意吧。九命抽抽鼻子有些感慨。

    “嗯,我知道!苯巯氩粫缘镁琶闹械恼f唱俱佳,她點點頭,將視線投向朔月,“雖然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幫你什么,但是也許真的能找到答案也說不定,可以嗎?把我留在你身邊,好不好?”她急切地說道,雙眼熱切地訴說心中的渴望。

    “如果你不怕的話。”雖然不知道她為何這樣的執著,但朔月直覺對她沒有一絲的顧忌和疑慮。想到普通的兵器并不容易傷到她,他沒有回絕桔想的懇求。

    “你‘不怕’,我也不怕!苯巯胍蛩吩碌脑挾老,她漾出笑,溫柔卻十分堅定地回答。

    朔月于是頷首,“我先要回家準備幾日,你呢?現在可有地方居。俊

    “這個……”她的表情變得有些猶豫。

    “怎么了,有何難處?”

    “我……那個……我可以去你那里嗎?”桔想放大了膽子問出一直憋著的話,說完后連忙低垂下頭不敢看他,大氣也不敢出一下。

    朔月還以為她是在顧慮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發出聲音讓低著頭的桔想知道他的回答,看到猛然抬起的小臉上如獲天恩似的欣喜若狂,自己也不禁因她單純的反應而放柔了表情。

    “哇,看來我今天回去前要先買把傘了!”九命在一旁出聲怪叫。

    桔想轉過小腦袋不解地望著他。

    “朔月對女人言聽計從,今天一定會下紅雨!”難怪昨晚月有暈圈了,這是下雨的前兆啊。

    “你要我撓自己癢再大笑三聲捧場嗎?”朔月不耐地輕哼,真是夠冷的笑話。

    “殘酷的事實勝過一切雄壯的辯解。”抬頭看看有些昏暗的天色,九命漂亮的面皮笑得好不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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