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七弦聽到他的話一剎那,手掌不聽使喚地揮了上去,打個正著。
“混蛋!你簡直混蛋透頂!”她的眼中泛著血絲,“多少人懷著遺憾死去,而你卻是活著不知所謂,老天爺太不長眼,為什么要讓你這種人擁有那么多?”
“我擁有的多?”他嘶啞地反問,眼神陰鷙駭人。
“不是嗎?”覃七弦一點他的鼻子,“有錢有才,一大堆女生迷戀,你缺什么?”
“有錢有才有女人緣,就是一無所缺?”他冷笑。
“是!”她沒有被他的氣勢壓倒,一挺胸膛,“你太不知足,常人能有你的一樣,就會幸福得一塌糊涂,你還有什么可說的?”
“那是別人不是我!”他大聲地駁斥,“有這些是我的錯嗎?拒絕不感興趣的東西就是罪大惡極嗎?”
“開……開什么玩笑?!”她一縮脖子,卻仍與他針鋒相對,“你覺得命運是菜市場讓你自由選擇的?早晚有天,等你一無所有就后悔不及!”
“我不信命!彼吡撕撸话炎プ∷氖滞,“這些狗屁道理是誰告訴你的?又是那個勞什子的‘熙瑞’?我不是他,你想感化人就找他去!”
“你沒資格提他!”她像是被抓到了尾巴的小雌虎,渾身戰栗,“他是你一輩子都不能企及的!”熙瑞非常優秀,即使才華橫溢也從不自我放縱——哪怕一言一行。他短暫的一生都在為自己的抱負而奮斗,像曇花,在最絢爛的一刻凋零;眼前的男生則大相徑庭,他自暴自棄,無視一切,比起熙瑞簡直差遠了!
“他死了吧?”他冷不防冒出一句。
“你說什么?”她一怔。
“他死了,所以你說‘多少人懷著遺憾死去’。”他居高臨下逼視著她,“你一直拿死了的人和我比!
他……死了……死了……死……
五雷轟頂!
覃七弦面如枯槁,眸子隨著他的眼波流動,“你也認為死的人一了百了嗎?”為什么不能比?那是個的的確確存在過的人?熙瑞的家人認為熙瑞的死是她的罪,還說熙瑞窩囊!她……她不能認同!熙瑞明明活得充實,即使死得突兀,可活著的每天都是有價值的,被否定得如此無理,成為所有人回憶中的禁忌,會是熙瑞的希望嗎?她無非是要讓每個人真真正正面對熙瑞的存在與滅亡,這樣也有錯嗎?
他調轉身形,“你認為活的人一無是處嗎?”
死的人應該正視,活的人就該被忽視么?這是什么偏頗的鬼想法?她分明有偏見,走進了一個閉目塞聽的死角。
“我不懂你的話!彼龘u頭,激烈地搖頭。
“你懂!”他收緊了握著她手腕的手,生氣地吼,“你有膽子罵我,為什么沒膽子承認自己的錯?”誰在乎那個勞什子的“熙瑞”是何方神圣?可是,他不能容忍她把他看得還不如一個死人。如果活著的還不如一個死去的人有影響,倒應了她的話,真的好失敗,完全失去了存在的價值……
“放開我!你放開我啦!”掙不開他,附近是四下無人的偏僻路段,她害怕了,習慣性地朝他的手上咬。
“你又咬人!”畢聿壓抑半天的火也爆發了,一拎她運動衣的領子,抬高到與他平行的位置,不由分說吻了上去。
他的牙,咬得她好痛,唇上一定流血了……嗚……這是他第二次欺負她了!那一次也是發生得莫名其妙!只是,每次都會讓她覺得四肢酸軟,無法呼吸,好……好難受,為什么會有這種感覺?
畢聿察覺到了她的無措,狂躁的動作緩和下來,舌尖輕觸她柔軟的唇,潔凈的齒,“聽清楚了,嘴唇不是用來咬人的!
“你……你……”她已語不成調,牙根都在抖,“你占我便宜?”
“笨蛋!彼R得很輕,發自胸腔深沉的笑,“現在才反應過來!
“不要臉!”他怎么可以隨意吻一個人?而且,在被控訴的時候還笑得出來?她眼神一溜,偶然發現不遠處的一棵梧桐樹后站著兩個鬼鬼祟祟的人——而他們身上穿著的是Z大的校服!
“你們是誰?”
覃七弦問話的同時,“咔咔”兩聲,刺眼的閃光燈滑過視線。她推開畢聿,不顧隱隱作疼的腳撲了上去,打算去奪那兩人拿著的相機。
那兩個人鎮定自若的譏笑,“這么快就忘了我們?覃大房東?”
覃大房東?
覃七弦一震,腦海浮現一個月前,被她一頓暴打踹出公寓樓的兩個房客——哦,是了,這兩個家伙在學校尋釁鬧事,沒宿舍肯要才在外面找房子,結果專門挑了她的出租公寓,妄想趁機揩油,可惜被識破,F在,他們怎么會在這個地方?
“原來你喜歡用強的啊?”其中一個稍胖的學生搖頭晃腦道,“早說啊,我們哥們兒也可以滿足你的需求嘛!”
“你胡說什么?”她冷下臉。
“裝得跟貞節烈女似的,其實不還是和男人勾三搭四?”另一個學生托著手里的V8晃了晃,“兄弟們最近沒有外快,靠你賺點錢也不錯。”
“什么意思?”她隱約有不祥的預感。
“校報一貫傾向火辣刺激的東西……”學生不懷好意地奸笑,“你說,籃球社新挖的中流砥柱與緋聞女房東街頭熱吻上了頭條,會是怎么個好價錢?”
“卑鄙!”她……她的名聲不好就算了,反正不是頭一遭被人中傷,可畢聿不同,他是老師、學生們心中的希望,前途大好,若一紙新聞傳揚出去,將來,不知多少人在背后對他指指點點。她懂得那種千夫所指的滋味——縱然麻木,傷口愈合了也是看得見摸得著,她不是個好人,但也不到把無辜人拉下馬的地步。
“彼此彼此!”托著V8的學生陰陽怪調一齜牙,“姓畢的現在是各大學的風云人物,而你——仗著自己不是學生,不受校規約束,就盡情勾引他,那不是一樣卑鄙?”
“誰勾引誰?”她毫不客氣地一拳砸了上去,“給我說話干凈點!”
“自己做的茍且事還怕說?”胖學生飛快地一伸手反握住她的,“覃七弦,你不是一向不在乎嗎?”嘿嘿一笑,“難不成……這次動真格的了?”
“放手!”冷冷的嗓音如低壓回旋在上空。
“畢聿?”覃七弦不看也知道是誰,一偏頭,急促道,“你跑你的步,和你無關!”
她就這么急著和他撇清關系?
畢聿狠狠瞪了覃七弦一眼,手一錯位,格開了胖學生握住的她那只手,“說過的話不要讓我重復第二次!”
“畢聿,你少在這里強出頭!”兩個痞子學生背靠背擠在一起,虎視眈眈,“我們哥倆手里有照片,你們合作點,大家都方便,不然——”
“不然怎樣?”他不感興趣地逼近一步,“你以為兩張照片威脅得了我?”
“你們想要什么?”覃七弦不理會畢聿,徑自問。
“錢啊,你是女房東,男人養的女人不是最不缺錢嗎?”痞子學生邪里邪氣地伸出五根手指,“給我這個數,可以考慮給你底片!
“五百?”她試探著問。
“哈哈哈哈……”兩個學生笑得前仰后合,“你不是說笑吧!五百塊不夠你在五星飯店過一夜呢!”
“你要多少?”她不耐地問。
“他要多少你有錢給嗎?”畢聿拎住她的領子拽回到自己身邊,低低警告,“別忘了你所有的流動金都由我掌控!
“你——”她是為他著想!
“那不用你管!彼涞匾痪舅氖,“你不是要證明你的實力嗎?喂,后面的人就要追上來了,還不跑?”
“可是!彼秩タ磧蓚痞子學生。
“你是我的女友!彼衅鹚南掳,當著他們的面在額上一吻,“吻你礙著誰了!
“畢聿,你會后悔的!”兩個痞子學生氣急敗壞地恐嚇,“到時候,你就算跪下求我們也沒用!”
“讓我動手,還是你們滾?”他掰了掰指頭,咯咯作響。
“敢打我們,你們的籃球隊會被禁止比賽!”一個學生忙不迭說。
“大不了退隊!彼Q起大拇指向下,“憑你們,要威脅我還早得很!”呵,他真正的興趣在哪里,除了施晶晶心里有數,其他人都不清楚。
“你!”兩個學生見照片對畢聿無效,索性目標又鎖上猶豫不決的覃七弦,“他倒是瀟灑得很啊,你也忍心啊?”
“我……我……”
“‘我’你個頭!”他從后一推她的脊背,“再多說一句,小心我扣你‘薪水’!”慢條斯理地回首,“三秒,滾離我的視線!”兩個痞子被他犀利的眼神嚇得魂不附體,加上彼此的身高差距,畏懼心理占了上風,不及多想,抱頭就跑。
“識相!”他拍了拍手。唉,難怪Z大的體育一般,有資質都用來逃命了。
“為什么?你為什么這樣做?”她急切的嗓音在身后響起,“他們一定會在校報上胡說八道,整得你體無完膚,你會后悔的!”
“我不會。”他轉過身看向她,淡淡地說,“沒有會讓我后悔的事!
“會!”她激動地嚷,“他們的言論會讓你生不如死!
“那就試試看!彼吡藥撞,來到跟前,一彈她額前細碎的發絲,“看看,究竟誰能挺到最后!
“不對!彼钗豢跉,拳頭松了又緊,“你不是我,你只是個學生,很多東西是玩不起的!”吵歸吵,鬧歸鬧,她不能再耽誤一個人的前程,不管他在乎不在乎,因為他還有家人嘛!即使他本人不在乎,家人也會在乎。
“喂!彼统恋卣f,“現在的你,一點都不像你!
她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慢慢朝馬拉松的終點方向行進。他也沒有再戲弄她,幽黑的眼眸閃了閃,若有所思——
隱約,一股異樣情愫在這兩人之間流竄,悄悄的,蔓延至每個角落。這次馬拉松,默默地開啟了他們人生的另一道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