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非故意藏起這關鍵的一塊圖。只是……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她在才跟自己告白后沒多久就決定將那份愛移交給別的男人。而這不甘心中,是不是也早就包含了他一直不愿承認的一個事實?
忽然有種很想見她的沖動,迫切到了他忍不住打開房門,徑直奔向樓上。
“一起吃早飯吧!彼麑χT內仍睡眼惺忪的人道。
“我還不餓!彼嘀,昨天很晚才吃,很晚才睡。
“我以為你會喜歡新鮮的烤面包!
他的誘惑果然湊效,“真的嗎?能不能多烤幾個?”
“你想要幾個?”他好心情地問。不知為何,只是這樣看著她,心中就溢出想笑的甜蜜來。
“五個!彼{子大開口,靈動的眸中溢滿了小小的貪心。
“好。”他爽快答應,隨即,又拖了一句,“你幫我榨橙汁做交換。”
“不是說好今天放你全天假做交換的?哪有一件事交換兩次的?”
是了,今天還要去見……鐘天寵茶眸中的光亮倏然黯下,“我開玩笑的,先下去烤面包了!
紀澤穎蹙眉望著那個落荒而逃的身影。是自己說錯什么了嗎?很融洽的氣氛,為什么一下子就凝肅了起來?
難道是和他今天請假的事有關?他請整整一天假,到底是要去干什么呢?
鐘天寵將發好的面團放入烤架,推入烤箱。將時間調好后,整個人陷入了沉默中。
昨天,在紀澤穎同張海澄去約會的時候,他終于等來了老板的電話。他不知老板究竟找他去干什么,但他很清楚老板要的是什么——沙漠公主。
他嘆息,清知道自己根本沒有辦法再將這個任務進行下去。只因為,他再也沒有辦法以寞然的姿態去面對紀澤穎。不確定這和愛有無關聯,但至少確定,他絕對不希望她恨自己。
“天寵,怎么有焦味?”紀澤穎說時,已經伸手要去拉烤箱的把手一探究竟。
“當心燙!”他一手握住她的腕。戴了厚厚手套的另一只手已打開了烤箱。
一股烤面包的香氣撲鼻而來,混著淡淡的焦甜,恰到好處。
“焦糖面包?”紀澤穎有些意外,原來他不止會粗糧面包這一種。
“嗯,粗糧的,試試吧!彼衅b盤,遞到她面前?此漕U時,唇角也跟著揚起幸福的笑來。
“唉!奔o澤穎忽然放下面包嘆息。
“不要告訴我這聲嘆息是因為味道不好!
她看他認真的樣子,拼命忍著笑道:“我只是在想,明天之后,再也聽不到這么好吃的面包了。怎么辦?”
他沉默。這才想起,維系兩人的,不過是七日的臨時之約,今天,已經是第六日了。
“鐘天寵,不如我繼續聘你吧。要不要試試看簽一份長期的廚師合同……永遠陪在我身邊?”她垂眸望著盆中的面包。雖然在心中盤亙許久的要求被提出,可卻不敢直視他,生怕又再次被他冷冷地拒絕。
“我考慮一下!彼D了頓,“或許,今晚就會有答案!
他所謂的答案,是給她的,更是給他自己的。
“那……我今晚,等你的答案!彼痦瑵M臉難抑的喜悅。
“嗯。”他對上她眸中的期盼,那樣深地注視著她。
忽然,他心底那件不確定的事,有了答案。眼前這女子,他喜歡。無法回避地、發自內心地喜歡著。喜歡到了,生出了想一生一世的感覺來。
那……程小露呢?那個自己用心去呵護和關心了十年的女孩子,在遇到紀澤穎之前,他也生出過想呵護她一生一世的愿望。
茶眸再次望向眼中毫不掩飾欣喜的紀澤穎;蛟S,是自己放棄程小露了吧。若非紀澤穎的直接而強烈,那樣鮮明地襯出了程小露的若即若離、清清冷冷,他可能會誤會一輩子,以為程小露也是愛著自己的。
摩天樓的最頂層。高層辦公室內的小隔間。
鐘天寵輕叩了兩下隔間的門。
門被猛力地打開,一只手,勢大力沉地直朝他頸項抓來。
鐘天寵沉著避開,反手一借力,將手的主人一把拉出隔間。
“小伍?”沒想到,對自己出手的會是一向視作親弟弟的小伍。
小伍沉聲不語,神情間卻分明有著壓抑的不悅。
“什么事需要你對我出手這么嚴重?”小伍從來都對他敬佩有嘉,會選擇對他出手,必定是什么嚴重的事。
“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不知道嗎?”小伍恨恨道。
鐘天寵想開口,可想到今天自己接下來要做的那些事,終于,還是選擇了沉默。
“什么大不了的事,自家兄弟要動手?”高昂的聲音由鐘天寵身后傳來。
“老板!辩娞鞂櫵砷_小伍,與他一齊恭敬望向來人。
“天寵,這幾天辛苦你了!眮砣私鸾z邊眼鏡后藏著一雙看不透的深眸。
“哼。”小伍一聲冷哼,引出被稱作老板之人唇邊一抹笑來。
“小伍,你不是還有任務嗎?先去吧!
小伍眼見老板有意偏袒鐘天寵支開自己,滿臉忿忿不平。與鐘天寵擦肩而過時,他瞪了鐘天寵上眼,帶著警告道:“我們是神偷,不是男寵!
“小伍,把話說清楚。”鐘天寵伸手,擋住了小伍的去路。面色已難看到極點。
“這個!毙∥樽钥诖鼉忍统鲆化B照片來,“都拉得近焦!夠清楚了吧!”
鐘天寵瞄了眼照片。照片中,紀澤穎正吻著他,身后,映著藍天白云。那是在游樂園的那一天。
“我一直都只知道你身手了得、腦筋了得,沒想到,勾搭富家小姐,也本事了得!”
茶眸幽幽對上小伍,“這是我的私事,不是你的。”
他心中有不悅。只因為他與紀澤穎間,被烙上“貧”與“富”,被想象得那樣不堪。
“小露的事,就是我的事!
原來小伍是在為程小露打抱不平。小露……這也是他今天要理清的問題之一。
“我的事,我自己會處理!背绦÷肚謇涞穆曇艟従忢懫。
鐘天寵回眸,對上她那雙毫無波瀾的眸。
是了。她對自己,從來都沒有愛的。得到了這樣的答案,他竟然松了口氣,切切實實地松了口氣,只因為,他總算可以心無羈絆地去愛應該愛的人了。
“天寵,我對你們的私事向來不過問!薄袄习濉焙鋈婚_了口,眼鏡后望向鐘天寵的利眸透著尖銳的光芒,“我只想提醒你,明天,是最后一天了。”
“老板,我辦不到!彼林_口。茶眸,鎮定對上玻璃鏡片中透出的寒冷。
“天寵,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悠緩的聲音中透著要挾的意味。
“老板,我辦不到!彼俅沃貜,頓了頓,又補充,“我不可以做出背叛她的事。”
“所以你選擇了背叛我?”
鐘天寵注視著“老板”唇邊勾起的冷森笑容,十年來,頭一遭,這個笑容因為自己而起?墒,他并不后悔。只因為,保護那個人不受傷的心,那樣的堅決而不容動搖。
“小伍,借你的刀用一下!崩湫Φ娜,轉而望向小伍。
“老板。”小伍臉色已是蒼白,握住袖內小刀的手,不由自主地輕顫著。
“小伍,難道你也要跟著他一起背叛我?”加重聲音的話那樣重,直壓得小伍喘不過氣來。
眼前,一個是待自己如父如師的老板,一個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哥們。小伍左右為難。
“天寵,收回你的話!”小伍轉頭,對著鐘天寵低吼著,剛才眉眼間還一副要置他于死地的樣子,可現在卻含滿了不舍和擔憂。
“小伍,我不能。”鐘天寵輕搖了搖頭。眼神如水般靜澈。
“你……”小伍嘆息著,終究還是將袖中的刀遞給了老板。
“老板”望向鐘天寵,眼中,寒意一閃而過,“留下右手食指,從今以后,你與我姓陳的,井水不犯河水。”
鐘天寵直直注視著那把刀。沒錯,他是陳會長花了十年才培養出來的得力下屬。以陳會長的謹慎個性,絕不可能養虎為患的。
所有的人都屏息凝視著鐘天寵。而陳會長,篤定地坐在了隔間的真皮轉椅上,因為他太清楚,對于十年來只會按計劃偷劫的鐘天寵而言,失去一根手指,便意味著失去了一切。
“謝謝老板的成全。”鐘天寵一把握上斜插在桌面的利刃。茶眸中的義無反顧讓所有人失色。
沒了食指,對自己而言,意味著什么?意味著自由、意味著走出黑暗、意味著今晚可以給那個等待的人一個滿意的答案?唇邊露出釋然的笑來。那自己還在遲疑什么?
而就在那鋒芒對著手指全力砍下的一剎那,鐘天寵的右手猛然被人抽走。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修長白皙的手。來不及收回的刀芒鋒利砍下,燙人的鮮血噴灑在鐘天寵那張已然沒了血色的臉上,分外刺目。
“小露!”鐘天寵聽到小伍撕心裂肺的叫聲。
哐當。手上的刀落在了地上。擦著腳側落下,鐘天寵卻一點都沒意識到。怔怔地、失魂地望著程小露,茶眸中,有著太多太多自己都無法解釋清楚的復雜。
“老板,用小露的手來抵,給天寵他要的自由吧!背绦÷斗鏖_一旁欲攙扶她的小伍,目色仍是那樣清冷。
一字一字,如針般刺到鐘天寵身上,深沒至心底。他咬唇,抑制著那些他終于明了,但卻為時已晚的感情。茶眸,痛苦而清醒地望著程小露那雙清冷的眸。
“小露,你的手只能換你自己的自由。”陳會長的話如晴天霹靂般響起。
“老板,你不要我了?”程小露硬撐的堅強終于失了色,整個人一松軟,癱倒在了小伍的懷中。
“是你選擇了背叛!标悤L面色如鐵。
“小露,別說了!我先送你去醫院!”
小伍欲橫身抱起程小露,卻被陳會長冷聲喝止:“小伍,你要是出了這個門,也就別回來了。”
“老板!”小伍望著懷中奄奄一息的人,瞳中的悲痛再也無法抑制。
“沙漠公主……”一直愣在一旁的人,沉沉地開口,垂下的眸中掩不住內心翻騰的痛,“我明天一定親手交給你!
“我沒有逼迫別人的習慣!标悤L眼中,篤定再次緩緩浮起。
“這是我欠你的!辩娞鞂櫿f罷,大步行至小伍面前,“小露的事,從來也都是我的事!弊孕∥閼阎幸话呀舆^程小露,將她橫抱在胸前,俯下身在她耳邊深切道,“小露,你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虛弱的人痛到意識模糊,唇邊卻露出了鮮有的笑容,很淡,但卻含滿了欣慰。
紀澤穎立在窗邊,出神地望著那輪高掛天邊的皓月。
鐘天寵到底去干什么了?要到什么時候還會回來呢?那個問題,會得到答案嗎?嘆氣望了眼樹影幢幢的果園,由午后陽光靜灑到現在的月影輕籠,不知不覺,竟然已經站了整整一個下午。
“咚咚咚!边甸T聲猛然傳來,驚得紀澤穎差點跳起。轉而意識到可能是誰時,眼中瞬間迸出喜悅的光芒。
她連忙轉身開門,“天寵,你……”
黑瞳觸到門外站的人時,話語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