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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繭自縛 第四章 作者:靈涓
    如果說項雅行完全不在乎鄭宗宇,那是騙人的。

    他也曾經被鄭宗宇吸引過,但愛情在開花結果前即被鄭宗宇的風流給氣死,再也無法萌芽。

    只是偶爾,偶爾他會想,如果鄭宗宇不曾出現在他生命里,他會怎么樣?是不是至今仍為還債忙,是否有機會讀完大學,他的父母家人可安然健在……他和初戀情人能不能天長地久?

    一切都沒有結論,因為那全都不可能。

    只是,那樣的深思里,他亦會想起鄭宗宇的所有表情。

    開朗的、討好的、懇求的、失望的、急色的……眾多表情他都看過,唯獨不見鄭宗宇憤怒的表情。

    那個口口聲聲愛他卻花心的男人,從不曾對他說一句重話,從不曾對他發飆,外頭事情順遂或失利亦不曾遷怒于他,這樣的男人是否稱得上世間難得?

    所以,鄭宗宇再怎么風流,再怎么樣惹惱項雅行,最后項雅行仍會心軟,會想著他的好,忘掉他的不好,進而原諒他。

    原本,這一次并非例外。

    在將鄭宗宇趕出門外的第四天回家途中,項雅行邊走邊嘆氣,邊走邊考慮他要不要讓鄭宗宇進門。

    那畢竟是鄭宗宇的房子,而且他有點想念鄭宗宇的吻,想念那纏纏綿綿讓人腰軟腿麻的吻功,想念他體貼溫柔的一面。

    想這些事情時,他人在公司附近跑業務,因為極近故未開車,公事結束時已臨近下班時間,身為業務員,他并不需要打卡下班,此時走路自然是為了取車回家。

    誰知道短短十分鐘的路程才走了一半,他的去路即被一名模樣姣好、身形纖細的年輕男子截住。

    仔細一瞧,這不是先前晚宴時鄭宗宇拉住的那個男的嗎?真被鄭宗宇泡上啦?

    “請問,你是項先生項雅行嗎?”年輕男子問道。

    他的聲音在顫抖,指尖亦是,瞳眸里卻有一種奇異的堅決。

    項雅行點頭,無意識地皺眉噘嘴,露出不耐煩的表情。

    他敢用全副身家性命去賭,這男子必定是為鄭宗宇而來,賭輸了就罰他一輩子被鄭宗宇吃。

    “那個我、我……我……”

    “要講快講,我要下班了!表椦判锌纯幢,板著臉打斷他的話。

    “你愛宗宇嗎?”年輕男子顫抖地問,聲音倒不抖了,好似項雅行的回答能決定他的未來一般,卻不知決定他未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

    但此刻他什么都不懂,僅是一心一意等待項雅行的回應。

    “這不是重點吧!表椦判凶笫痔嶂掳,右手插進口袋里,輕佻地盯著男子。“你想說的是你很愛很愛鄭宗宇吧?”

    年輕男子愣愣地點頭。

    “比世界上所有人都愛他!

    他再度點頭。

    “你才能給他真正的幸福,想叫我退讓?”

    男子靦腆一笑,笑容使他柔和的五宮形成美麗線條。“并不是這樣,如果你真的愛他,那我也祝福你們!

    “話不是這么說的吧!表椦判欣淅浠貞!澳銗鬯腿郯。覑鄄粣鬯秩绾?他若想跟你在一起就跟你在一起,難道我拿繩子拴著他不成?反之,他若不想跟你在一起,你又有什么辦法,難道真拿鏈子把他鏈起來?你如果有本事把他鏈起來,又來找我做什么,去綁啊!”

    他睨著男子,心情極度惡劣。

    才四天!

    四天前一個女人來找他談判,現在又一個來問他愛不愛鄭宗宇,靠!干嘛都來問他,怎么不滾去問鄭宗宇。

    他愛也得待在鄭宗宇身邊,不愛依舊跑不掉,難道來問過他,得到他的準許,鄭宗宇就會屬于他們了嗎?如果他有這么神,早離開鄭宗宇了。

    青澀的男子被項雅行問得整個人呆立當場,一句話都回答不出來。

    “要堵人之前,先搞清楚問題出在哪里!表椦判蟹薹薜厝酉逻@句話,便頭也不回地往公司走。

    靠!心情真差,他需要很多很多蛋糕才能平撫情緒。

    ***

    兩個人坐四人座絕對稱不上擠,可四人桌上若擺了二十幾個各式各樣切片蛋糕的盤子,那就很擠羅!

    但是,項雅行的功力絕對不是蓋的。

    只見他右手叉左手匙,大口大口把蛋糕往嘴巴里送,以一個蛋糕四十秒的速度解決它們,而且中間完全不需要喝飲料。

    轉瞬間五個酒漬櫻桃蛋糕、五個輕乳酪蛋糕、五個提拉米蘇、五個橘子蛋糕、五個布朗尼蛋糕已悉數消失。

    不過項雅行吃得快,送餐速度同樣很快,在他吞下最后一口布朗尼時,一整個切成十二塊的南瓜派和蘋果派同時送上桌。

    項雅行頭也不抬,接過南瓜派直接用手抓了兩塊一起吞下去。

    坐在一旁的君子旭笑吟吟地觀看甜食大胃上現場秀,完全沒有阻止項雅行的意思,反正阻止也沒用,他不如省點工夫。

    一個多小時前,項雅行突然出現在董事長秘書室,準備找苗安闕陪他吃甜食。

    當時苗安闕確實還沒離開辦公室,可是他這么拼命工作、準時下班,為的就是七點整能將熱騰騰的飯菜送上桌,等待他的情人回家吃飯,要他陪項雅行出來吃甜食,簡直是天方夜譚。

    就在此時,笑容可掬的君子旭出現了。

    他有空!

    于是,一個看秀的和一個表演大胃王秀的便找了間有好吃甜點、咖啡和簡餐的店坐下。

    牡丹點了一份沙拉和一杯冰茶,然后觀看項雅行風卷殘云般狂吃猛吃,吃到連店員都在旁邊偷偷觀賞。

    項雅行總是口口聲聲說他想離開鄭宗宇,說他是被當初的借貸所逼,不得不留在鄭宗宇身邊,但若他硬起心腸離開,難道鄭宗宇真能拿著合約去法院告他不成。

    說穿了,走不掉只是一個藉口,事實是他根本不想離開,又氣不過鄭宗宇花心風流、拈花惹草。

    誰會為一個不愛不喜歡的人又動怒、又歡喜、又悲傷,項雅行壓根兒是又愛又喜歡,才會又氣又恨又妒又惱。

    當局者迷,項雅行不想承認,君子旭倒是旁觀者清,看得明明白白。

    “鄭宗宇又惹火你啦?”君子旭咬著冰茶的吸管,十分愉悅地問了句廢話。

    “哼!”

    對于君子旭的問題,項雅行僅用鼻子發出聲響,旋即低頭用力吃蛋糕。

    基于家教良好,項雅行的儀態一向不錯,雖然先天個性加上后天環境影響,讓他偶爾口吐粗言,但吃相一直保持良好,速度再快都不會吃得四處留殘渣。

    牡丹微微一笑,繼續問道:“怎么,契約沒找著嗎?”

    提起契約,項雅行便一肚子火,立即抬起頭來瞪大眼睛看著君子旭,然后放下叉子和小湯匙,先以餐巾優雅地拭去嘴角殘渣,然后惡狠狠地盯著君子旭,唇邊卻漾開一朵詭異萬分的笑容。

    “找到了!表椦判须m然是帶著笑容開口,但咬牙聲卻泄露了心中的氣憤。

    “那不是很好嗎?”君子旭笑瞇瞇地明知故問。

    “燒掉一份有什么用,一共五份!”想起這件事項雅行又快抓狂了。

    說話時他手上也沒閑著,蘋果派以超音速消失中,并在最后一塊蘋果派消失前加點了數種摻酒的蛋糕。

    “哦。”君子旭平淡回應。

    他用不著說太多,眾所周知項雅行狂怒之下把鄭宗宇趕出家門,害鄭大老板現在得在自家庭園里搭帳棚野外求生。

    關于項雅行生氣的理由更不用問,這兩人多年來風風雨雨吵的還不是同一件事。

    雖說鄭宗宇花心不對,但項雅行反反覆覆氣惱又原諒,態度始終沒硬起來,似乎也有他的不是之處。

    “那個花心風流色鬼怎么沒得淋病、梅毒、愛滋死死去?”項雅行惡惡地怒罵,杏眼圓瞪,完全忘記依他和鄭宗宇的關系,若鄭宗宇有性病,他也逃不過。

    這個問題君子旭倒是有了答案。

    “因為他防護一直做得很好。”

    說完,君子旭將最后一口沙拉放進口中,這間店的甜點很棒,沙拉則普通。

    他語調平平淡淡,好似在講蛋糕很美味一般不著邊際的話,但是聽在項雅行耳里卻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怎么知道?”項雅行驚詫地迅速反問。

    君子旭在圈中是名人,交往過的對象絕對不在少數,難不成……難不成他跟鄭宗宇也曾有過露水姻緣。

    英式香蕉蛋糕、奶油霜蛋糕卷、金色水果蛋糕、葡萄蛋糕、香橙酒藏蛋糕以及蘭姆酒起司蛋糕各出現三盤在桌上。

    這間店的蛋糕尚未被吃空,當屬于奇跡。

    “有些事情不需要實際遇到也能知道,眾所周知氣管被割斷就會死,難道真要被人割斷氣管過才會知道這些知識?跟鄭宗宇來往過的人并不少,我認識一兩個實屬正常!笨创╉椦判械南敕,君子旭三兩句便撇清。

    說著,他擅自拿了一盤摻有白蘭地的英式香蕉蛋糕,切下一小塊送入口中,用它當作晚餐最后甜蜜的點綴。

    “哦,好。”項雅行點頭當他聽到了。

    兩人沉默地吃了幾口蛋糕,項雅行又忽然想起鄭宗宇,氣得眉心打結,青筋浮現一直跳。

    “怎么了?”君子旭又切下一口蛋糕。

    項雅行沒接腔,大口一張瞬間吞沒最后一塊南瓜派,手邊也沒閑著,將三盤水果蛋糕并成一盤,準備等會兒吃。

    君子旭很有耐心地等他把東西吃完,會被氣成這樣肯定有很深的原因,總得等他稍稍冷靜才好講下去,反正今夜仍長,何須急于一時?

    等到項雅行將南瓜派咽下去,并用茶水沖去殘渣,才開始說話。

    “他找我爸媽當說客,一天照三餐打電話來‘勸’我原諒他!表椦判忻鎺⑿Φ卣f,笑容之美,如果不是他氣得臉色發紫,怕沒人曉得他在發火。

    君子旭保持靜默。

    世上有用心栽培子女的父母,亦有用力埋葬子女的父母,他不便發表意見。

    “開什么玩笑,誰要理他!”項雅行繼續他完美的笑容,臉色卻愈來愈青!拔胰趟@么多年,拿他一點錢當補償金也不為過,他若真不服氣去法院告我好了!

    說完,怒氣正盛的他一口解決掉奶油霜蛋糕,再回頭專攻金色水果蛋糕。

    “你爸媽呢?”

    “叫他們落跑羅。”項雅行回得俐落乾脆。“父債子還,找我這個保人也一樣。”

    君子旭笑了。

    他根本是吃定鄭宗宇愛他愛得要命,不可能告他,更別提找討債公司去要債,項雅行可是鄭宗宇捧在手掌心的寶貝呢!

    “令尊令堂肯跑嗎?”牡丹提出個一針見血的問題。

    項雅行的回應是皺皺鼻子,繼續吃他的蛋糕,金色水果蛋糕瞬間消失。

    那兩個老人家肯落跑才奇怪,要他們離開居住幾十年的地方,不如殺了他們此較快,更正,殺了他們,魂魄也不會跑到別處去的。

    總括來說,項家二老并不算壞父母,在他們猶有能力時曾努力栽培過項雅行。

    況且家里的債務是因為大環境問題導致生意失敗,而不是吃喝嫖賭而積累的,這些年他們也試圖重新振作,只是時運不濟。

    所以項雅行恨不了二老,無法拋下他們,更沒辦法把他們的話當成耳邊風。

    但那是以前,不包括現在,不包括他已經氣到飽飽飽快炸掉的現在,什么嘛!竟然勸他原諒鄭宗宇,他們曉不曉得鄭宗宇干了什么壞事。

    “那你呢?你怎么不離開一陣子,縱使躲不了鄭宗宇一輩子,當作是散心也好。”君子旭表情溫和,狀似不經意地問。

    他的話準確地戳到項雅行的痛處,驚得項雅行剎那間色變。

    “我何嘗不想出去走走,問題是……”說到這里,他忽然噤聲不語,潛意識覺得不該在牡丹面前說這種話。

    “年假沒了?”君子旭用不著轉動大腦也知道項雅行的顧慮是什么。

    項雅行點頭,一口吃掉香橙酒藏蛋糕。

    “該不會薪水都拿去還欠鄭宗宇的債,所以想出門玩也沒旅費吧?”君子旭笑瞇瞇地說道,讓人覺得他是發自肺腑深切關心,絲毫沒有壓迫感。

    項雅行再度點頭,這次連蘭姆酒起司蛋糕都消失了。

    從兩人坐下來開始,他前前后后已經吃掉三十個切片蛋糕,外加兩個完整的派,現在居然還吃得下!

    “怎么不跟安闕借,憑你們的交情他沒有理由不借!本有裉鹦χ鲳t主意。

    “上宮翊的事情已經夠他煩的,我何必添亂,況且他從頭到尾不贊成我離開鄭宗宇,他會借錢給我出去散心才怪!表椦判新曊{極悶。

    說完,他撇撇嘴,往最后的葡萄蛋糕進攻。

    提到安闕,君子旭唇角現出一朵極微極細的溫柔笑容,像包容一個猶自不安且固執的朋友,盼他有一天能找到幸福。

    “如果我說,我能給你假期,也能借你旅游資金呢?”斂起笑容,君子旭認真地盯著項雅行瞧。

    項雅行愣住了。霎時,他忘記要吃蛋糕,任蛋糕緩慢從他的叉子上滑回盤子,叉子依然舉在半空中,整個人呆呆地回望牡丹,久久無語。

    “五十萬如何,夠你去外國好好玩一圈,旅館外頭沒有鄭宗宇的帳棚,地點也遠到你可以不理會二老的‘勸’。”君子旭勸誘著。

    他上半身微微前傾,靠近項雅行,在他保養得宜、線條優美的臉上露出一絲淺淺微笑,恰到好處的真誠。

    “讓我考慮一下!

    “五分鐘!本有褡貋,淡淡地給最后時限。

    項雅行靜默著,回想起鄭宗宇的好與壞,想著始終反對他離開鄭宗宇的苗安闕,想到力勸他原諒鄭宗宇的父母,想到在門口搭起帳棚賴著不肯定的鄭宗宇……最后,突然想起早上出現的年輕男子。

    青筋浮現、血壓上升,想吃甜食的欲望再度抬頭。“讓我借!”

    他們馬上簽下一式兩份的借據,借款五十萬無限期,利息以十分計。

    “如果錢是你還,我不收利,若是鄭宗宇還,我按上頭的收。”君子旭笑嘻嘻的。多好,穩賺不賠。

    遠方——

    窩在帳棚里等著親親老婆大人原諒的鄭宗宇,打了好大、好大一個噴嚏。

    唔,好冷,一定有人在背后暗算他。

    嗚嗚嗚,老婆快點原諒他吧,他知錯了,下次不敢了,下次絕對不敢了,下次絕對絕對不敢再被捉到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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